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駕駛座的司機見沈瑯坐進來,忙轉頭向她問好,熱情地笑道:“沈小姐是開了車來的吧?您把車鑰匙給我吧,我替您開回去。” 沈瑯了然。怪不得今天肖聞郁難得帶了司機來接她。 她彎起唇,有點兒明知故問了:“你開了我的車走,那誰送我回去?” 司機被問得一愣,賠笑地看了看沈瑯身旁的肖聞郁,又看了眼她,拿不準這話該不該接。 肖聞郁合上筆電,沉然的眸光落在她臉上,注視片刻回:“我帶你回去。” 誰料沈瑯又笑問:“只是今晚嗎?” 眼看著車內氣氛逐漸不對,司機忙不迭地接過沈瑯的車鑰匙,恭敬地向肖聞郁頷首,麻溜開門下了車。 車內恢復靜謐。 肖聞郁在后座沒動,也沒問沈瑯和沈立珩談了什么,像在等她開口。 “以后也都帶著吧,好不好?”沒了外人,沈瑯臉上習慣性的揶揄笑意也淡了,她回視他,尾音低而儂軟,“我沒有地方去了。” 當沈瑯和沈立珩坦白她的身世后,她和沈家最后一線岌岌可危的聯系也就此中斷了。 沈家人情涼薄,按理來說,沈瑯對沈家和她過去的身份應該都沒什么眷戀的感情。但她此時除了輕松外,還有些微不可察的惘然。 習慣是件挺煩人的事。 她罕見地向他服軟,肖聞郁卻沒應聲。 沈瑯見他定定地盯著自己,少頃,隨手將筆電連著工作臺一起推到一旁,逼身過來,挨近了。 肖聞郁伸過手,修長的手指托起她的臉,問:“很難過?” “沒有難過,”沈瑯挺坦誠,“有些事自己心里承認是一回事,說出來讓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我就是有點……不太習慣。”她喝了點酒,鼻息帶著微醺的酒意,語調曖昧地賣可憐,“怎么辦,我就要無家可歸了,你要不要帶我走?” 肖聞郁看她,深刻的眉眼輪廓浸沒在車窗外影影綽綽的光色下,情緒如暗涌。 他不說話,沈瑯也就沒繼續這個話題。她閑不住地搭上他肌理流暢的小臂,順著摸到他質感冰涼的腕表,心情逐漸平靜下來。 感受到沈瑯撩撥般的觸碰,下一刻,肖聞郁猝然繃緊了臂腕,隨即反扣住她的手。 車后座的位置舒軟而寬敞,兩人中間隔著道中央扶手,肖聞郁垂眸掃過一眼,按下升降鈕。扶手降落合起,后座成了躺臥無阻的長榻。 沈瑯見他俯身抵過來,睫羽低壓,平靜回:“不用去習慣,你沒有的我都能給你。” “……”沈瑯彎起眼睫,剛想抬臉說些什么,被倏然堵上來的吻壓了回去。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肖聞郁牽制著手腕往后摁在了身后的皮質椅座上。男人的薄唇自她的唇齒間一路下吻到白皙纖細的脖頸皮膚,觸吻上領口處若隱若現的鎖骨凸起,貼唇吮吻,而后齒端摩挲著嚙咬了下。 沈瑯細喘一口氣,被只手扣著的手指立即猛地蜷縮了起來。 “……” 周圍是商業鬧區,等會兒交警來貼個罰單,指不定明早她和肖聞郁在車里擦槍走火的事就能登上新聞頭版。 她抓住最后一點清醒,良知未泯地反省—— 就該回公寓再嘴欠去招他的。 手機嗡聲震動起來的時候,沈瑯正被肖聞郁抵著吻上肩窩,扣子也散了兩顆。 她眼尾還泛著水色,伸手去撈地上不知道是誰的電話,正想摸索著關了,卻不小心開了免提。 對方一口熟悉的美式京腔乍然響起: “剛才我跟老林商量過了,光帶人沈瑯吃頓飯忒沒意思,周六去打幾桿球怎么樣?”常泓挺興致勃勃,“就去品盛館,他家那片高爾夫球場的草皮不錯,我這兒有預留位,到時候……” “……” 沈瑯再浪,浪過勁兒了也要臉。此時此刻,她默然無聲,沒回話。 肖聞郁停了動作,垂眼盯著她泛紅濕潤的唇色,對視幾秒,他伸指腹擦去她眼角幽微的水色,扣上衣扣。 常泓自顧自念了半天,發現對面沒聲兒,疑惑:“人呢?” 肖聞郁拿過手機,沉緩道:“明天談。”聲音是微啞的。 常泓戛然而止。 他一看時間,才八點半。 沉默幾秒,單身老男人出離憤怒了:“你們這有點兒早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給小天使們發紅包,看文愉快么么噠~ 第36章 常泓掛電話的時候還在憤憤,打什么球,人家都準備熱情似火地本壘打了,他一單身狗還巴巴地湊上去問人家打不打高爾夫球。 而另一邊,被突如其來的電話打斷,車里的氣氛并不像常泓想象得這么熱情似火。一時間,只能聽見彼此按捺的呼吸,沒人出聲。 肖聞郁撐著椅背,貼在沈瑯頸側緘默片刻,薄唇略擦過她溫熱的耳后窩皮膚,拿了手機撤回身。 “……什么時候學會打高爾夫的?”沈瑯被吻得有點兒難耐,隨口扯了個話題,“以前我以為你不會打。” 多年前在沈宅的時候,沈瑯曾在沈家的高爾夫球場上,當著眾人的面理所當然地認為肖聞郁不會打高爾夫,漫不經心地回絕了沈立新讓她去和他打一球的提議。 肖聞郁開了后座車門下車,聞言回頭看向沈瑯,頓了頓回:“當初確實不會打。” 沈瑯了然。他是后來才學了。 剛才車里光線昏昧,此刻肖聞郁開了車門,沈瑯才注意到他的耳廓不知道什么時候泛著顏色,在車外商業街的霓虹燈光里異常明顯。 對比他筆挺不茍的領帶西裝,有種反差迥異卻意外搭調的特質。 越相處下來,沈瑯越覺得肖聞郁是個很能藏得住事的人。 闊別八年,剛見面那會兒她只覺得他雖然看起來氣質凌厲鋒芒,但在感情上怎么都應該是屬于矜持純情那一類的,直到后來她才知道他深藏不露,心機欲望都隱匿在心里。偶爾被她發現一角,揭開來,總能發現新線索。 肖聞郁關上車后座門,繞到駕駛座,開門坐進來。 車剛發動,沈瑯繼續剛才的話題,語含笑意,倏然開口替自己解釋了句:“那時候大哥讓我找你打高爾夫,我以為你不會打,還沒揮桿就會讓人看笑話,就拒絕了。” 雖然沈瑯當初也有傲慢驕矜的大小姐毛病,但不像她兩個哥哥那樣,有想方設法讓人當眾出丑的癖好。 這點肖聞郁從很早前就知道。 他透過后視鏡看她一眼,眉目深邃而沉靜,“嗯”了聲。 “我以為經過那一次,你會在私底下去練高爾夫。”沈瑯又道,“但后來我問過球場的球童,他們說你沒再去過了,所以我一直覺得,你是不喜歡打高爾夫。” 肖聞郁:“是不喜歡。” 沈瑯像是已經預料到,順著問:“那為什么又學了?” 他平時自己待著的時候并不下廚,卻去學了堪比五星餐廳水準的好廚藝;應酬時對來搭話的異性冷淡疏離,卻去學了幾乎需要貼面的交誼舞;不喜歡打高爾夫,卻還是在多年以后學會了它。 而他現在的身份地位已經是象征,并不需要迎合上流圈的規則去學會這些。 沈瑯和鏡子里的肖聞郁對視,漂亮的眼尾微彎,語調放得輕而慢:“我可不可以自作多情一點……其實你去學高爾夫,是想要跟我一起打?” 肖聞郁緊盯著她,眸光微動。 這話換了別的哪個女人說,都要讓人覺得是自我感覺太良好。 但是在他和沈瑯之間,她永遠不會是自作多情的那一方。 這么多年,肖聞郁身邊從不缺殷勤搭訕的女人,華爾街金融區的夜晚紙醉金迷,酒宴應酬上的女人也大膽奔放。 曾有女人緊貼過來要為他點煙,笑容嫵媚,紅唇翕張:“我和vanessa都在猜測,你今晚會邀請我們兩位的哪個人一起共度夜晚。” 肖聞郁冷淡不理,兀自斂眸點了煙。見女人失望離開,旁邊的白人同伴詢問他東方人是不是接受不了這樣直接的調情。 他當時給的答案很簡略:“分人。” 同伴恍然領悟:“你喜歡哪種女人?”對方猜,“那些溫柔的,知性的,還是天真的?” 而肖聞郁在絲絲縷縷的白霧中略頓,掐滅煙,淡聲回他:“the one.” 那個人。 現在那個人笑眼盈盈地在問他,做了這么多,是不是為了她。 此刻,車開過車流擁堵的繞城環路,肖聞郁剎車停下,在后視鏡內瞥沈瑯一眼,低低沉沉地開了口:“是。” 他在她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承認得直截了當: “一直是。” 周六天氣好,碧空萬頃。常泓約老林出來湊了個局,約在品盛館。 品盛館是家高爾夫俱樂部,在市郊占地廣闊,內設多個專業高爾夫球場。五月初草皮長得好,正好是打高爾夫的時候,這些球場平時有一部分都會空著,預留給俱樂部內的那些特定會員。 兩人到得早,已經在球場上揮了幾桿。 老林打了會兒,大汗淋漓表示實在打不動了,坐回休息亭內中場休息。 “老林你就是欠運動,我記得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你還沒這么胖呢。”沒人陪打球,常泓一個人追著球打也沒意思,他隨手把球桿給球童,摸出手機打電話,“我問問聞郁他們什么時候來,跟你打忒沒勁。” 老林被損習慣了,邊擦汗邊笑回:“他來了也不見得會跟你打,他不是還要陪另一位嘛。” 提到這個,老林對那天留在肖聞郁喉骨下的女人唇印印象深刻,又特八卦地問了一嘴:“那位我見過沒有?” “你肯定認識。” 常泓電話號剛撥出去,就見遠處坡道上開過來一輛代步車:“那兒呢,來了來了。” 自從那個唇印的事被傳到公司總部上下人盡皆知以后,“董事長女朋友是哪路神人”已經超過“聽說董事長性冷淡是不是真的”,新晉成了恒新五大未解之謎的榜首。老林汗都不擦了,直接扔了毛巾出來看人。 代步車停在不遠處的樹蔭下,球童正帶著兩人走過來。 老林見肖聞郁身邊的女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高爾夫球服,烏黑長發扎成尾束流瀉下來,身段窈窕纖娜,膚色在陽光下白皙得晃眼。 確實非常漂亮,就是漂亮得太熟悉了。 “……不是,等會兒,”老林毫無心理準備,目瞪口呆問,“這……她,怎么長得這么像沈立珩他meimei啊?!” 對對,就是這種表情,這表情跟自己當初知道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常泓一個勁兒的樂:“就是沈瑯。” 肖聞郁帶著沈瑯來到這邊的發球臺,介紹兩人給她。 “常泓。林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