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忍辱,方可負重前行
楊堅現下眼中只有容華夫人,便允了獨孤伽羅,自己則擁著容華夫人去了三清殿。 凌波宮,宣華夫人斜躺在貴妃椅上。 “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丞相大人讓人送了不少水銀進來。”綠影頓了頓,問道:“不知娘娘為何讓人送的是水銀而不是罌粟花粉?是不信任弘政夫人?” “不是不信任,是從未信任過,她原是我的婢女,我看她有幾分姿色,心性不錯,便自作主張將她當時還是王爺的皇上,后來還強行墮了她的胎,讓她終身不能再孕。 這等仇恨,她豈會真的忠心于本宮,不過是等待時機報仇罷了,妄想跟本宮斗,也不掂量自己有幾分幾兩。”拂了拂袖,宣華夫人冷笑道:“把那盒煙蘿丹蔻拿來給本宮染上。” “是?!?/br> 此時此刻,在三清殿與楊堅對弈的容華夫人,尚不知危險的漩渦已經靠近。 天空中成群的烏云迅速聚攏,驟風卷著殘花敗葉迎面而來。不知不覺便從孟春到了孟夏,三個月的時間,彈指而過,什么都未曾留下。 鳳棲宮內,獨孤伽羅靠在朱漆窗邊,目光有些黯淡,呆滯地看著景召國所在方向,他,還好嗎? 暮秋袖手而立,看著獨孤伽羅一言不發的樣子,心下有些擔心,自兩個月前,公主在御花園偶遇容華夫人與皇上之后,便一直保持如今的樣子,讓人難以琢磨,不禁幽幽嘆息。 寂靜之際,獨孤伽羅開口道:“看這天,要下雨了,暮秋,你去庭前撿些桃花回來,我好久未吃過桃花姬了。” 暮秋福了福身,便吩咐看守殿門的燕飛去撿桃花,自己則去了小廚房準備東西。 獨孤伽羅臥在榻上,直直的看著頭頂的鮫紗帳,淚水奪眶而出。 若有來生,我愿做一個明媚女子,不傾國,不傾城,只傾其所有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北阕阋?。 歆柔宮,弘政夫人坐在秋千架上,臉上帶著笑意,侍女書琪在身后輕輕地推著她。 書琪看著弘政夫人發間不斷動蕩的鑲金蝴蝶流蘇釵,有些恍惚,開口問道:“娘娘,您說宣華夫人是否會用您教的方法對付容華夫人?” “以她多疑的性子,必是不會相信本宮,用本宮的方法,六年前的事,她可從未忘記,從未忘記本宮與她是不共戴天的。不過,本宮替她想了個萬全之策,即便她不用本宮所說的罌粟花粉,也會以相同的方式,以微量的物品去謀害容華夫人,到時候,可有好戲看咯?!?/br> 想到宣華夫人不久就要失勢,書琪心中很是暢快,旋即開口道:“皇上子嗣凋零,并無皇子,只剩下已故蓮妃所生的大公主楊汐顏,漣漪宮慎妃所生的二公主楊靈玉,若是當年娘娘的孩子還在,也許是個皇子,今日得寵的便也不會是她邡馥云了,可惜……” “書琪?!焙胝蛉送蝗粎柭暫浅狻?/br> 書琪明白自己犯了忌諱,連忙跪在地上,道:“奴婢知錯了,娘娘息怒,奴婢只是想到宣華夫人將要失勢,大仇將報,所以有些得意忘形了?!?/br> “罷了,你也無錯,起來吧。其實,要她失勢,哪里這般容易,她父親是丞相,姐夫是尚書,她哥哥也是戰功顯赫的大將軍,如此家世,想不翻身都難啊?!?/br> 弘政夫人有些悲郁,難道她這一輩子都注定斗不過邡馥云嗎? 書琪面色有些猙獰,語氣冰冷地道:“想想以前在王府時,日日被她辱罵,動不動就杖打,掌嘴或是鞭笞,身上沒留下一塊好地,到如今身上的那些疤痕都未消去,丑陋極了,奴婢當真是狠毒了她,她一日不死,奴婢便一日不得安心。” 從秋千架上起身,弘政夫人轉身拍了拍書琪手背,撫去她臉上的淚水,低聲道:“這么多年,委屈你了,本宮是個不得寵的主,那些個奴才,個個都拜高踩低,看我是宣華夫人的人,才未太過分,只有你,數年來,一直真心侍奉本宮?!?/br> 書琪一個勁的搖頭,含淚道:“不,奴婢從未覺得委屈,當初若不是娘娘把奴婢從宣華夫人哪里討過來,奴婢怕是早已命亡宣華夫人之手,連塊葬身之地都沒有,或許,連尸首都無法保持完整,如此大恩,奴婢無以為報,惟有真心幫襯娘娘方能報答幾分?!?/br> “本宮與你”是極有緣的,幼時一起玩耍,長大后又一起進了王府,做了當時尚為側妃的宣華夫人的婢女,待你滿了二十五歲,本宮定幫你找戶好人家?!?/br> “不……娘娘……奴婢不想嫁人,只愿今生今世都陪伴在娘娘身邊,便足矣?!?/br> “傻姑娘,哪有不嫁人的道理?!焙胝蛉肃?。 弘政夫人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與書琪相視一眼,便進了內殿。 頃刻,瓢潑大雨,從天而至,雨水里帶著灰塵氣息,落在地上,濺起串串水珠。 雨依舊下著,完全沒有減弱或停止的趨勢,雨霧籠罩著皇宮。 獨孤伽羅一直躺在榻上聽著叮咚作響的雨聲,看著半閉的窗,她突然起身,連鞋襪都未穿,沖到窗邊,絕望地看著晦澀的天空,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癡癡駐足于窗前半個多時辰。 暮秋推了門,繞過紅木翠屏看向鳳榻時,不見人影,卻在轉身后發現赤足昏倒在地上的獨孤伽羅,嚇得手中的桃花姬帶著白玉托盤摔落在地。 “來人啊,快來人,皇后娘娘暈倒了,快去請皇上過來?!?/br> 守在門外的燕飛聽到暮秋的呼喊,她顧不得拿傘便沖進雨里,雨水迅猛的落在她身上,薄底棉鞋浸滿了雨水,碎發凌亂的搭在額前。 暮秋立即喚了領事太監小莊子與自己一起將獨孤伽羅扶到鳳榻上,而后便吩咐了小莊子去太醫院請太醫。 獨露宮內,楊堅正在與容華夫人作畫,興致正濃,特地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 楊堅與容華夫人背對背,各自作畫,不同顏色的畫料渲染在白紙上,形成獨特的韻味。 稍許,雙雙落筆。 楊堅開口道:“不知瑩萱畫的什么,可否讓朕一見?” 容華夫人嗔嬌道:“小家子東西,怕是入不了皇上的眼,還是不要看了。” 寵溺的刮了刮容華夫人的鼻子,楊堅笑道:“在朕心里,你是最好的,那你的一切自然也是最好的,哪里還會嫌棄?!?/br> 容華夫人正欲開口說些什么,這時,從門外傳來薛澤海急促的聲音:“皇上,皇后娘娘暈倒了,是否移駕鳳棲宮?” 楊堅眸中閃過一絲擔憂連他自己都未曾發覺。 “瑩萱,皇后是朕名義上的妻子,朕理應前往探視?!?/br> “臣妾知道,皇上不是瑩萱一個人的,也是后宮所有嬪妃的夫君,皇上有自己的事要做,要承擔自己應負的責任,瑩萱都理解,了解皇上對瑩萱的心意,也知曉皇上對瑩萱的愛惜,瑩萱不會任性胡鬧。 況且那日在御花園內遙遙一見,便覺得皇后娘娘親切,心中對皇后娘娘頗有好感,若非瑩萱身子不便,定會跟隨皇上一同前去,探望皇后娘娘?!比萑A夫人燦然笑道。 “朕的瑩萱,是這世上最賢惠,最大度,最善良的女子,待你產下皇子,朕便曉諭六宮,封你為貴妃,可好?” 容華夫人笨拙地福了福身,肅穆道:“謝皇上厚愛,瑩萱不勝欣喜,只是瑩萱忝居妃位,無才無德,日日惶恐,瑩萱還是罪臣之女,入宮為妃之際便遭群臣反對,若是再晉位份,這讓瑩萱如何安然自處?瑩萱不愿皇上為難,只要皇上時時記掛便足矣?!?/br> “那便罷了,朕不愿你受委屈?!?/br> 突然,楊堅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臉上的神色很不自然。 “皇上可是為了陳氏一族感到憂心?” 點點頭,楊堅嘆息道:“衛昭王除后,三足鼎立局面已被打破,如今,邡氏一族獨大,只怕要除去邡氏一族比除去衛昭王更難?!?/br> 容華夫人聽后,抿著嘴,眸中情緒有些復雜。 半晌,容華夫人笑道:“臣妾倒有一計,不知皇上是否愿意聽聽?” “瑩萱聰慧,朕自然要聽?!?/br> “人生在世,用盡心機,無非僅為“權,利”二字,因此,日益貪婪,若瑩萱沒有記錯的話,陳丞相在緝拿衛昭王一事中立了大功,皇上還未封賞。” 二人相視不語,楊堅懂了容華夫人的意思。 殿外,雨還在下著,容華夫人一路跑過來,狼狽極了,身上濕漉漉的,連打了幾個噴嚏,瑟瑟發抖,縮著身子,艱難地吐出幾字:“薛總管,麻煩您再通報一次,就最后一次?!?/br> 薛澤海有些為難,開口道:“不是咋家不肯通報,皇上吩咐了不許任何人打擾,你也看見了,方才通報,皇上都未做聲,若是再次叨擾,恐怕龍顏不悅。” 燕飛焦急,并未發現薛澤海嘴角的笑意。 走到殿門口的楊堅,聽見薛澤海的話,佯裝生氣:“阿海,在你眼中,朕是個暴君嗎?” “非也,奴才只是看著這丫頭著急的模樣好笑,捉弄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