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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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湘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在說前兩次見她,到家了還多穿一雙襪子的行徑。 她剛想還嘴,你這么留心我干嘛?卻看到他脫自己的外套,隨意地丟給她。 “干嘛?”有人明明很受用,但不能表現出來。 “穿上罷!待會如果要吊水,手上打上吊針想穿也不好穿。”有人冷酷的周到。 顧湘千忍萬忍著笑意,嘴上不服輸,“趙老師給我穿,你再凍著了,豈不是我的罪過。” 只剩毛衣襯衫的趙孟成不快地橫她一眼,“哦,是哦,多謝你提醒,你快點還給我!” 偏不!顧湘確實有點寒津津的,她火速套上,“紳士的品格再要回去,是要給人家笑掉大牙的。” “我看你是好了!”趙孟成批評她。 顧湘真覺得好點了,不那么難受了,她說小時候時常有這種情況,在家里特別難受,來醫院的路上她就跟mama說,我好點了,要不就別去醫院了。 她是怕打針。 小時候,唐女士哄她的套路,就是買點好吃的,尤其發燒了,每回都給她買糖水罐頭,那種玻璃瓶裝得最普通的桔子或者枇杷罐頭。 顧湘問趙孟成,“你吃過嗎?” “沒有。” “不可能,我都吃過,你更該吃過,那種古早食品,明明是你那個時代的記憶好嘛!” 趙孟成十分懷疑,就付之于行動,他拿手來探顧湘的額頭,不禁嘖嘴,“人家是喝多了啰嗦,你是燒高了話癆嘛?” 顧湘穿著他的外套,雖說是男士短款,但套在矮二十公分的女生身上,莫名地大了許多,雙手攏在袖管里。顧湘索性隨性地袖著手,趙孟成卻看著十分別扭,他提溜起她的袖子,替她把手“救”出來,兩只袖口被他卷得齊齊整整。 強迫癥莫名治愈的氣氛里,顧湘突然不無厘頭了,她乖巧甚至乖順地問他,第三次,“你為什么打電話給我,為什么來這里?” “學校放晚自習,今天和實習老師一起去了女生宿舍查房……嘰嘰喳喳的女生窩……出來下班,經過夏蓉街……” 屬于房東小姐的二樓地盤沒有亮燈,她沒有回來。 趙孟成驅車一路往市中心去,心神枯萎狀。前幾天在她家門口,他吃了張罰單,今天晚上又是,高架橋下的左道在最右邊,他忘了。 直行道上走了左行。被來向的車閃遠光了才反應過來。 再一個路口,趙孟成給顧湘打電話,男聲接的,對方告訴他,顧湘發燒了,在市立醫院呢。 趙孟成彼時離醫院不過一刻鐘的車程,他憑著本能來了,一路停車來急診內科,泱泱的人群里,他在找人,來來回回幾遍,才發現一顆腦袋埋在膝上。 他走過去拍她,心里卻是失望的。 失望于彼此。他沒有及時問候人家,而人家……于困惑里,自然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你。 當即明白了,明白了任何答案都來得沒有意義。人和答案比起來。 她萬分委屈的那句“我喉嚨好疼。” 對于趙孟成來說,像是臺階,也像句救贖。好像一切有了它,才有了順理成章,他才能得以繼續。 所以,他沒理由不回應她,以及他確實想看看,有多嚴重,有多疼。 腹稿過于啰嗦。他前一秒還嫌人家話癆的,于是,到了嘴邊的話,刪刪減減,就成了一句:“想起你也和那些女學生一樣,好吵!” 很顯然,顧湘不滿意這個答案,“你才吵!不會說話就別說!”但是她又不執念去要答案,因為有人實實在在地陪著她就足夠了。 趙孟成果真不說了,因為他看腕表,時間差不多了,可以去取報告了。 依池醫生的話,報告去給金醫生看,對方知道是池的朋友,說血項沒什么大礙,但還是得先把熱度降下來,吊點水吧。 眼下已經十一點多了,趙孟成即便被顧湘臭了一通,他依舊鞍前馬后地“伺候”著她,給她去付費、拿藥,二人再到了輸液大廳, 剛才采血疼了一通,眼下又是一針。 那負責種針的護士拼命地拍顧湘的手背,說她的血管太細了都瞧不見,拍了又拍,針頭剛挑進去,顧湘給疼地冷嘶了一聲,小護士不為所動,倒是邊上的趙孟成從后面單手蒙住顧湘的眼睛,“別叫,別動!” 針好不容易埋進去了,趙孟成這才松開了顧湘的眼睛,二人自顧自地說話,他讓顧湘自己背包,因為他一手要拿她的藥,一手替她舉高輸液袋。 他叫她往外走,那小護士以為他們不認識方向,給趙孟成指,“輸液大廳在里面。” 趙瞥一眼小護士,溫和地說,“哦,她暈血,我先帶她出去透口氣,馬上回來。” 無關緊要的話,小護士怯怯地紅了臉。 顧湘不明就里地沖身邊人翻了記白眼,嘖嘖,果真是“紅顏禍水”。 誰暈血!我好好的,你少勾搭人家小姑娘了! 還有!顧湘的輸液袋由趙孟成舉著,針頭在自己手背上,二人只得挨著,亦步亦趨,“去哪里呀?” “這里太冷了,去找老池。” 趙孟成的意思是,她這兩袋藥要掛好久,與其她冷坐著,不如他去找那個池醫生借張病床給她躺著,這也是他剛才說回頭再去找池醫生的話頭。 * 池醫生在住院樓的值班室再看到趙孟成,罵罵咧咧的,“就你的人矜貴,要躺著,別說你不辦住院手續了,就是辦了現在也挪不出床位來。” “少拿喬了,找個值班床位呢。”老公子催。 池醫生喊著自己苦命,掉頭就把他們里間可以勉強睡個囫圇覺的地方騰出來了,反正他今晚也是通宵的病例要趕,明早主任大查房。 趙孟成一面領著顧湘進去,一面打趣發小,“干凈的罷,你睡過沒?” 床鋪護工每天都換,干凈的。池醫生罵人:“就你窮講究,哦,富講究。” 這話叫人不愛聽,趙孟成反問他,“那要我天天睡的窩,給你朋友睡,你樂意?” 池醫生叫他滾,王八念經! 好不容易把顧湘安置下來了,趙老師又提新的要求,問老池,“你找個杯子給我呢!”富講究的人說不屈什么材質,最好你們沒用過的,不是紙杯就可以。他不喜歡紙杯。 社畜池醫生:“就你毛病多。” 傲嬌趙老師:“沒毛病誰來你這。” 顧湘躺在里間聽見兩個男人在斗嘴,池醫生翻柜子找到個沒用過的馬克杯,說是前女友送的。現在人家把他甩了,這杯子擱這也添堵,“拿走吧!” 趙孟成:“就是那個學法的?” 一個學醫,一個學法,哎,聽起來就是個悲傷的故事。 趙某人得了個便宜杯子,但是寬慰的話也說不出口。他洗過燙過,接了熱水往里間去,池醫生才從短暫的失戀霧霾里醒過神來, 從案前跟過來,“趙孟成,我外甥上學的事,你要放在心上啊。” 走在前面的人,很不耐煩,“嘖,你們都是屬洋辣子的嘛,喜歡盯著人咬。”說話間,拿腳勾上了門,把池醫生關在門外。 躺在床上的顧湘安靜嫌棄地告訴給她端茶遞水的趙孟成,“好吵。還有,什么叫‘你們’?” 你們就是包括你。趙孟成把八分滿的杯子擱在她手邊的一張凳子上,坐在床尾看她也指摘她,“你也是一只洋辣子。” 然后要“洋辣子”等水再晾晾,能入口的時候喝點。 說罷,他起身再瞧了眼輸液袋,短時間內且不會滴完。 “手別亂動,先躺會兒。”他拿著手機作勢要往外走, 顧湘問他,“你干嘛去?” 趙孟成:“買個東西,馬上回來。” 第27章 027. 想象 許是太困了, 逼仄的一張行軍床上,顧湘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窸窣間,她聽聞床頭有腳步聲, 以為趙孟成回來了。扭頭過來, 睜開眼, 是當值的池醫生。趙臨走前央托他, 替他看著點, 看著吊著的水和躺著的人。 池醫生一身白袍, 巡顧了下, 沒有多言, 看顧湘困意正盛,安撫她,“你睡吧, 我替你看著。” “趙孟成他說去哪了嗎?” “放心,他肯定回來的。”池醫生揶揄顧湘, 說熱戀的男女果然一分鐘都舍不得分開。 顧湘燒得嘴里喉嚨里沙礫般地干,應付池醫生的玩笑, “我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熱戀男女。 池醫生三十開外的年紀,中等個頭, 中等長相, 但給人足夠的城府與踏實,他告訴顧湘,“趙孟成是個最躲懶的人, 他能大半夜來殷勤照顧一個女生,對我們的取笑也聽之任之,再明白不過的一個案子了。” 是的,旁觀者從來清醒, 當局者向來……執迷。 * 顧湘第二遭醒過來,是被“冰”醒的。冷手、冷膠體的什么東西,貼在她的額頭上。 迷迷糊糊間,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側坐在暈開的光圈里,讓她別動。 “好冰。”顧湘感嘆了聲。 是退熱貼。趙孟成給她額頭上貼了塊退熱貼,手上在拆一個黃.色小紙盒,看上去是藥,“還難受嗎,先起來吃個藥。”醫生有開抗生素的藥,他手里的是額外的,他出去買的。 “你出去買藥了?”顧湘長發散著,一并說,就著他的手,被他輕輕扽了起身,坐靠在床頭。 他自顧自拆手里的包裝,從錫箔紙上扣出一個比火柴棍稍稍粗一點的小瓶體,里面裝著十顆菜籽大小的黑色藥丸,趙孟成要顧湘張嘴, “這是什么?” “六神丸,治扁桃體發炎很有效的。” “六什么丸,那不是男人吃的藥嘛?”顧湘覺得好烏龍。 趙老師無端一聲嘆,“你說的那是六味地黃丸……” “它們不是一個藥?” 趙某人:“你很懂?” “……也不是很……”嘻嘻,床上的人連忙轉話題,“一定要吃嘛,看上去好苦的樣子。” “張嘴。”趙孟成告訴她,他打小就吃這種藥,很有效。 顧湘嘴里被他倒進好幾顆黑菜籽般的小藥丸,然后吞了口溫水,勉強咽下去了,“好吧,看在趙老師三十年的臨床效果上,我信你。” 某人被她逗笑了,“你生下來就吃藥啦?”他難得好脾氣地糾正,眉眼篤定,也就十來年吧,“十來年的臨床效果。”他順著她的玩笑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