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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穿越之獨孤皇后在線閱讀 - 第259章 浮生偷得幾日懶散

第259章 浮生偷得幾日懶散

    桑木所制的弓柄未經雕飾,因時常用,將紋理磨得十分漂亮。

    兩頭以牛角為鞘,弓弦似是生牛皮制成,顏色暗沉。

    十六歲的姑娘,放在京城里,正是成為新婦的年紀,嬌羞之外日益沉穩(wěn),卻未脫少女心性,養(yǎng)得嬌貴。房遺愛固然也還是少女的如花面龐,卻比旁人多幾分颯然,尤其握著那把弓時,仿佛善戰(zhàn)的將軍握劍在手,連那雙眉毛都顯得英氣起來。

    伽羅瞧了片刻,道:“蒙jiejie很喜歡弓箭嗎?”

    “我從小練習騎射,雖然臂力不及旁人,準頭卻無人能及。”房遺愛語氣中仍舊是那日射得野雞時的自負豪氣,初逢時顯得盛氣凌人,此刻伽羅聽著,心里卻是喜歡敬佩。如同高颎一般,固然脾氣冷硬、不近人情一些,但身負絕招的女人,總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伽羅伸手碰了碰弓弦,頗為好奇。

    房遺愛一笑,將弓遞給她,“拉開試試?”

    伽羅果然依言去拉,卻覺那桑木沉重死緊,費了許多力氣,依舊未能拉開多少。

    她最終放棄,將弓交還,“好沉的弓!”

    房遺愛就勢握住弓柄,雙臂用力撐開,見弓拉出個彎彎的弧度,道:“這把弓在虎陽關很有名,我如今也只能拉到五分滿,我父親能拉十分,長兄能拉七分,皇上能拉八分,你表哥也試過,竟然能拉八分滿。如今這附近,雖說都是高手,但將這把弓擺出去,恐怕就黃大將軍能將弓拉滿!”

    伽羅道:“如此神弓,必得有神勇之力,才能拉開。”

    “所以”房遺愛忽然一笑,“你那位表哥很厲害,沒比我年長幾歲,卻也有那樣的神力。我功夫比不過他,連最拿手的箭術也沒占到便宜,你說氣人不氣人?”

    伽羅莞爾,“表哥是男子,又年長。等蒙jiejie到了他那個年紀,興許比他還厲害。”

    “承你吉言。”房遺愛朗然而笑,旋即又嘆道:“我昨日才知道,原來你表哥已經是東宮的右副衛(wèi)率,官職品級幾乎跟我長兄比肩,厲害!京城里多的是憑著家世居于高位的紈绔,他能去軍中歷練,又有那樣的本事,難怪殿下看重!”

    她言語間贊嘆毫不掩飾,見伽羅笑著覷她,頗疑惑的道:“怎么?”

    伽羅微笑,兩眼彎彎,“就是覺得蒙jiejie性情好。”

    “我也覺得你很好。”房遺愛總被父兄斥責為頑劣不堪,還沒被夸過脾氣好,當即笑道。

    伽羅夸她,卻是出于真心將門虎女,英姿颯爽,對李昺不服輸,卻又欽佩,直白夸贊,這樣的姑娘相處起來讓人覺得愉快。尤其是,房遺愛似乎對李昺格外欣賞,這讓伽羅愈發(fā)喜歡。

    兩人相識不久,趁著寒冬無事閑聊,房遺愛自幼長在北邊,對詩書里溫山軟水的南邊景致滿懷神往,伽羅卻好奇北地風光,兩人各自講述故地見聞,甚是歡悅。

    末了,伽羅才提起獨孤善

    “先前殿下命曹將軍帶了位從北涼救回的人在虎陽關養(yǎng)傷,不知蒙jiejie見過沒有?”

    “那位傅家叔叔嗎?”房遺愛雖年紀有限,房彥謙卻對諸事留心,知道伽羅是李昺的表妹,這兩天也常出入楊堅住處,想必身份要緊。她也不隱瞞,只道:“他的傷已然痊愈,我跟哥哥臨行時,他正準備南下,只是走得慢,恐怕晚些時候才能到。你認得他?”

    “嗯!”伽羅頷首,“他是我至親之人。”

    “那可真是有緣!”房遺愛歡喜,“傅叔叔滿腹經綸,又不像旁人拘泥呆板、言語無趣,他見識廣,知道的書又多,講解詩書都比旁人有趣,他住在虎陽關養(yǎng)傷的時候,我已拜了他做先生。”

    這著實令伽羅意外,當下細問父親傷情,得知已然無礙,徹底放心。

    ……

    辭別房遺愛時,伽羅腳步格外輕快。

    原先壓在肩頭的重擔有了卸去的方式,父親又化險為夷,即將安然歸來,頭頂籠罩許久的陰云霎時消散,若有春日陽光和煦照來。

    她將這消息同冼氏說了,冼氏也是歡喜。

    華裳那里正燉著雞湯,伽羅過去瞧著沒什么能幫忙的,便回屋歇會兒。

    房遺愛帶給她的喜悅依舊未散,不止是為父親的消息,更是為了李昺。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表哥跟蒙姑娘的相識也算是很有意思了。英姿颯爽的姑娘,正值韶華,既然打算來日去京城,怕還會懷著那顆不服輸又敬佩的心,時常叨擾表哥。表哥會如何反應呢?

    伽羅很好奇。

    不免又咀嚼房遺愛對李昺的夸贊之余,回味片刻,猛然又覺得哪里不對勁。

    伽羅一瞬間未能捉住那隱約的念頭,便將才剝到一半的橘子皮包回去,按方才邊剝橘皮邊琢磨事情的習慣再來一遍,這回那念頭倒是清晰起來了在房遺愛說李昺能將弓拉得八分滿之前,她還說楊堅能拉八分!

    這實在是一句很蹊蹺的話,伽羅回憶一遍,確信她沒有記錯。

    楊堅能將那把弓拉八分滿?他是何時拉的?

    自從楊堅回京,伽羅就幾乎總跟他在一處,從京城到云中城再到隋州,楊堅從未去過虎陽關。在云中城時,楊堅未離城池,蒙旭又在別處突襲鷹佐,應當沒會面過。而在此之前,楊堅被困隴右,更不可能去虎陽關。

    且看房彥謙兄妹的言語,他們從前似也未見過楊堅。

    那么,楊堅是何時拉了那把弓?

    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兩日房遺愛來時,因那把弓在虎陽關聞名,侍衛(wèi)們聞名而動,各自嘗試,沒人能拉開勁弓,唯獨李昺和楊堅各拉八分滿,被房遺愛記住。

    可是,楊堅的胳膊不是受傷嚴重得快廢了嗎?

    他如何拉弓?

    伽羅送橘瓣入口中細嚼,霎時想起那晚楊堅在夢里突然拉住她的場景。

    那個時候楊堅臂力剛猛,幾乎跟平常無異,要拉弓,必定也不算費事。

    只是當時被他反將一軍,伽羅又掛心傷勢,并未起疑。

    此刻,雖說可能又犯了小人之心的毛病,但順著這個猜測琢磨下去,伽羅猛然又想起來,昨晚她被楊堅壓在榻上親吻的時候,他的左臂似乎抱了她!沒錯,雖說當時滿腦子被他占據,并未留意旁的,但楊堅將她抱得很緊,那種感覺她記得很清楚!

    當時心慌意亂未及深思,此刻想來,某些記憶再度清晰分明。

    他的左臂能夠用力,而且用力過后,并不是那晚他皺眉吸氣的疼痛難忍!

    伽羅惡狠狠地將半個橘子吃光,握緊繡帕站起身來。

    楊堅他……居然是假裝重傷!

    柘林折沖府離伽羅所住的莊院不算太遠, 楊堅卻奔忙了兩天才回來。

    彼時已是深夜, 伽羅初入夢境, 無知無覺。

    而在隋城,隋州都督李昺的寨子里卻是燈火通明。

    自從元巖被捉的消息遞來, 李昺便覺大事不妙。他在隋州位高權重,元巖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牽系糾葛極深。他倒不怕元巖吐露他的罪證,畢竟到了這你死我活的地步, 或是楊堅剿滅他,或是他將楊堅的性命留在隋州, 不管楊堅掌握他多少罪證,都無需多慮。

    要緊的是元巖是他最倚重的臂膀, 他在隋州有哪些親信, 那些親信底細如何,甚至在折沖府之外,有幾處以流匪山寨之名行事的人受他掌握,元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當口讓元巖落入楊堅手中, 無異于將軟肋露給對方,只隔著最后一層盔甲。

    李昺只能寄希望于元巖夠硬氣, 能夠為了云溪鎮(zhèn)的親眷, 死咬牙關。

    為此,李昺在得知元巖被捉走的當日, 眼見無望救回,當即派了重兵過去, 將元巖的妻兒老母接到軍營中保護。

    而在同時,李昺也親自出馬,親往幾處折沖府視察,以楊堅被韓林挾持,他奉命救駕為名,游說威逼麾下都尉,助他決一死戰(zhàn)。他畢竟是矯詔,一無兵部文書,二無楊堅手令,唯有一道隨口胡謅的口諭、傳口諭的官員和顯然是偽造的兵符,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一側是占盡地主之誼,手握重兵,是三州豪霸的都督,另一側則是根基不穩(wěn)、深入虎xue的殿下。

    倘若戳破謊言,不從李昺,他狠手圍剿之下,殿下未必能生還,屆時武元帝孤立無助,李昺仗兵稱霸,未曾予他助力的人,誰都別想活。倘若跟從李昺,隨他起兵“營救”殿下,若殿下深入虎xue是有備而來,反將李昺滅了,所有跟從作亂的人,便都重罪難逃。

    這些都尉也都是有家有室的漢子,從前跟從李昺,不過是因李昺跟朝廷沆瀣一氣,為了升官別無選擇。此刻,李昺跟楊堅對峙,眾人的榜樣元巖落入楊堅手中,李昺費盡力氣也沒能救出,局面叵測,鹿死誰手難有定論,誰都不敢輕易點頭。

    李昺盛怒暗恨,卻無可奈何,威逼利誘,將遠在石羊城的太上皇、京城的徐公望、錦州一帶的兵力盡數搬出,將數位親信都尉都趕上了賊船。

    都督府中,也是從未有過的緊張忙碌。

    ……

    楊堅這邊也是緊鑼密鼓。

    元巖一旦開口,后面的事情就輕松了許多。

    李昺的兵力部署,那些親信都尉的底細、親眷、性情、行事風格,盡數被元巖痛苦萬分地招供出來。楊堅就機行事,派了幾十名侍衛(wèi)分頭散播傳言,動搖李昺軍心而今情勢未穩(wěn),虎陽關雖有蒙旭,畢竟國力積弱,楊堅不欲內亂太久,給人可趁之機,也盼著速戰(zhàn)速決,盡快除了隋州隱患,回京鎮(zhèn)守。

    他拒守小相嶺,自然不能全然依靠韓林手底下的千余兵力,待元巖一松口,當即又派出李昺和曹典,帶人反間,往搖擺不定的折沖府處,瓦解李昺軍心,削其勢力。

    迥異于李昺的威逼利誘,強逼同謀,楊堅給的條件則寬松得多。

    只要大戰(zhàn)時都尉按兵不動,不傷楊堅麾下兵卒,過后便以受李昺欺瞞為由,大懲小誡,不傷要害。倘若能及早認清形勢,聽從朝廷調令,自是軍功卓然,倘若跟著李昺一意孤行,李昺被滅之后,便以附逆之罪論處,罪及九族。

    戰(zhàn)或不戰(zhàn),讓他們自己掂量,但最好盡早表明態(tài)度。

    對于正在搖擺的都尉們而言,這許諾無異于最及時的救命稻草

    既能攜兵助陣,應付李昺的威逼,倘若見勢頭不對,還可趁機反攻,協助殿下拿下李昺,撿回性命。開戰(zhàn)前寬裕的幾天內,還可再權衡掂量,見風使舵。畢竟這是李昺與楊堅之間的□□之爭,一面是太上皇,一面是當今太上皇,與保衛(wèi)疆土驅除敵寇稍有不同。

    如此奔波勞碌,楊堅回到宿處,已是疲累之極,連衣裳都沒脫,倒頭就睡。

    次日一早便有韓擒虎身邊的侍衛(wèi)來遞話,說用過早飯后要前往小相嶺,請她早做準備。

    伽羅不能耽擱,當即匆匆梳洗畢,同冼氏、華裳收拾行裝。

    出門在外,起居從簡,行裝迅速收整完畢。

    推門出院,外頭侍衛(wèi)已然列隊。楊玄感、李昺、曹典等人都已奉命離去,唯有楊堅帶著韓擒虎和房彥謙等人騎馬在前。北地蕭瑟,十一月中旬的天氣已異常寒冷,劉錚特意備了兩輛馬車,伽羅和房遺愛同乘一輛,冼氏和華裳同乘。

    傍晚時分抵達小相嶺,順著山路盤旋而上,已能看到簡單的防御工事。

    這一帶山巒連綿起伏,溝壑縱橫,亂石穿空,地形格外復雜。

    伽羅坐在顛簸不止的車內,掀起側簾望外,便覺山石如狼牙參差銳利,馬車一側長著幾棵老樹,往外似是斷崖峭壁,只能瞧見對面山壁陡峭,灰鷂撲飛。

    “好險峻的地方!”她低聲嘆道。

    房遺愛過來瞧了瞧,笑著睇她,“害怕了?”

    “怕倒是不怕。”伽羅搖頭。

    “那就是擔心了。”

    “蒙jiejie不擔心嗎?”伽羅倚著車廂內的軟枕,目光清亮,眉間帶憂,“殿下身邊就只有韓都尉守著,侍衛(wèi)先前有過死傷,又被分走了幾十人,如今能戰(zhàn)的也只有百來人。雖有地勢之利,畢竟兇險。”

    房遺愛朗然笑道:“所以咱們是險中求勝,更有斗志!”

    “蒙jiejie看來志在必得。”伽羅受她感染,不由一笑,“殿下和蒙大哥想必也有把握。”

    “我兄長十五歲從軍出征,到如今已有十二年的老將。先前北邊的情勢雖一言難盡,但借地勢苦守,以十中之一的兵力擊退敵軍,這種事兄長最為擅長。殿下英姿神武,也很會絕境求生,必定不會輸給李昺那樣的弄權之輩!”

    “所以,咱們就在山頂安心等他們打勝仗即可?”

    “聰明!”房遺愛笑覷伽羅,手臂間挽著那把心愛的桑木弓。

    小相嶺綿延十數里,以伽羅所在的獅虎峰為中心,周遭山巒險峻起伏,如眾山臣服。而這座獅虎峰地勢險要,風景奇秀,是近處頗有名氣的洞天福地,有數處道館清修,可以借居。韓林的折沖府兵力都布在山腰以下,防守城池一般,備好了巨石床弩,因山中地勢險要,唯有數條盤山小路可通,便在路上設卡,部署防衛(wèi)。

    伽羅和冼氏等人被安置在山中的石門觀,房遺愛則與房彥謙一道,住在另一處觀中。

    當晚隊伍休整,楊堅奔波忙碌至深夜,伽羅站在對面屋中,掀起半副門簾,瞧他門外韓擒虎與韓林、房彥謙等人匆促往來,燈燭直亮到半夜也未安靜,便先去歇息。

    深沉一睡掃盡疲憊,小相嶺的防守事宜安排得有條不紊。

    楊堅總算是偷得空閑,晨起后趁著暫時無事,召伽羅過去。

    伽羅依命前往,途中隨口向那傳話的侍衛(wèi)問道:“聽說殿下前幾日拉弓時傷了手臂,動彈不得,如今可有妨礙?”

    那侍衛(wèi)是劉錚手底下的,從東宮跟從至此,又見伽羅早晚給楊堅敷藥,便無甚防備,道:“傅姑娘許是聽錯了。殿下那日拉弓時沒用全力,不曾再傷手臂。”

    “那就好。”伽羅頷首。

    到得楊堅屋中,便看到藥箱已然放在桌上。

    數日未見,楊堅連日費神,仿佛又回到了北上議和時的冷肅態(tài)度。他對著一副輿圖盤膝端坐,身上中衣雖穿得嚴實,玄色外裳卻頗寬松,面前擺著黑沉沉的劍,右臂輕撫劍鞘,左臂依舊毫無生機的垂著。

    兩人最后一回說話是在莊院的榻上,楊堅將她強壓在身下,意亂情迷。

    那場親吻被韓擒虎打斷,但楊堅的炙熱攻襲、伽羅的青澀回應,都還清晰記著。隔了數日未能碰面說話,四目相對時,楊堅目光灼灼,伽羅竭力令神色如常,氣氛稍覺古怪。

    楊堅招手叫她過去,拉了幅蒲團給她坐。

    伽羅不動聲色,行禮后拎著藥箱走至他身邊,擱下藥箱,跪坐在蒲團,掃了那輿圖一眼,不提前事,只問道:“殿下傷口如何了?”

    “粗略換了兩次,包扎草率。”楊堅覷著她,“這幾日偷懶,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