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行,我知道了。等他回來先談吧,能順利離掉最好。不行的話再想別的辦法吧。”雪雁演過打拐的電視劇,別說是現(xiàn)在了,就是再過上三十年,不也有家暴打女方都打得跳樓摔高位截癱了法院都不判離婚的嘛!那還是有視頻證據(jù)的呢!女人在婚姻里,本來就是徹頭徹尾的弱式方,又是這個年代,想離婚?太難太難了。 “姐你聽到什么風聲了嗎?那犢子藏在哪了?”文強一聽雪雁話里的意思,就聽出來李立海要回來了,咬著牙問出來,下了狠心,非好好揍他一頓出出氣不可。 “沒有。但是我覺得,錢還了這么大的事兒,滿屯子都知道。債主那邊兒也是人盡皆知的,年前到鎮(zhèn)上縣上辦年貨的人又多,他能知道也正常。知道債還了,我還掙到錢了,他能不回來嗎?呵呵……”按照記憶中對李立海的了解,哪回不是丁雪雁辛辛苦苦的干活,買了糧了,或是賣了什么收成,前腳剛收到錢,后腳他就回來把那錢騙出去的?那消息,靈通著呢。 要不是為了這個,她還不會還錢還得那么痛快呢!有那債吊著,他說不好十年八年都不敢回家。離婚歸根結(jié)底得兩個人簽字,是最快的辦法,人不釣回來,怎么離?花點兒錢,能把離婚了,這個代價,她是愿意的。錢沒了可以再掙,這年頭兒,有腦子,有時間差的穿越福利,掙錢是最簡單的事情。 “哼,行。等他回來滴。”文強咬牙,一切等離了婚再說。 “回來別給他錢,也別跟他犟,先把婚離了再說。他要是再也動手,你就回家。不行就報警,先關(guān)他半個月再說。”丁大哥囑咐雪雁,想著實在不行,就得動用人脈,先把人關(guān)起來,省得他再跑了。 “我知道的,哥。”雪雁心里挺感動的,還得是血脈至親,才能這么為她想。 “初三讓文強來接你,直接回家住。他回來,想找你也得去咱家找去。孩子都帶回去,開學了送幼兒班去,跟小晴一起,我跟你媽接送,也不耽誤你出去掙錢。種地的時候,回來把地種上就行,實在不行,把地賣出去不種了。”丁老爹直接拍板,讓回娘家。 以前家里也不是沒接過,也不是沒讓丁雪雁回娘家住,是她自己不干。死活不在娘家住,還一心護著李立海。這幾個月,家里也是看出來雪雁是下了狠心真要離婚了,才能這么安排。 “行。”雪雁直接應了。 其實原本她也是這么打算的。出去做買賣,孩子肯定得讓親媽幫著看。孫蘭英那邊只要錢到位,吃喝管夠,她肯定沒意見。誰都沒有親爹親媽讓人放心。所以,丁老爹一說,雪雁就應了。 “姐,你能這樣,真好。”文強眼圈都紅了。 他姐從小到大,多爽利,多厲害的一個人,什么時候吃過虧?家里爹媽有辦法,最難的時候也沒餓著他們?nèi)齻€,她又哪里吃過什么苦?可是自打認識了李立海,這幾年,過的都是什么日子?憋屈死他了都。 以前小時候最困難的那幾年,丁老爹在鎮(zhèn)上的糧庫當主任,光是篩糧食漏下的鑼底糧,他們?nèi)齻€就餓不著。別的孩子都餓得皮包骨的時候,他吃得墩實,別人笑話他,給他起外號兒,叫他小豬,他一個人打一群,打不過,都是他姐給他出頭的,把領(lǐng)對的兩個手指都咬出血了,自己身上讓人家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到底是贏了,往后才沒人再敢欺負他。他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有意識要保護他姐。 可是這幾年,他有能力了,能護住他姐了。偏他姐不知道被李立海下了什么蠱,護都不讓他護。他心里那個憋屈,別提多鬧心了。 這回可算是好了,他姐的腦子終于回來了。不跟李立海那鱉犢子糾纏,要走正道了。跟著她,還能掙到錢,多好。 “以前是姐不好,讓你們擔心了,以后不會了。”雪雁就笑,她可不是丁雪雁,死要面子活受罪,道謝也好,道歉也好,她都是張口就來的,一點障礙都沒有。 爺幾個交了心,把該說的說了,該交代的交代了。文強跟兩個小子瘋了半天,孩子也玩累了。太陽都落山了,爺仨才往回走。 轉(zhuǎn)天就是除夕了,一大早的,做好了玉米糊糊,蒸好了包子。雪雁就叫小風起床。 “風,起床啦,大舅給你買的鞭,不是要去放嗎?快點兒起來。” 大過年的,哪能不放鞭,昨兒個丁老爹爺仨來的時候,給帶了兩掛二百響的鞭,其中一掛雪雁給拆來了,拆成了一個一個的,讓小風可以一個一個的放著玩兒。給準備了個長點兒的柴火點著,再在墻頭上找兩個土塊,能壓住鞭的,用那個壓著,離著遠遠的點。并不危險。誰小時候都是這么玩的。 小風一聽能放鞭,噌一下就起來了。穿上衣服戴上圍脖帽子手套就往外跑,放了二十多個才凍得進屋吃飯。雪雁也不管他,只在屋里給準備好熱水,先看著小言吃臉,再幫著小雪把臉擦了,喂她吃完奶粉。正好小風回來能洗臉了。回來這幾天,天天早晚用熱水給倆兒子洗臉敷臉,然后再擦嘎啦油,臉上的皸裂都好得差不多了。 吃完了早飯,收拾完就抱著小雪,帶著小風小言去前院。 不管平時關(guān)系如何,兩輩老人都在世呢,除夕的團圓飯,李家五個兒子都在呢。老五還沒結(jié)婚,拖了羅剛的關(guān)系,找了個看更的工作,冬天磚瓦廠不能開工,只有油坊干活,機械設備就要有人看著,一個月三十塊錢。他就去干這個活兒。一冬天都不在家。過年這天跟另一個人換班,他看后半夜,那人看前半夜。能回來吃個晚飯再走。 就兩間半的小屋子,兒子媳婦都回來了,胡春秀帶著四個兒媳婦在廚房忙活年夜飯,男人們都在屋里,找了葉子牌出來,看牌,贏玉米粒兒的。 家家都過得不富裕,總不能來老人這邊兒白吃白喝,往年也都是默認的規(guī)矩,一家?guī)б粋€菜。再怎么著,也得帶個rou菜吧。雪雁就拿了半扇排骨。別的她也沒有。 李大嫂今年只拿了一盆子酸菜,得有十來棵。“我今年特意多買了一百棵白菜,就等著今天這頓餃子呢。你們誰拿rou了?媽,咱包酸菜rou餡的吧?雪雁年前不是給你們買了五十斤rou呢嗎?”自己拿著素菜來,還一進屋就安排起活來了,連老婆婆都指使上了。消息還很靈通,連雪雁年前帶的年貨都有啥她都知道。可見那眼睛一天天的,都盯在什么地方呢! “喲,大嫂,你這是鉆錢眼兒里去啦?大過年的,連頓rou都舍不得出?那錢,攢多少是多啊?”老三媳婦嘴向來利,又是嫂子,半天玩笑半懟的回懟李大嫂,她是拿了一只雞來的,說話也硬氣。 “攢啥錢啊。就那么幾毛從土里扣出來的錢,夠干啥的。我兄弟媳婦兒跟我說過,我這個歲數(shù)生頭胎的,可是有危險的,要到縣醫(yī)院生去,萬一要手術(shù)啥的,多少錢都不夠用的。不得省著點兒花嘛。今年一冬天真是一點兒rou星都沒見著。再說了,我這酸菜可是好吃。”李大嫂的理由多著呢。她這摳也是真的摳,不光是對別人摳,對自己也一樣兒摳,她說一冬沒見過rou星,那還真是的。一個屯住著,誰不知道誰,他們兩口子,一年不見rou星都是正常的。年年除夕年夜餃子,九分酸菜一分rou的rou餡餃子,李老大一個人都能吃五十個。 “大嫂這是懷上了?啥時候的事兒啊?這么大的喜事兒怎么沒說?看你這肚子,還沒顯懷呢,兩個月?”老四媳婦才結(jié)婚一年多,正懷著八個多月的身子,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坐在一邊兒打土豆皮兒,一聽李大嫂的話,就看她肚子,這大冬天,穿得棉襖棉褲,賊厚實,也看不出身型來,她不像老三媳婦兒,嫁過來時間長,還不太好意思跟大嫂子開玩笑,盡管她也拿了兩條大鯉魚過來,還是沒那么硬氣,只說肚子的事兒。 “沒有呢,這不是我媽找人給看了,說是年尾的豬,得來年二三月呢。”李大嫂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美滋滋的又把老理由拿出來說,跟那算命的先生是送子觀音,說幾月懷幾月她就真能懷上似的。 這理由讓她說的,跟祥林嫂似的,恨不得見到一個以前說她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的人就要說一遍。只等著她懷上金蛋了,打那些人的臉。 幾個弟媳婦都不好說什么了。你再說啥,好像是咒人家懷不上似的,誰得罪那個人去呀。 “今年包兩樣兒餡的。一半白菜rou,一半酸菜凍豆腐。”胡春秀向來很知道什么時候當自己是聾子。兒媳婦兒們互懟她從來都是不參與的,只說餃子的事兒。 年前幾天,雪雁天天往前院大米白面rou的送,一輩子沒吃過幾頓細糧的四個老人,那肚子都受不住,都壞了兩三天肚子才好點兒。這么吃了幾天,也覺得膩歪,往常就指著年夜吃頓rou餃子,這會兒到是想起素餡來了。 雪雁前兩天包過一頓凍豆腐餡的餃子,是把凍的豆腐切成沫,用油炸了,再拌上酸菜,包出來的餃子一點兒也不比rou餡的差,油多,香著呢!還不膩。給他們送了兩盤,都吃著好,年夜餃子就都想這一口。李四公還提前兩天在豆腐坊訂了一盤豆腐回來凍著。想著兒子們,才又從年前雪雁帶回來五十斤rou上割了五斤左右的一塊化著,給他們包rou餡的解饞。 老三老四媳婦兒聽了胡春秀的話,都抿著嘴偷笑,覺著是老婆婆看李大嫂只拿了酸菜來,才特意說要包酸菜豆腐餡的餃子收拾大兒媳婦兒。平時雪雁頓頓讓小風往前院兒送吃的,只有李大嫂住得近知道,他們兩個住在屯子最西邊,也是聽屯里人講小話兒的時候聽到一星半點的,可沒想到是老人們的窮肚子吃好吃的吃壞了才想吃素的。 第13章 “二嫂這身兒衣服可真好看,得不少錢吧?” 做飯的時候,雪雁是穿著深藍布做的類似于醫(yī)生袍的那種大褂的,忙活完了,菜也都做好在鍋里熱著,全家能上手的都圍著地桌包餃子的時候,才把那大褂脫了,里面那身兒牛仔褲搭高領(lǐng)紅毛衣的造型算是露出來了。老三媳婦兒看著眼熱,就問她。 這也看出來平時妯娌們的關(guān)系咋樣了,雪雁回來七天了,還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兒。家都被搬空了,屯子里平時跟她關(guān)系處得好的,在欠債的事情處理完之后,哪個沒有來家串門子過?都知道她沒吃的,大家過的也都不富裕,但是你拿幾棵蔥我拿幾頭蒜她拿幾斤雜糧她給送幾個雞蛋的,也都是人情來往。蘇玉梅就更不用說,跟雪雁本來就是閨蜜,兩家又是親戚,羅成都用推車送了兩回菜了。當然,雪雁也沒白著誰,一個白饅頭兩個包子也是人情,沒有空著手回去的。 可是自家的親妯娌,卻從來都沒有上過門。要說不知道雪雁這身兒打扮,那也是不可能。這幾天雪雁恨不能天天往鎮(zhèn)上跑,不是去公銷社買東西,就是回娘家。來來回回從村口過,哪能看不到。就是人家當沒看到而已。這么多天,才有機會見面說上話。 要么說,一旦家里出了壞名聲的子孫,再想娶到好媳婦兒就難了呢! 李老大跟李大嫂訂婚之前,就黃過兩個了。一個是李立海被縣里當盲流送回來的時候,正好讓人家娘家哥哥遇上了,回去一說人家姑娘就不嫁了。那家父母也覺著,出了盲流子的家庭,能是啥正經(jīng)人家呀。不能坑了自家閨女。就把訂婚的東西送回來,算是取消了婚約。 更一個呢,更尷尬,在訂婚宴上,才發(fā)現(xiàn),那姑娘之前跟李立海有些牽扯,還懷過孕。是她父母強勢,硬逼著把孩子打了。又找人給介紹的對象。媒人介紹的時候,只說李家有五個兒子,條件一般。也不可能把其他四個兒子都介紹一遍吧。這怪不著人家。才出了這么個紕漏。那家父母當時忍著沒說什么,回去過了兩個月,隨便找了借口就把婚退了。但凡腦子有點兒正事的父母,怎么可能讓閨女嫁到李家嘛。 第三個才找的李大嫂,李大嫂娘家跟李家的名聲是不相上下的差。她娘家父母一個神婆一個神漢,一輩子沒正經(jīng)種過幾天的地,就好搞那些封神迷信。特殊時期消停了幾年之后,政策一松馬上又開始折騰。關(guān)鍵是她娘家媽的風評還不太好,以前走村串戶的跳大神,跟好幾個男的都傳出過真真假假的緋聞。據(jù)說有一回還被男方的兒子給堵在了柴火堆里。好些人都是有耳聞的。有這么一個名聲不好的親媽,李大嫂姐妹三個想找個好婆家是很難的。實在是沒多少挑撿的資格。這才跟李老大湊到了一塊兒。 雪雁嫁給李立海之后,李家的名聲還真給洗白了不少。畢竟丁家是什么樣的人家,整個興隆鎮(zhèn)沒有不知道的。當初他們倆結(jié)婚,幾乎震碎了大半個鎮(zhèn)子人的下巴,之后就有人議論,說不定李立海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壞呢。要不然怎么能娶到丁家的閨女? 借著這個風兒,李老三才順利的娶上了媳婦。可到了第三個兒子了,李四公和胡香秀哪里還有什么積蓄,兒媳婦都是借債娶回來的。李三媳婦是個得理不饒人,嘴厲害的。娘家條件也不好,家里十一個孩子,八個閨女三個兒子。全靠著賣閨女得來的錢,給兒子娶媳婦。要的彩禮不少。剛結(jié)婚頭一年蓋不起房子,跟著老人住過一年。了解了李家這些個爛事兒之后,第二年天氣一暖和,就跟李三兒自己做土坯,蓋了房子搬出去了。還是搬到最西頭兒,離公婆最遠的地方住。之后更是一年也上門不了兩回,兩口子都快把日子過成死門子了,跟誰都不交往,就一家子關(guān)門過日子。 李四娶媳婦的錢里,一半是花了丁雪雁的。她娘家就在隔壁屯,跟李家離著不到二里地。對李家的事兒那是了如指掌。為啥還同意嫁過來呢?李四是個活躍的,兩人小學同學,之后一直沒斷了聯(lián)系,背地里好上了。四媳婦娘家父母又都是沒啥正事兒的,管不住閨女,也就同意了。 算下來,幾個媳婦,各有各的問題,各有各的毛病。互相看不上,各自有自己處得好的朋友,各過各的日子,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外人面前裝得妯娌關(guān)系多親密似的,背后也就那么回事兒。 “這不是賣衣服得打版嘛,要不然我哪穿得起。這條褲子就是打樣子的,穿完賣不出去了,我才穿著。之前那些衣服都沒要回來,我也沒啥換的呀。”雪雁隨口找了個理由,沒提價錢的事兒,老三媳婦兒這么問,那就是想要她的褲子,想讓她送一條,憑啥呀,跟你關(guān)系又不好。所以就裝聽不懂。 “二嫂這幾個月是在賣褲子啊?那么掙錢啊?在哪進的貨,擱哪賣的呀?有這好路子咋不想著俺們呢?”老三媳婦兒追問,要不來褲子,找個來錢道兒也是好的,滿屋子的人這會兒耳朵都豎起來了,都好奇雪雁那錢是怎么掙來的。 因著雪雁回來之后一直就穿著這么一身兒,跟以前的農(nóng)村婦女形象大不相同,換了個人似的,又一下子掙了那么些錢,就有心臟的人開始傳她那錢來路不是那么光明,說她打扮得妖里妖氣的,能是啥好道兒來的錢? “省城光復路不就有批發(fā)市場嘛,在那里面批的褲子,走街串巷的賣唄。現(xiàn)在城里追求時髦的年輕人不少,賣的也還行。年前這兩個月人多,平均下來一天也能掙上三五塊的。那錢哪是掙的呀,那是我哥幫我貸的款,準備年后進貨用的。這褲子進價高,好幾十塊錢一條,特別壓本錢。哎,我這也是打腫臉充胖子,咱這是在家里說。對外哪敢說是貸的款。”每個城市幾乎都有一條叫光復路的街道,省城也有,批發(fā)市場就在光復路上。也確實有批發(fā)牛仔褲的,四十八一條,賣五十的話,一條能掙兩塊錢。還不單賣。得給進貨的人留點兒活路啊。 “啊……貸款啊。那你可怎么還呀?”李四媳婦一聽是貸款,嚇了一跳。三千塊錢呢,哪年哪月能還上啊。沒本錢了,再想進貨都沒錢進。來錢道都堵死了,啥時候能還上錢啊? 其他人也都相信了貸款的說辭,實在是很難想象,干什么能在二個月里掙上三千塊錢,除非是搶錢了。要是貸款的話,就說得通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嘛。這大過年的,我總不能讓人攪的老人也跟著遭心過不好年吧。錢沒了再想辦法掙唄,不能賣褲子了,看看還能不能有別的成本低的東西賣唄。哎,你們是不知道,這些天呀,天天在大街上站著,沒把我凍死,就算是命大了。掙的是比上班多,可就是太遭罪了。”雪雁非常努力的把困難夸大了說。還把老人推在前面兒,說破天去,在孝道上不能讓人說出她的不是來。就是捧也得把李四公和胡香秀給架起來,日后讓他們不對自家的孩子好都不行。 可千萬別哪個想跟著她做買賣,真不想帶他們。一個比一個摳,嘴一個比一個笨,帶不動啊。再說,也沒那個情份。 他們跟蘇玉梅可比不了。 “也是。光遭罪還不說,這買賣也不是誰都能干的。二嫂有兄弟幫襯著,人又利索,能說會道,是掙這份兒錢的料子。俺們這些個老土,也就只能在地里刨食兒了。”李三媳婦兒感慨,她就是有心,也舍不得拿本錢出來。萬一進了貨賣不出去呢?不是全賠上了。誰能保證啥東西都能賣出去的?還不如守家在地的種點兒糧食,最起碼收入穩(wěn)定。 其他人顯然也是那么想的。都讓雪雁說得,覺著自己干不了。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了。改問起雪雁省城的樣子。這家里除了李立海,就再沒有進過省城的,到縣上的機會都少。可不就對大城市好奇嘛。 這個話題是安全的,可以聊,雪雁就給他們講省城里的建筑,公園啦,大學啦,各種娛樂場所,各大廠區(qū)啦,還有城里人的生活什么的。散講唄,反正大人孩子的,都聽得很認真。一邊手都不停,四百多個餃子,人多手快,天剛黑也就包完了。 晚上要祭祖,這邊叫發(fā)紙,帶個發(fā)字,都搶著早點發(fā),星星出全了就開始行動。再加上李五吃完飯還要回廠子里上班,李家行動的就更快。 也就是晚上七點多半吧,就開始祭祖。并沒有什么大儀式,就是在院子里生一堆火,放著桌子,擺上幾樣貢品,燒上香,點上酒,再燒上一些黃紙,一家子老小對著火堆三拜九磕完再放上幾個鞭炮,有個動靜,就完事兒。 男人們在院子里發(fā)紙,女人們在屋子里煮餃子。發(fā)完紙進屋吃飯,就是年夜飯了。 一家填一個菜,再加上有年前雪雁帶回來的年貨,今年李家的年夜飯,那是相當?shù)呢S盛。八個菜,有葷有素,兩樣餃子,同樣有葷有素。很有幾分樣子。炕上一桌,地上一桌,老人孩子的湊到一起,吃得都挺高興。 沒有一個人那么沒眼色的在這時候提李立海來破壞氣氛,全都當他不存在。 雪雁喂完了小雪,給小風小言把餃子盛到飯里,照看著他們吃完了飯。自己才拿起碗,吃了兩個素餃子。 就聽到開門聲,人沒進屋呢,聲先到了。“x你媽的丁雪雁,你敢給老子戴綠帽子……” 李立海回來了…… 第14章 “不打死你,老子就不叫李立海……” 李立海的動作太突然了,滿屋子的人,包括雪雁都沒有反應過來。他進屋前就把腰帶解下來了,進屋看到雪雁直接就上手抽。 雪雁反應過來的時候,第一下已經(jīng)落到身上了。那腰帶頭上帶著一個卡扣眼的鋼針,腰帶甩身上的時候,那鋼針劃到了脖子上,一陣刺痛。 李立海動作相當?shù)氖炀毩耍谝幌麓蛲辏又鴣淼诙隆?/br> 第一次沒反應過來,第二下雪雁還能不知道躲嘛。側(cè)身是沒有用的,那是皮帶,她就下蹲,順手就把手里的碗筷往李立海的臉上扔。那碗里還有醬油和咬了一口的餃子呢。扔不扔對地方不知道,只顧著低頭躲皮帶了。 雪雁這一蹲下,原本站在她身邊的丁大嫂可是遭了殃,直接抽到她身上去了,她個子又矮,抽雪雁肩膀的高度,抽她就已經(jīng)在頭上了。李立海又是下了死力氣,一下就把她抽暈過去了,直挺挺的往地上倒。 就這,李立海都沒停手,接著往雪雁身上招呼。 其他人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把手里拿著的碗筷往桌子上一扔,都擠過來拉架。 雪雁被擠得倒在地上,撞到了炕沿上。雖然都攔著,李立海那皮帶還是帶到了她胳膊上。 反擊是下意識的,腦子都來不及反應,就順手在炕沿上一劃拉,胡春秀平時做活兒的笸籮就放在炕頭上,里面有剪子。她這么一劃拉,就摸到剪子,拿起來就往李立海身上刺。也是趕巧,他抬手抽皮帶的時候,把衣服帶起來露了腰,這時候的棉襖都不寬松,帶上去就卡住了,腰上只有系在褲子里的秋衣一層遮擋。那可擋不住剪刀。 雪雁這一下子下去,剪刀就插肋骨上了。血順著剪刀流出來,衣服很快就濕了一大片。李家的電燈是十五瓦的,亮度并不好,也就是看個模糊的人影。可剪刀都卡在肋骨上了,李立海穿得又是灰色的秋衣,還能看得很清楚秋衣被血染成深色的一大灘。 “啊……殺人啦……”李四媳婦是弟妹,又頂著大肚子,沒往前湊,在人縫里看到剪刀,就喊開了。本來就八個多月的肚子,這么個激動法兒,能不驚動肚子里的孩子嗎?喊完就捧著肚子喊疼。 李四又回頭顧她。李老大也顧著自己媳婦,一聲一聲的喊李大嫂,喊不醒,就紅著眼框咬牙切齒的看著李立海,恨不能吃了他的樣子。 李奶奶早被這陣仗嚇得背過氣去了,李爺爺顧不上她,歲數(shù)大了也上不了前兒拉架,坐在炕上,一下一下的使出渾身的力氣拍桌子。一邊拍一邊罵,不肖子孫。 李四公拿著炕上的掃炕笤帚打李立海,嘴上罵罵咧咧,爹娘祖宗的罵,李三從后面抱著他二哥,看著血又害怕,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他媳婦兒本來是要扶雪雁的,被雪雁彪悍的樣子嚇得不敢上前,轉(zhuǎn)頭過去看李大嫂。 小風小言還有老三家的小慶,嚇得在炕上哇哇的哭,小雪本來都睡著了,被吵起來也跟著哭。 胡香秀在炕上把三個大點兒的孩子都護在懷里,一邊兒安撫著孩子別怕別怕,一邊兒喊李五,“老五,快去喊人。喊你叔,你大爺,套車,送衛(wèi)生所啊。去你大姨家,喊你大哥去。快點兒跑。”她算是這屋子里最冷靜的一個了。還知道調(diào)度安排人,其他人早都麻爪了,可沒她這份冷靜。 雪雁扎出去那一下是用了全力的,扎了,有些脫力。再加上屋子里亂做一團,本來空間就小,她在地上,又是被擠,還不知道被誰的腳絆了兩下。脖子上感覺粘乎乎的,拿手一摸,一手的血。是被腰帶頭鋼針刮的那一下把脖子劃破了流的血,她順手就把血摸在了臉上。 李立海被扎了一下,也老實了。不敢再得瑟,癱在老三的懷里,等著送他去醫(yī)院。李四公的笤帚只打了一下,看到那一身的血,也不敢再打,愣了一會兒,看老三要去拔剪,趕緊阻止:“不能拔,別動它,到醫(yī)院再說。” 說完了,抹了一把臉就往院外走,去套自家的馬車。 這年頭兒汽車不方便,滿屯子連一輛手扶拖拉機都沒有。李大嫂暈著不醒,四媳婦兒捧著肚子喊疼,李立海又不知道傷到什么程度,雪雁一頭一臉的血,老太太又死過去了。這么些傷員,一輛馬車哪夠用的。 其它人都有人顧著,反倒雪雁坐在地上沒人管了。 她掙扎著坐起來,拿著被子把小雪包上,又找到小風小言的棉鞋,去胡香秀懷里拉扯孩子給穿鞋。 “雪雁,你要干啥?孩子留給我,你跟著上醫(yī)院看傷去。”胡香秀的聲音都是抖的,把孩子又往懷里緊了緊,不讓雪雁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