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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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是在克制,拼命地克制,最終只是盯著面前,抬手捏住從煦按著他肩頸的那只手腕,死死地捏著。 被絕望和疲憊包裹,他真的也說不出什么了。 他不明白從煦為什么還要來找他。 不是都已經(jīng)徹底結(jié)束了嗎? 就算管,又能怎么管? 陸慎非眼底是孤冷的寂靜。 從煦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他,緊緊地把人摟著:“陸慎非,你振作點(diǎn)?!?/br> 陸慎非顯然振作不了,也不想振作。 他內(nèi)心里最后那點(diǎn)支撐他的力量已經(jīng)在前不久轟然崩塌了。 這段時間,他待在這里,整個人都是空的。 連此刻從煦抱住他,他都沒什么反應(yīng),也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從煦也覺得無力,為兩人走到如今這步,但他心底至少還有力量。 “我陪陪你。”他又道。 陸慎非終于有了反應(yīng):“不用了,不需要。” 說著把人從自己身上扒下來,推開。 這一推不光只是推遠(yuǎn)一些,還想把從煦推出門。 從煦不肯,陸慎非便面無表情地用上了力氣。 從煦還不走,陸慎非沉默地抓住人往門外送。 從煦忽然問:“很難嗎?現(xiàn)在很難嗎?” 陸慎非不搭話,態(tài)度僵硬,勢必要把人送出門。 從煦看著陸慎非:“再難也能堅持的吧?” “默默地喜歡,看不到任何希望,還要陪在身邊,當(dāng)同學(xué)當(dāng)朋友,當(dāng)哥們兒做兄弟,我當(dāng)年就是這么過來的,從高中到大三整整五六年,憑什么你不行?” 陸慎非的動作忽然頓住,神色微動,不可思議地抬眼看已然被推到門口的從煦。 從煦回視他,神色認(rèn)真堅定:“很難嗎?看不到希望、只有自己喜歡的處境,真的那么難嗎?” “既然我當(dāng)年可以,憑什么你不行?” “陸慎非,”從煦再次質(zhì)問,“憑什么我可以,你不行?”還要這么作死? 陸慎非眼底的松動漣漪似的一圈圈擴(kuò)大,逐漸變成了驚愕。 從煦平靜的:“很意外?我一直沒說過是嗎?”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睆撵阌H自剖開自己,剖開那曾經(jīng)發(fā)誓一輩子都要守住的秘密,告訴陸慎非:“不是只有你,”不是只有你愛而不得。 在最早的過去,在很早以前,在他們兩人天差地別的學(xué)生時代,他們之中,就已經(jīng)有人在看不到一點(diǎn)點(diǎn)希望的前提下悄悄地喜歡、再悄悄地藏起一顆真心了。 而對那一段曾經(jīng),從煦從未忘過,始終記得。 “要不然你以為真的那么巧,你喜歡我的時候、你追我的時候,剛好我也喜歡你?” “真的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難道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到了一點(diǎn)希望?” 從煦再次問:“只有你難嗎?” 漣漪破碎,陸慎非眼中回蕩著水汽。 他把從煦拉回來抱著,低聲哽咽。 這世上,即便是早已過去的愛,也能救人于深淵。 從煦終于鎮(zhèn)定下來,拍拍陸慎非的肩膀:“我陪你?!?/br> 陸慎非再沒有將人推開。 * 深夜,干熬了幾天沒合過眼的陸慎非終于平靜地陷入了沉睡。 從煦合上臥室門,走出來,這一下有點(diǎn)傷筋動骨,他在沙發(fā)上緩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緩過神。 抬眼,打量這套曾經(jīng)的婚房。 比央湖灣小一些,裝修普通,家具簡潔。 陸慎非顯然早就過來了,住了不少日子,也獨(dú)自頹廢得很徹底,茶幾、餐桌、陽臺到處都是酒瓶、煙頭。 又臟又亂,一股子餿臭味。 從煦受不住這味道,拿垃圾簍抹布開始收拾,收拾著收拾著,陡然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回頭看看屋內(nèi),雖然什么都沒想起,但這套房子,給他的感覺,真的處處都透著熟悉。 而這些熟悉的感覺,令人覺得安心。 從煦便立刻明白了,為什么陸慎非哪兒都不去,只來這里——人都有求生的本能,這里大概就是陸慎非最后的一點(diǎn)安慰。 收拾完,開窗透氣,從煦去了臥室。 陸慎非可能是被推門聲吵醒了,也可能早就醒了,從煦一躺下,陸慎非便翻身朝向他。 兩人在黑暗的寂靜中對視。 從煦疲憊地吐了口氣,低聲道:“睡吧。” 陸慎非卻問:“真的嗎?” 那些話,那段艱難的、獨(dú)自喜歡一個人還要陪在身邊的日子,都是真的嗎? 不是為了安慰他臨時編的? 從煦嘆息:“是真的?!彼静淮蛩阏f的,是準(zhǔn)備一輩子當(dāng)秘密的。 “高一下學(xué)期開始。”他連時間都記得一清二楚。 陸慎非便沒再問了,抬手摸了摸從煦的臉,掩在黑暗中的目光沉而亮。 從煦覺得累了,閉上眼睛,抬手握住了陸慎非的手腕。 這一刻,無所謂情愛了,他們相對而眠的姿勢如同回到了曾經(jīng)的學(xué)生時代,靠在一起,相互陪伴。 但他們又和過去截然不同。 陸慎非也終于認(rèn)清,如今決絕地說不愛他的從煦,早不是當(dāng)年愛戀他、喜歡他的從煦了。 過去的歲月終究無法回頭。 而陸慎非又確實被從煦那段暗戀他多年、至今才透露的秘密治愈了。 ——愛而不得這件事,既然當(dāng)年的從煦可以,如今的他當(dāng)然也可以。 次日,從煦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陸慎非不在身旁,嚇了一跳。 趕緊爬起來往外跑,路過主臥衛(wèi)生間,意外聽到嗡嗡嗡的聲音。 止步往里一看,陸慎非洗過了澡,腰上系著大毛巾、光著膀子站在鏡前,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推子舉在頭頂推頭發(fā)。 從煦:“???” 陸慎非鏡子里掃了一眼,看到從煦,淡定道:“從頭再來。” 從煦剛睡醒,有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 這就從頭再來了?清醒得這么快? 卻聽到陸慎非和著推子的嗡嗡聲,不緊不慢地補(bǔ)充:“高一下到大二下,四年?!?/br> 從煦:“?”什么玩意兒? 陸慎非把最后一捋頭發(fā)剃短,推子放下,對著鏡子看了看新形象,扭身轉(zhuǎn)頭,神色間是滿滿的充沛的無畏:“你四年都熬到一個圓滿了,最后還順利結(jié)婚。你行,我當(dāng)然也可以?!?/br> “?????” 大哥!誰特么讓你這么理解的? 第51章 陸慎非當(dāng)然不止是這么理解的。 但能如此迅速的振作, 倒真是因為從煦口中的那四年——原來愛而不得,也可以陪伴在身邊。 陸慎非終于想起他們只是同學(xué)朋友、沒在一起的那些年: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做作業(yè)、打球、聊著屁意義沒有的閑話。 原來從認(rèn)識之初開始, 他和從煦的這些年,就一直有感情在牽絆著:最早是從煦暗戀他, 后來是他們在一起, 戀愛、結(jié)婚、分居、離婚,接著便是如今。 是了, 憑什么從煦可以, 他不可以? 為什么一定要有他想要的那個結(jié)果? 從煦不是一直在嗎? 他到底還在奢求什么?比起從煦根本不理他的那幾年, 眼下的情況難道還不夠? 這個世上又還能有誰像從煦這樣在意他關(guān)心他, 猜到他在哪兒、跑過來找他、剖白自己也要拉住他。 陸慎非在某個瞬間,忽然就和自己、和眼前愛而不得的現(xiàn)實和解了。 “你真的……?” 臨到出門, 從煦還不放心, 目光掛在陸慎非臉上、身上,深怕錯過一丁點(diǎn)“想不開”的蛛絲馬跡。 陸慎非換好了衣服, 拿著車鑰匙站在玄關(guān)等從煦。 ——他如今一頭短發(fā)干凈利落,瘦的脫相也還有天生的骨架撐著衣服。 眼窩深、臉頰瘦削, 下頜線刀削似的利落分明,氣質(zhì)里還有一股從前沒有的散漫平和, 直接帥出了新高度。 ???還能這樣? 從煦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