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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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年,父親這樣的殷勤,顧湘隨他去。多一個人記掛著唐女士也沒什么不好,早些年她甚至還期許父母能復婚,也曾問過mama,得到的答案是:那樣的話,可能是和你爸再離一次。 唐女士說,她最艱難的時候都一個人挨過來了,沒的再回頭和他去拉鋸。且你看到的都是合久了分,你見多少分久的去合。不如意的終究的不順遂,你用物件還這樣,更何況人。 今時今境,顧湘才把自己從父母之間擇出來看這件事。無論是當初的離婚,還是早幾年她盼望著父母復婚,都是她自私的想法,她希望父母像一件衣服一樣,她作為紐扣,一家三口再聯袂在一起。她從沒客觀地去審視父母各自的立場,也許顧文遠是對妻子久久愧疚成一份情,也許唐女士早不愛這個背叛過他們婚姻的男人?;橐鍪鞘裁矗f白了是一份具有法律效應的契約,守約的兩個人就像擺渡者,掌舵方向審時度勢都是要彼此通力合作,它需要經營需要維持,從來不是值得迷信甚至迷戀的避風港。 反過來說,從婚姻這樁“條約”里各自取消締結的兩方也不值得被披上件不光彩的外衣。 “老爸,” 那頭愣了好久,才磕磕絆絆地答應了聲。因為顧湘好久好久沒這么喊他了。 “mama不會和你復婚了?!?/br> “我知道?!?/br> 從來知道,向來如此。顧文遠說,哪怕現在你mama掉頭就嫁人了,我還是會想著她,不是妻子了,也是我閨女的母親,這點改不了,其他也不重要了。 郵件提醒在線會議時間快到了,顧湘也匆匆結束了與父親的私人電話。從工位挪到會議室里,視頻會議的中途,顧湘把筆夾在耳朵上,游神了幾分鐘,突然悄悄蔑笑了聲,因為毫無意義。 人始終不是公式、不是筆跡、不是行文風格,你指望從一個人身上去套另一個人的結果,不可能也沒有意義。 下午茶時間,她的喉嚨疼起來了,是扁桃體發炎了,腭垂也掉了下來,喝水很疼,有嚴重的阻塞感。 比她大幾歲的女前輩說她,還是你們年輕人火氣大,老早地就把冬衣脫掉,蕭薄薄的,身上單又露腳踝的,怎么不怕冷的!瞧吧,凍著了吧! 晚上繼續加班,顧湘沒當回事,隨便找了幾顆消炎藥對付了過去。 第三天身上的淋巴系統開始友情提醒她了,好疼,人也起了熱度。她加班到晚上八點,來分部這里第一次請假了,頂頭上司是個四十開外的已婚男人,加班時刻不算翹班,顧湘說提前走了,做不完的她回去做,總之,明天老板開電腦的時候,郵箱里肯定有她的技術標。 老板笑得很溫和,問她,“你走就是了,怎么,我這么可怕嗎?” “也不是。規則是規則,人情是人情,我尊重規則,您才會饒我人情?!?/br> 老板旁的沒說,“紀總說的沒錯,有人脾氣大但能屈能伸,昧著良心的馬屁話張嘴就來?!彼囊馑荚倜靼撞贿^,顧湘來這里,紀紜是打過招呼的。 對此,她不置可否。禮貌范疇地笑且謝過,扭頭往外走的時候,她清清楚楚的潛臺詞:非我族類。 她猶記得那日被唐女士撞見紀紜送她回來的場景,是,她是說了,不做二婚太太。 但二婚與二婚也是有區別的,有的男人是明晃晃的妻子在那呢,即便名存實亡,但你沒把自己擇干凈呢,這樣的境況下去沾染別人,就是給人家潑臟水; 而有的男人,嘴巴又是個死物,生怕他紆尊降貴說幾句,泥塑的金身就徹底崩塌了。 通通都見鬼去罷。 顧湘坐到車里的時候,難受極了,一陣寒涼一陣高熱的,她給陳桉打電話,說她也許得去醫院了,好難過,你來陪陪我罷。 一個小時后,市立醫院本部,陳桉和家明一起來了,而顧湘夜間急診的號前面還有幾十號。 她拉陳桉坐下來,好有個肩膀可以靠靠,“s城的人怎么這么多的,看個頭疼腦熱都這么多人排隊!我想好了,我要找個醫生男友,起碼來醫院能走個后門?!?/br> 陳桉摸她的額頭,燙得能臥雞蛋了,“趙老師不要了?” “不要了,他不愛我?!?/br> 陳桉要家明去買水,“這才哪到哪啊,姑娘,你就想要人家愛?” “為什么不能,我就想找個人陪我一日三餐,陪我看電影,陪我來醫院,陪我什么都不做的待著,怎么就這么難!”顧湘告訴了好友,趙孟成的前妻的事,控訴他,即便這樣,他依舊有他的尊嚴要顧,“三天了,我給他的死期,現在死期到了,該怎么樣怎么樣罷?!?/br> 等等,陳桉發現個華點,“為什么你們兩個都這么在乎二婚的事啊,誰說你們一定走到那一步的!” 顧湘不想說話,純粹高燒折磨的。 陳桉要家明去買水,弟弟買了幾瓶有顏色的飲料,陳桉怪罪男友,“水,礦泉水!你們男生不是最愛說,‘多喝熱水’的嘛?” 家明也沒好氣,“沒有啦,jiejie,販賣機里水賣完了。” 顧湘懨懨地連忙圓場,“我不渴。不要為我吵架,我不想擔這個罪過。” 等著叫號且還有段時間,顧湘要去洗手間,陳桉說陪她去,兩人的包都交給了家明守著,也要他守著一個好不容易的位置。 她們再折回來的時候,家明在玩游戲,癮大的呀!陳桉更是沒好氣地踢踢他,要他讓開,傲嬌的弟弟干脆起身,一言不發。顧湘看在眼里,直接怪陳桉了,“干嘛呀,成心讓我不好過是不是?” “不關你的事,來前就吵架了,我要來看你,他也非得跟著?!?/br> 再坐了二十分鐘左右,陳桉坐不住了。他們都沒帶保溫杯,陳桉看顧湘燒挺高的,說要去護士站要個一次性杯子,接點熱水給她喝。 內科急診大廳里坐滿了人,拐彎隔壁又是兒科急診。輸液大廳也在這一層,此起彼伏的哭鬧、叫號聲、腳步聲。有人把不銹鋼的杯子滾到地上,咣當一聲,拖沓出好長一道弧線聲;有的孩子怕是挨了針扎,那哭聲比殺他還慘;有的人刷個抖音老高的公放聲音;有的人躲在墻角抽煙被醫院護工厲聲喝止,“這什么地方啊,還抽煙!趕快給我掐了……” 遠遠近近的聲音,像個拌漿機一股腦地攪碎在顧湘的腦袋里,昏昏沉沉,嗡嗡作響。 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徒然有人拍她的腦袋,得不到她的回應,就一遍一遍地拍。把頭埋在膝間的顧湘以為是陳桉,“多少號了,到我們了?” 昏昏然抬頭,趙孟成正好準備蹲身下來看她,兩個人的臉不經意擦了擦,顧湘聽到眼前人冷冷地說,“好燙?!?/br> 坐在椅子上的人,舔了舔嘴巴,恍惚地看著眼前人,啞啞地問他,“你怎么來了?” 不對,“你怎么知道……” 話沒說完,趙孟成的手來探她額頭,手是暖的,但不敵她的溫度,干燥地貼在她額頭上,莫名地降溫體感,他問她,“量了嘛,多少度?” “39度1?!眮淼臅r候護士臺量的體溫,顧湘報給他聽??粗矍斑@張無限接近的形容,顧湘發現自己沒出息極了,一半生理的不舒服,一半心理的過分委屈,她固執地問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趙孟成指指邊上打游戲的家明,“我給你打電話,你的‘緋聞男友’接的?!?/br> 一句話成功招惹下來她的眼淚,高熱的人又哭又笑,隨即哭唧唧的口吻,撒嬌也好,控訴也罷,告訴他,“我喉嚨好疼?!?/br> 趙孟成徹底蹲身下來,無比認真的形容與口吻,回應她,“我看看?!?/br> 第26章 026. 洋辣子 他說要看, 就真的看。 人蹲在顧湘跟前,見她不張嘴,就引導她, 讓她“啊”。腦袋像個柴燒得噼里啪啦的顧湘也鬼使神差地這么做了, 她張開嘴巴, 給他看她喉頭上的腭垂是真的掉下來了, 好疼, 都不能咽口水。 陳桉端著一紙杯水回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一面之緣的趙老師在牽顧湘起身, 趙孟成問顧湘, “開車來的嗎?” 后者點點頭。 他再關照她,車子叫你朋友開回去罷,“你這么高的熱, 扁桃體都發炎了,估計得吊水?!彼囊馑际且愯袼麄兿然厝? 他留下來陪她。 陳桉平時嘰嘰喳喳、沒吃過敗仗,更不會買哪個男人賬的這么個人, 看到趙孟成居然有點怵,聽他這么安排, 也只有這么著了。把手里的水索性遞給他, 趙孟成盯著那紙杯看了眼,沒說多少,接過來, “謝謝?!痹倌媒o顧湘喝。 陳桉在心里發笑,笑這個男人好有趣,我給我姐妹的水,要你謝!你說他有教養罷, 又死傲慢地一張臉,把誰輕易都不會放在眼里。正如顧湘喝完的紙杯,趙孟成努努嘴,要她順手扔到邊上的垃圾桶里去。 顧湘這個狀態也確實不能開車,陳桉明了,但是這個男人一來就打亂他們的節奏,她作為閨蜜不爽。接過顧湘的車鑰匙時,陳桉陰陽怪氣地囑咐幾句,“顧香香同學,記住你剛才的話,舔狗不得house,有人半個小時前說下一個目標是醫生的!” 顧湘:“……” 站在邊上的趙老師不為所動,一只手替顧湘拿著包,另一只手在翻手機通訊錄,不多時翻到了,他打了通電話,“是我,趙孟成?!?,你今天當值嗎,……我去找你?!?/br> 幾句話草草收了線,趙孟成要帶顧湘去找誰。至于她的朋友,他自認為十成十的禮數了,“謝謝你們?!?/br> 直到趙孟成推著發燒的顧湘徑直離開,陳桉在原地一副捶胸、掐人中般地窒息,“這是個什么狗男人啊!” 再跺跺腳,“顧香香,你個重色輕友的家伙!” * 幾乎被拎著走的顧湘很委屈,趙孟成的一只手始終搭在她脖頸上,推著她上前,她想回頭還是扭頭,后面那只手都不允許。 “先去看病,其余等你燒退了再說?!?/br> 趙孟成那通電話打去了呼吸內科辦公室,對方姓池,今日住院部那邊值班。聽到趙孟成過來了,特地從天橋那頭溜過來,二人從前大院里一齊長大的情誼。 池趙二人碰上面,趙孟成簡單說明情況,沒別的要求,“你幫忙看看罷。” 池醫生橫一眼老公子,“你這還沒有要求,趙孟成,加塞還說得這么無辜無害的,也就你了。” 其實都門清,這樣的發燒,就是常規檢查先做一遍。 這偌大的醫院,難就難在人多,常規也多。 趙孟成難得一副賠笑臉的和煦,“我不管,我都來了,你好歹也饒我一次。”說著指指顧湘, “燒那么高,本就是急診通道,可是你們通道人怎么就那么多的?!?/br> 池醫生白一眼趙某人,要過顧湘的醫??ǎS即兩個世故男人做起了就地買賣,“我也不管,我饒你家屬一次,你也得想著我,我姐那孩子明年就上初中了,考你們附中,你得想著我外甥?!?/br> 趙孟成:“明年的事明年說。” “你少來,我知道你們有職稱的都可以寫推薦信,再不濟還有你家孟校長,我不管,你不答應我,我就告到你老爹那里去,說他兒子以權謀私要我給他女朋友加塞!” 乖乖,趙孟成罵池醫生臭不要臉,釘大點事,你倒訛上我了,“那我回去排隊了!我和你說的工夫都快到我了?!?/br> “是你嘛,是人家這位小姐!”池醫生拿住趙孟成的短,“是你趙某人倒不輕易來求我了。就是不是你,憐香惜玉,男人永遠不會對的糊涂。” 池醫生給顧湘看了下,初診沒什么大礙,去驗個血,看報告再說。單子也是池醫生找當值的門診同事開的,要他們出了結果再去找那位金醫生。 趙孟成拿過開出來的檢引單子,一面準備去,一面還留著后話,“我待會去找你。” 池醫生炸毛,“你還找我干嘛?” “當然有事?!?/br> 付費驗血等報告一陣流水轉下來,顧湘才有空檔問趙孟成,“你這樣好嘛?” “什么?”趙孟成一襲黑色初春款的夾克,陪她坐著。 “找那個池醫生……” “他也會找我的?!彼囊馑?,彼此權限內的人情來往。 “我的意思是……” “嗯?”有人耐性等著她的下文。 顧湘原本是想問,你為我交換人情值得嘛?轉念一想,怎么就不值了,我又沒讓他這么做!“你為什么打電話給我?” “所以,我不能打電話給你?”后者輕飄飄的語氣把前者給問住了。 發著燒的人,輸出力本就比平常掉血了,再趕上個靠嘴皮子吃飯的人,自然說不過他,不止現下,她回回說不過他! 就在她氣鼓鼓組織不出有力言語還擊的時候,趙孟成也一瞬不瞬側著臉瞧她,瞧著瞧著,他出口的話和剛才彼此對問的主題毫不相關,“你但凡多穿點都不會凍成眼下這個烏青烏青的鬼樣?!?/br> “……”顧湘一身早春的穿扮。 “出門穿得少,回家倒知道套上雙棉襪子的人,我大概是老了,不懂你的腦回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