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有什么好的，許多事情都會身不由己，保護(hù)得了天下人，卻守不住最重要的人。”

    “是你無能罷了。”突然，楊震話鋒一轉(zhuǎn)，問道：“你到底對本王做了什么？”

    “沒什么，不過是在你體內(nèi)植下噬心蠱罷了。”楊堅不以為然的笑著。

    “噬心蠱？什么東西？”

    “好東西，它會吸蝕你的功力，慢慢的咬斷你的七筋八脈，六個月后，你會暴斃而亡，化為一攤血水，今日便是六月，之期的最后一天?！?/br>
    “不……不要，我不可以死，妙錦……孩子……”楊震喃喃自語。

    楊堅心中有些動容，不著痕跡地別過頭，卻發(fā)現(xiàn)一雙寬厚的手掌攀上頸間，用力的掐著。

    “就算本王注定要死，注定活不過今日，本王也要拉個墊背的，黃泉長路，有人相伴，豈不快哉？”這樣說著，楊震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幾分。

    “來……來人……衛(wèi)昭王謀殺皇上……來人啊……”一旁的劉太妃大聲呼喊著。

    很快，一隊隊士兵都涌進(jìn)殿來，分開楊堅與楊震，反手禁錮著楊震，寒光閃閃的長劍架在楊震脖子上。

    “傳朕旨意，將衛(wèi)昭王打入天牢，削其爵位，所有財產(chǎn)充公，沒收府邸，將王妃周氏，帶進(jìn)宮內(nèi)，囚禁漱冥殿，直到生產(chǎn)?！?/br>
    “是?！?/br>
    楊震被人帶下去了，所有的不甘與憤怒都還未出口就被堵住了嘴，只能發(fā)出哼哼唧唧的聲音，身體不斷扭動，妄想掙開士兵的束縛。

    “楊堅……你……你不得好死……死……”楊震口中艱難地飄出這些模糊不清的字眼。

    楊堅只是晦暗莫名的笑著，帶著幾絲玩味。

    “阿海。”

    “在?！?/br>
    “吩咐獄卒，好好看著楊震，別讓他尋死?！?/br>
    “是。”

    薛澤海慢慢退下，殿內(nèi)，只剩下楊堅與劉太妃。

    “母妃，一切都結(jié)束了，證明了母妃是清白的，父皇在九泉之下也會開心的?！睏顖晕⑽@息。

    “是啊，一切都過去了，你父皇若知道你成了一個真正的皇帝也會開心的，殺伐決斷，韜光養(yǎng)晦，喜怒不溢于言表，懂得賞罰并濟(jì)，一個皇帝該會的，你都會，這么多年，你一人孤軍奮戰(zhàn)，太苦了。”劉太妃淚水漣漣，言語間帶著自責(zé)與疼惜。

    “無礙，只要能證明母妃的清白，除掉呂苦桃與楊震二人，穩(wěn)住江山社稷，一切都是值得的，只是父皇卻不在了，當(dāng)真是物是人非，我記得，小時候，皇叔與呂氏對我是極好的。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送給我一人，常常惹得其他皇子羨慕，那時，我想，我有一個愛我的父皇，母妃，還有一個愛我的皇叔，艾姨母，真的是很幸福。

    所以即便是后來母妃與父皇有了長歌，疏忽我，冷落我，我也是不怨恨的，可是，當(dāng)初對我好的人卻變成了一心害我的人，人心何其薄涼，真叫人害怕。”

    “阿堅，對不起，當(dāng)年有了長歌便疏忽了你，險些害死你?！眲⑻椭^，內(nèi)疚的說道。

    “無礙，這么多年，都習(xí)慣了?！睏顖宰叩降铋T口，又道：“都過去了，母妃若是覺得虧欠我，便用余生來償還吧，夜深了，母妃，該休息了?！?/br>
    “好，我走了，你好好注意?！?/br>
    “嗯，你也是。”

    劉太妃有些單薄的身體慢慢地移動著。

    “母妃，其實我從未怪過你。”終于，楊堅忍不住開口，纖長的黑羽微微顫動。

    劉太妃微微停頓，淚水終是落下，打濕衣襟。

    冷夜里，一步步是那樣艱難。

    天已破曉，楊堅還是癡癡地駐足于女子身后，聽著凄婉悠長的曲子，那曲子似是有魔力一般，讓楊堅深陷其中，隨著樂曲旋律轉(zhuǎn)換而不斷變換心情，時而悲傷，時而歡樂，時而絕望，眼前不斷浮現(xiàn)過往之事，痛苦地，幸福的，快樂的都被挖掘出來，那一幕幕讓他有種回到昔日的感覺。

    一曲已終，花叢里的女子抬頭凝視著從地平線緩緩上升的紅日，不禁莞爾一笑，淡薄的光輝撒在她朝陽的面龐上，插于發(fā)間的晶石長簪閃爍著光芒，遠(yuǎn)遠(yuǎn)望去，宛若仙子。

    楊堅在不知不覺中走向那女子，一身月白長衫，淡雅樸素，不似后宮那些妃嬪，只知穿紅著綠，涂脂抹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得他心者，惟有容華夫人一人而已，不過分寵愛，不給她過高位份，寵她，愛她，護(hù)她。

    如今，他生命中又多了一個與容華夫人相似的女子，甚至是比容華夫人更好，傾國傾城，聰慧伶俐， 可是，他的心中已經(jīng)有了讓他牽腸掛肚，呵護(hù)一生的女子，即便他心中無人。

    他亦不會與她廝守，只因他們不是真正的夫妻，只是相互利用的棋子罷了。想到這里，楊堅心中有些苦澀，他想，也許此生再也不會遇見與她一樣，為他出謀劃策的女子了吧。

    花叢中的獨孤伽羅一轉(zhuǎn)身便看見了楊堅，旋即按著宮規(guī)俯身行禮。

    楊堅見獨孤伽羅對他行禮，目光一怔，而后伸手扶她起來，卻不想獨孤伽羅巧妙避開了他的觸碰，看著獨孤伽羅一副淡漠，拒他于千里的模樣，微怒，卻又見她眼底一片烏青，道：“昨夜一宿未眠？”

    “是。”因著他們只是相互利用，彼此之間是平等的，獨孤伽羅便同楊堅一樣，淡淡的道。

    楊堅見她言詞寥寥無幾，惜字如金，抿了抿唇，道：“你有心事？”

    獨孤伽羅點點頭，沒有說話。

    兩人都沒有說話，皆是靜靜地看著不遠(yuǎn)處嬌艷欲滴的芍藥。

    良久，獨孤伽羅開口道：“如今我已助你除去心頭大患，我完成了我的承諾，現(xiàn)在，你也該履行我們的約定了?！?/br>
    楊堅微微頷首：“那是自然?！?/br>
    聽見此話，獨孤伽羅緊蹙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思慮稍許，兩彎柳眉又緊皺在一起：“那你打算何時起兵攻打？”

    楊堅神色嚴(yán)肅起來，語氣認(rèn)真地道：“不久前，朕的驃騎大軍、鎮(zhèn)西營大軍與楊震的軍隊大戰(zhàn)，傷了元氣，若此時出兵，怕是毫無勝算，況且，出兵攻打衛(wèi)國還需要一個合理的討伐理由。

    否則，天下各國會認(rèn)為祈荊國發(fā)動不義之戰(zhàn)，是想統(tǒng)一天下，恐怕會結(jié)成聯(lián)盟，群起而攻之，那么，三國鼎立的局面就會被打破，祈荊就會陷入危機(jī)”

    “確實。”獨孤伽羅緊皺的眉頭又近了幾分：“不知蓄養(yǎng)兵力要多久？”

    “半年?！焙敛华q豫，楊堅吐出兩字。

    “好?！豹毠沦ち_忐忑不安的心，鎮(zhèn)定了幾分，笑道：“希望你半年后真的履行諾言，至于理由，我已想好，介時，我以探親為由，回衛(wèi)國，然后假死，讓人放出消息，衛(wèi)國皇帝弒妻殺女，殺了原配皇后，現(xiàn)又殺了親生女兒，你覺得如何？”

    “這天下，容不得負(fù)心人，更容不得忘恩負(fù)義之人，你是祈荊皇后，你若被殺，祈荊人都會為你討回公道?！?/br>
    獨孤伽羅看著不遠(yuǎn)處緩緩行來的女子：“我先告退了?！?/br>
    “能將噬心蠱的解藥給我嗎？”

    “知道你不會讓楊震死，解藥，在他被壓進(jìn)天牢，蠱發(fā)前一刻時就給他服下了?！?/br>
    “多謝。”

    “不必，你我之間，本就是相互利用?！?/br>
    楊堅看著獨孤伽羅離去的背影，眸中異樣光芒。

    獨孤伽羅在轉(zhuǎn)角處遇見了她，懷有身孕的容華夫人。

    容華夫人拂開侍女素云的手，正欲對獨孤伽羅行禮，卻被人拉住，抬頭看時，是楊堅。

    扶著容華夫人的腰，楊堅甚是緊張：“你行動不便，朕說過，對任何人都不必行禮，朕也一樣。”

    容華夫人笑吟吟道：“皇上，禮不可廢，瑤兒第一次間皇后娘娘，不可怠慢?！?/br>
    看著他們二人恩愛的樣子，自己卻是孑然一身，獨孤伽羅心中苦澀，遠(yuǎn)在天邊的君臨淵是否還記得自己？是否還記得在扶搖亭飲酒暢談的那一夜？許是不記得了吧，不過一面，怎會記得？想到這里，獨孤伽羅有些悲傷：“你有身孕，不必行禮。”

    “謝謝jiejie?！比萑A夫人依偎在楊堅懷里，燦然笑道：“瑤兒可以叫你jiejie嗎？今日，瑤兒見到皇后娘娘便覺得親切，不知道jiejie愿意與否。”容華夫人睜大眼睛，熱切的看著獨孤伽羅。

    “不……”話還未說出口，獨孤伽羅看著楊堅期盼的目光，低了低頭，垂著雙眸：“可以。”

    “謝謝jiejie?！?/br>
    楊堅對著獨孤伽羅感激一笑，旋即低頭看著懷中的容華夫人：“瑤兒，朕看你這肚子比平常孕婦要大許多，這是何故？”

    容華夫人臉上染上開心之色，用手撫著碩大的肚子，眼底一片祥和。

    “太醫(yī)說瑤兒懷的是雙生子，肚子是會比平常孕婦大許多。”

    “瑤兒，謝謝你?！睏顖杂H了親容華夫人的額頭，欣喜地道：“晉你為貴妃如何？”

    容華夫人搖搖頭，有些擔(dān)憂：“待臣妾生下孩子再行定奪，瑤兒現(xiàn)在只想把孩子好好的生下來，瑤兒希望這件事不會讓其他人知道。”

    獨孤伽羅點點頭，示意她會保密：“臣妾宮里有些事要處理，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