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章阿姨的態度都變了,剛剛還憑一己之力一對三挑事兒,這會兒倒成了自己人,幫從爸從媽招呼著:“你爸媽剛剛還念叨你呢。” 只有從煦隔著小幾米靜靜地看著28歲的陸慎非:皮鞋、西褲、白襯衫,西服搭在臂彎,身型比二十歲的時候又長開了不少,氣質比起從前成熟許多,氣場冷硬且強。 以前從煦最喜歡他的眉眼,覺得好看又利落,如今那雙眼睛更顯銳利,氣質使然,又透出幾分凜冽的冷意。 他進了門,看到章阿姨在鬧,輕微地皺了皺眉,目光都能掉冰渣,喊爸媽的時候才松開表情,垂眸斂目,放低了姿態,然后看…… 等等! 從煦忽然抓住了重點:爸媽? 陸慎非什么時候從叔叔阿姨改口爸媽了? 改口了? 從煦睜大眼睛看向從爸從媽。 從爸拎著禮盒放到沙發,錯開眼神,從媽假裝沒看到。 從煦轉回視線,看向陸慎非,眨眨眼,眨眨眼。 陸慎非看著他茫然的表情,越過章阿姨,走近,仿佛趕過了千山萬水,目光又沉又靜,默默地看著、凝視著,好一會兒,緩緩道:“我來晚了。” 從煦不知內情,也沒有領悟這個表情,以為是說時間晚,看看也才七點多,說:“不晚。” 說完不晚,瞄了眼章阿姨,悄悄沖陸慎非眨眨眼,成為了病房里又一個戲精,扶住額頭:“唉喲,我的頭。” 陸慎非伸手摟住他。 章阿姨反應總是很快,拉長了脖子:“怎么了怎么了?” 陸慎非邊摟著從煦往床邊走邊回頭,冷冷道:“走。” 陸總威壓下,終于有用了,章阿姨訕訕的拎著包:“那行吧,好好休息,我走了。” 根本沒人送她,她還沖著從爸從媽連連擺手:“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走。” 助理剛好要閃人,客氣了一下,假裝送她,兩人一起出門。 大門一合,爬床爬了一半的從煦看看陸慎非,看看從爸從媽,問出了心底的那個問號。 “我結婚了?” 從煦:這就有點勁爆了。 第4章 從煦之所以會覺得結婚很勁爆,是因為他戀愛的時候,即沒有考慮得很遠,也沒有想過能修成正果。 畢竟陸慎非在學生時期就是個顯而易見的績優股,名校、學霸、能力強,大二就進了娛樂公司實習,大三已經開始管理藝人、負責經紀事務,倍受重用。 他就不同了:念著三流大學的商科,上課、自習、圖書館,混混日子,打工也就大學城的肯德基、麥當勞,渾身上下最亮眼的,也就一張臉。 還因此上過當年的a大內部論壇——《陸慎非這種男神,果然最后也逃脫不了只看臉的雄性魔咒》 可見兩人差距多大。 從煦倒不為此自卑,心態相當平穩,畢竟兩人初中開始,一路同校同班,陸慎非優秀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從煦早習慣了差距,真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也不會上了大學談戀愛。 只是最后他們竟然真的結婚了…… 從煦面上平靜,心里沒忍住,偷樂了幾下。 他偷笑的時候向來不太收得住神情,不是嘴角輕微牽動,就是眼底透出點光。 陸慎非默默地看著,從進門到從煦爬回床上的短短幾分鐘,已經有所猜測。 他始終不動聲色,比從爸從媽預料得還要深沉內斂,展露出的神情毫無破綻,就像根本沒離婚這件事似的,一句“來晚了”,再摟著從煦回病床,儼然是個忙著工作、姍姍來遲的愛人。 落在從媽從爸眼里,全是虛情假意、裝腔作勢,偏偏還不好發作,還得把這戲繼續演下去。 從媽覺得自己根本演不下去,轉身走出病房,鞋跟踩得又疾又重。 從爸看看兒子,看看妻子,覺得現在還是先安撫從媽的情緒,追著出去了。 大門一開一合、再一開一合,病房里只剩下他們。 從煦坐靠著床頭,還在拿眼睛默默觀察陸慎非。 陸慎非坐在床邊,回視著,由著他看,過了一會兒,問:“還記得多少?” 從煦:“我就記得我留在學校寫論文、找工作。” 陸慎非:“后面的事都忘了?” 從煦點頭,想了想,又把時間具體了一點:“你跟我說租了房子,讓我搬過去和你一起住。” 聳肩:“我連房子都沒看到,一睜眼就是現在了。” 陸慎非沉默地看著從煦。 難怪,難怪是這樣輕松的神色,即不抵觸他,也沒有冷臉。 從煦看他不說話,抬手在他眼前揮了揮:“怎么了?” 以為是在擔心他,抬抬胳膊,被子里踢踢腿:“我沒事,看,好好的。” 又用他慣常的好心態自我排解,開朗的神情:“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后面肯定有好事等著我。” 陸慎非喉結翻動,內斂的眼神溢出幾分動容。 從煦:“對了,你是不是還沒吃飯?” 陸慎非冷肅的神情逐漸溫和。 從煦抬抬下巴,示意沙發那邊:“別看我了,先去吃飯。” 陸慎非忽然伸手,握住了從煦的一只手。 從煦疑惑:“?” 陸慎非的眸光里透出幾分迷戀。 從煦和陸慎非十幾歲就認識,到大學談戀愛,雖然記憶只停留在大四,但也還算了解這個男人,一般這種眼神…… 從煦謹慎地往門口瞄了一眼,低聲:“別了,我爸媽都在。” 見陸慎非還用這個眼神看著自己,從煦坐起來,又往門口看了一眼,傾身,飛快地在陸慎非唇邊親了一下,親完催他:“好了好了,去吃飯。” 陸慎非的表情徹底變了,斂盡情緒的眼底是卷起的風暴。 從煦完全不知道,也沒有察覺,見陸慎非還是不動,以為親一下不夠,眨眨眼,繼續催他:“先吃飯,趕了半天路。” 剛說完,陸慎非低頭吻了過來。 從煦愣了一下,邊被吻著邊把眼珠子轉向門口,就像大三的寒假,剛在一起那會兒,父母都在外面,隔著一道門,他們偷偷摸摸在臥室親吻,怕被撞見。 也像陸慎非來他們寢室找他,其他人不在,魯達達在衛生間洗漱,陸慎非把他按在桌邊親,親著親著,衛生間門閂咔一聲,魯達達拉開了門…… “靠!” 病房大門打開又合上,時隔多年,魯達達再次撞見了這一幕。 他退出去,想想不對,再次推開病房門,往里一看,病床上的兩人已經分開了:從煦低頭淡定地刷著股票手機,陸慎非兩手插兜地站在床邊。 就跟才發現他似的,從煦裝模作樣地抬頭,挑眉喊他:“胖子。” 陸慎非跟著抬頭看過去。 魯達達腦殼疼。 他剛剛在樓下遇到了抽煙的從爸和一臉抑郁的從媽,兩口子已經把事情都和他說了,他琢磨陸慎非那邊,從爸從媽不好出面,還是得他來,上樓的時候還想,也不知道失憶的從煦面對現在的陸慎非會怎么樣,誰成想這兩人是特么這么面對面的! 魯達達:“……” 魯達達原本還想進去邊演戲邊會會這位前夫,撞見這么一幕,他比誰都尷尬,進門是不可能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長地瞥了陸慎非一眼,和從煦說“我先抽根煙”,合上了病房門。 門一合,從煦的耳尖瞬間紅透,瞄一眼床邊的“肇事者”,拿從爸的股票手機給臉扇風。 陸慎非心情不錯的樣子,走近彎腰,親了親從煦的臉,柔聲道:“我出去一下。” 從煦想了想:“胖子要和你說什么吧。” 陸慎非:“嗯,聊下你的情況。” 從煦心道無病無災,能有什么情況可聊,叮囑:“早點回來吃飯,別餓傷了胃。” 陸慎非又親了一下:“嗯。” 走廊盡頭的露臺,魯達達也開始有點抑郁,抽煙抽出了煙囪的效果,一口接著一口吐白煙。 陸慎非見他和見陌生人沒什么不同,神情已恢復了平日的冷肅,眼神也淡。 魯達達抽著煙,皺眉,側頭看他:“過分了吧。” 魯達達把煙丟在腳邊,腳尖碾滅,兩手抄兜,面朝陸慎非:“你是不是也忘了什么?我提醒你一句,你和從煦,你們已經,已經!離婚了!” 魯達達索性把話說開:“我們瞞著,也是為了從煦,本來也沒打算瞞多久,等他出院,他爸媽差不多就要和他說了,你現在……” 陸慎非忽然道:“你資金鏈斷了。” 魯達達一卡,意識到這六個字是什么意思,不可思議地瞪起了眼睛。 陸慎非殺人無形,不緊不慢:“從煦忘得一干二凈,不知道結婚,不知道離婚,知道你手里的項目,都是他簽的擔保人?” 魯達達:“……” 陸慎非看著他,唇角勾起冷嘲。 仿佛在無聲地提醒,你自身難保,就先別管別人了。 魯達達沒想到自己一下就被捏住了七寸,爭辯:“一碼歸一碼!” 陸慎非冷淡地掃了他一眼,轉身。 魯達達見他要走,喝道:“從煦早就不喜歡你了,要不然也不會離婚。” 陸慎非的腳步頓住。 魯達達:“失憶也是暫時的,他早晚會想起來的!” 陸慎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露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