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噗!”顧景沒忍住笑了起來,“福meimei,你這是餓了幾天啊?” 阿福傷感,“餓著倒不至于,就是我娘輕易不許我吃這些甜的。沒有了甜甜的味道,日子過得可還有什么趣兒呢?” “仔細吃壞了牙。”顧晏在旁含笑道。 阿福搖搖頭,“不至于嘛。” 顧景又將自己向阿福顯擺過得“有趣的玩意兒”取了出來,是一只漂亮的小鸚鵡。 鸚鵡平常都能見到,這只鸚鵡活潑極了,在籠子里跳上跳下的。阿福捏著食兒逗它,小鸚鵡啄了半天沒吃到,歪著頭看她,忽然脆生生叫出兩個字兒來。 “美人!” 阿福一怔,鸚鵡又開始扯著脖子叫了,“美人兒,美人兒,來食兒!” 顧景在旁邊笑得打跌,“有趣不?” “有趣的很。”阿福將食兒灑進籠子里,看小鸚鵡低頭一下一下地吃,自己就拍了拍手,“怪不得人家都說這東西聰明呢。不光聰明,還很有眼光。” 竟然知道她是美人兒哪。 秦斐靠坐在欄桿上,笑吟吟地看著阿福。 “一只鳥就把你興頭成了這樣?”從外走進一個少女,容色嬌媚,纖腰楚楚,走起路來搖曳生姿。她鳳眼斜飛,高傲地瞥著阿福,“也就這點見識了。” 阿福翻了個白眼。 從小就在皇宮里走動,她當然認得眼前的少女,如妃的女兒二公主嘛。 仗著霍太后和沒降位時候的如貴妃,二公主儼然是后宮里的一霸,別說身邊服侍的宮人,低位的妃嬪,就連周皇后,都并不被她看在眼里,驕橫跋扈的名聲早都傳到了宮外。 周皇后素有寬和賢惠之名,并不與二公主計較。 不過阿福覺得吧,大概這位二公主把所有的營養都長在了臉上,腦子里就空空了。 “你怎么來了?”顧景一看到二公主,就先瞥了嘴,“我記得并沒有請你吧?” 二公主豎起眉毛,“我來姑母家里,要你管?” “這不是廢話么,這是我家啊!”顧景跟二公主向來不對付,平時見面就會掐。方才二公主進門就嘲諷阿福,顧景就更看不慣了——阿福分明什么都沒看見她進來,就被她刺兒,多無辜哪? 二公主立刻反唇相譏,“我又不找你!” 坐在花樹下正和顧晏對弈的薛凊聞聲抬頭。 秀雅清雋,眉目如畫。 二公主心神微晃。 對著這樣的少年,誰還能橫眉立目呢? 再看看滿院子的美少年,或是英挺英朗,或是清雅溫潤,或是矜貴俊逸,二公主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親切的微笑。 垂下了眼,薛凊淡淡地避開了她的目光。 “大表哥!”二公主也不在意,只叫了顧晏一聲。 打她進門,顧晏除了轉頭看了一眼后,就冷淡地轉過了頭。二公主很是委屈,眼神仿佛黏在了顧晏的身上。見他修長的手指拈起一枚棋子,卻半分心都沒有分在自己的身上,不禁難過得眼圈都有些發紅了。 透明皇子誠郡王見二公主站在顧晏身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實在有些不好看,忙問了一句,“二皇妹,你出宮來,可有稟告了母后?” 他生母出身不告,性情有些木訥,才情又不佳,除了一張好看的臉外,幾乎沒什么引人注目的,但后宮里又不缺美人兒。如果不是生了皇子,王嬪也就是后宮一個默默無聞的小美人而已。 也正因著這個,誠郡王小時候和他母妃縮在一宮偏殿里,低調得很。要不是有周皇后時常眷顧,多少人都忘了,宮里還有這么一位皇子。 二公主連皇后太子都不大能看在眼里,何況誠郡王呢? 正為顧晏的冷漠傷心,聽了這個,二公主只冷笑:“皇祖母讓我出來散心的,何須再去稟告皇后娘娘?” 上下看了一眼安坐在薛凊身邊觀棋的誠郡王,二公主嬌媚的臉上露出譏屑,“從前三皇兄見人就躲,想不到一朝得勢,也開始大方地出現在人前了。” 二皇子三皇子都封王了,她的嫡親弟弟卻沒有消息,這叫二公主打心底里不服氣。然而皇帝是不能指責的,只好將一腔嫉恨撒到兩位皇兄,主要是誠郡王身上——自從小時候因對德妃不敬,被翊郡王揪著衣襟狠狠抽了兩個耳光后,二公主再不敢招惹翊郡王了。 “你……”誠郡王臉色漲紅,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回去。 “女眷都在母親那邊了。”顧晏抬頭,慢條斯理地建議,“園子里大meimei也在招待各府的姑娘們,這里倒是沉悶,殿下不如過去與她們說笑賞花。” 這話,等于是直接趕人了。 二公主又氣又窘,用力跺了跺腳,咬著嘴唇,“大表哥!” “我都多少時候沒看到過你了?今日巴巴兒地從宮里出來,就是為了見見你呀!我,我就不走,就要留在這里看著你!你真的不懂我的心嗎?” 顧晏是長公主之子,身份高貴,人又生得俊美,才學更是不錯,二公主早就傾心于他。她也是快要及笄的年紀了,一心盼著皇帝能賜婚,譜一曲表哥表妹親上加親從此后比翼雙飛的美談。就連知道她這份心思的霍太后和如妃,也都覺得這是一門再好不過的親事了。 奈何二公主想得好,但顧晏避她如蛇蝎,輕易連宮里也不去了。要不是二公主舍了女孩兒的臉面圍追堵截,怕是一年到頭都見不到顧晏一兩回。 阿福站在游廊下,瞠目結舌地看著二公主的眼睛里瞬間就變得水蒙蒙的,原本是傲氣得不行的人兒,轉眼就成了柔弱佳人,扯了扯坐在身邊秦斐的袖子,“這臉變得……” 也太快了吧? 不過,二公主居然喜歡顧晏? 阿福在心里咋舌。顧晏到現下都沒有定下親事,榮泰長公主未嘗沒有讓兒子尚主的心。她向來不喜歡妖嬈矯情的如妃,宮里也不只有一個公主,活潑的三公主,年紀也和顧晏相當的。 不過,就算想讓兒子尚主,也不一定就是顧晏。叫阿福說,顧晏身為長子,是要扛起家族重任的。比起他來,顧易顧景更合適尚主。 尤其是顧景,作為長公主的幼子,很有些往高門紈绔發展的節奏。作為三個兒子里最不往出息處走的,或許榮泰長公主更愿意讓他尚主。 總之,二公主這份兒心,十成十是要落空的。 果然就看到顧晏皺起了眉,站起身來,“殿下,還請自重些。” “什么自重?我不懂什么自重,我只知道,我想見見大表哥,怎么就那樣難呢?父皇的萬壽節,我讓人去請了你來見我,你不敢來,我就自己來見你,莫非你還要躲著我?” 聽著她竟當著這么多的人,說出這種私相傳遞的話來,顧晏再好的涵養,也氣得俊臉幾乎要變形了。 他從來都避著二公主,親舅舅的壽辰,不得不進宮,結果這位公主殿下身邊的侍女就偷偷來請他到御花園里“和公主殿下一見”,顧晏當時就被嚇跑了——二公主連私會的事都要做,誰知道她還會發瘋干什么? 真要是與她有半分牽連,顧晏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都甩不脫了。 “不愿意走,你就自己留在這兒吧!” 顧晏招呼院子里的人,“走了!” “表哥,我們也外面逛逛去1”阿福忙不迭地扯起秦斐往外跑。這種尷尬時候,還是別留在這兒看二公主的笑話了。 薛凊與誠郡王也都站了起來,云淡風輕地隨著顧晏走了出去。 轉眼之間,原本挺熱鬧的院子里,一群人走了個干干凈凈,只剩下惱羞成怒的二公主。 二公主怔怔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悲從中來。她是真正的金枝玉葉,高貴如同天女一般,有太后和母妃的寵愛,從來不知道什么是失意。凡她想要的,就沒有到不了手的,沒想到如今,卻對顧晏求而不得了。 狠狠咬住嘴唇,二公主美麗的面孔轉眼就沒了方才的楚楚可憐,變得猙獰不已。 第55章 大可不必 靖安侯休沐, 晃晃悠悠去與自己的大哥定國公喝了回小酒,又從國公府晃悠回了自己的侯府。才進門,就發現昭華郡主和阿福也才回來了。 “呦呵, 不是去榮泰府中賞花了?”這幫子女眷,聚在一塊兒哪次不是要到日頭西斜才肯散了呢?“今兒這么早回來?少見少見。” 昭華郡主坐到椅子, 明艷的臉上陰沉若水,將手里的帕子狠狠一摔, 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怒道, “再沒見過這樣不知廉恥的東西!” 歡歡喜喜出去的, 這滿身雷雨地回來了,靖安侯很有些摸不著頭腦, 只好看了一眼阿福,用眼神詢問寶貝女兒,這是怎么個緣故。 覷著昭華郡主的臉色, 阿福哪里敢說啊, 留下一句“我先回去換衣裳”, 就跑了。 她這一走, 靖安侯就笑瞇瞇坐到了妻子的身邊, 在她手上輕輕一捻, 溫聲問道:“這是怎么了?誰欺負了你不成?” 叫了丫鬟倒了茶進來,親自遞到昭華郡主面前, “先喝口水再氣不遲。” 又殷殷勤勤地走到昭華郡主身后,替她捏肩膀。 他做出了溫柔小意來哄,昭華郡主氣也被捏沒了,忍不住與他訴說起了緣故來,“你說說, 這么多的公主郡主,不論脾氣秉性如何,無一不是自尊自重的。怎么就二公主這么特殊?” 榮泰長公主的賞花宴才開了席,二公主就捂著臉哭哭啼啼進了花廳,當著那老多的高門貴婦和閨秀,撲到榮泰長公主懷里只說自己心悅大表哥,請姑母替她做主。 “她倒真是個‘二’。”昭華郡主諷刺。 也真不愧是帶著霍家女血脈的。宮里公主好幾位,也就這么個東西會出來丟人現眼了。 靖安侯笑道:“榮泰氣壞了吧?” “豈止是氣壞了?”昭華郡主捏了捏額角,“她跟我說過,想為阿晏尋個書香人家的女孩兒,得能跟著他一同撐起家業的。她今兒也請了那位看好的姑娘過去,叫二公主這么一鬧,豈不是黃了?” 畢竟誰家的姑娘敢跟公主爭夫呢? 榮泰長公主也是氣壞了,她這樣的身份,太后是親娘,皇帝是親哥哥,就連周皇后對她也是禮讓幾分,二公主是個什么貨色,就敢來她府上大鬧? 當下就讓人堵了二公主的嘴塞進馬車,要親自立刻送回宮里去喝問如妃,是不是她看自己礙眼,叫了女兒來故意搗亂的。 幸好被昭華郡主勸住,勉強吃完了賞花宴,各個大開眼界的夫人姑娘們著急忙慌地告了辭去,榮泰長公主這才匆匆進宮出氣去了。 “你和阿福可吃飽了?”靖安侯關切地問妻子。 昭華郡主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誰還有心思吃東西?” 她看得清楚,不光是她,就參加賞花宴的人,就沒有一個不是如坐針氈恨不能立時就跑回去的,淺嘗了幾口后,紛紛告辭了。 靖安侯立刻說道:“那不是要餓著了你們?正好,我跟大哥那里小酌了幾杯,也正想著吃點子什么。” 昭華郡主嘟噥了一聲“氣都氣飽了。” “你想想咱們阿福,她正長身體呢,哪兒禁得住餓?” 昭華郡主只好讓丫鬟去預備,沒多會兒廚下就送了飯食過來,是兩碗銀絲面。丫鬟嘮嘮叨叨的,“飯時過了,廚下也沒有預備什么,簡單了些,不過湯是吊了兩天的老雞湯,劉婆子把油星兒撇得一干二凈,清淡得很。” “給阿福送了沒有?”靖安侯其實也并不餓,先問了一句。 丫鬟笑道:“送了,劉婆子親自送過去的。” 除了銀絲面外,還額外加了一條肥肥的大雞腿和一籠翡翠小燒麥。 一碗面落肚,昭華郡主心中的火氣總算是消散了。用手扇著風,忽然又笑了,“還不知道這一回如妃又得得了什么罵名兒,太后娘娘八成又要病上一場。” 榮泰長公主那真不是好惹的,急眼的時候敢指著親娘說糊涂的。二公主敢當著京中貴婦貴女的面兒來攪合她兒子未來的好親事,昭華郡主敢說,二公主回了宮里,兩個耳光是保底。 妻子這樣明晃晃的幸災樂禍,靖安侯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好示意丫鬟將碗碟收拾了下去,岔開了話題,“不說這個鬧心的了。聽大哥的意思,大丫頭的親事,是要提早些。” “為何?”昭華郡主聞言眉尖蹙起,“原就說的明年開春兒,這也沒有多久了。怎么突然就要提前?” “韓世子不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