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就在長廊上，見自家老板走出來，迎上去，低聲：“陸總，剛剛費總的電話，明天的會……”

    陸慎非邊往病房走邊道：“讓他自己看著辦。”

    助理揣摩著老板的意思，試探著說：“我訂了三天酒店，就在醫(yī)院旁邊。”

    陸慎非沒應(yīng)。

    沒應(yīng)就是至少要在這里呆三天。

    助理立刻道：“那費總問起來，公司那邊……”

    陸慎非：“直接拉黑。”

    助理：“……”

    哈？

    陸慎非已經(jīng)快步走進了病房。

    病房里光線透亮，床頭一捧鮮花，穿著白色病服的從煦已經(jīng)從床上下來了，人在茶幾旁，正把疊起來的飯盒拆分開，一個一個在茶幾上擺好。

    見人回來，抬頭望過去，神情明亮：“剛好，來吃吧。”

    陸慎非走過去，看著如今會和他說話會對他笑的從煦，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他僅有的機會。

    從煦的關(guān)注點卻是陸慎非拿起筷子的左手，看了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溜溜什么都沒有的無名指。

    奇怪，他們結(jié)婚都不戴戒指的嗎。

    以前談戀愛，兩人還特意去買了一對銀戒，戴在中指。

    怎么現(xiàn)在都不戴了？

    從煦一時思維發(fā)散：難道結(jié)婚久了，連這點儀式感都不講究了？

    有可能。

    從煦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隨意地想著，也不知道以前那對銀戒去哪兒了，他大四的時候還一直戴著的。

    想著想著，從煦隨口道：“對了，我們結(jié)婚幾年了？”

    陸慎非抬眼看從煦：“六年多。”

    從煦一愣，六年？那豈不是……

    陸慎非：“你大四快畢業(yè)的時候，我求的婚。”

    從煦驚了，這么早？

    陸慎非道出了實情：“那套房子不是租的，是買的婚房。”

    第5章

    婚房坐落于市中心的好地段，一百多平，花光了陸慎非大學四年攢的全部身家。

    即便如此，首付依舊不夠，陸慎非挪用了一部分創(chuàng)業(yè)資金，給當時一起創(chuàng)業(yè)的費鵬程打了一張幾十萬的借條。

    因為這張借條，費鵬程對從煦的印象一落千丈，一開始以為房子是從煦一定要買的，后來聽說是陸慎非自己的意思，又覺得從煦是個創(chuàng)業(yè)路上的絆腳石。

    用費鵬程當年的話：這談的什么戀愛？盡特么拖后腿！

    當然，這些話萬萬不能當著陸慎非的面講，畢竟他身邊的人都知道，在陸慎非這里，從煦永遠排第一。

    正因此，一聽說陸慎非去了c市，遠在a市的費鵬程眼皮子就開始狂跳。

    他又不敢直接打電話給陸慎非，怕說錯話，惹惱了他們陸總，只能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撥給助理。

    助理是陸慎非的人，自然不會透露太多，但聽那意思，一時半會兒是回不去了。

    費鵬程頭都大了：他們公司最近在牽頭推進一個重要的影視項目，前期準備做了一大堆，就等簽訂一個重要的版權(quán)合同。

    合同一簽，再落實前期資金，就能迅速開機，正是最關(guān)鍵的時刻，哪兒能現(xiàn)在掉鏈子？

    前任出車禍也不行！

    不對，費鵬程都氣糊涂了，心道前任出車禍當然不行，那是前任，前任！前！

    前任出車禍，讓人捎束花，再帶個探病的紅包，不就得了。

    還想怎么樣？還要怎么樣？

    費鵬程擔心之后的項目會焦頭爛額，只能自己先爛額頭，想來想去，深更半夜打給了陸慎非。

    彼時的陸慎非已經(jīng)離開醫(yī)院，住進了酒店。

    酒店就在醫(yī)院旁邊，中間隔著一個小公園，高層眺望，能看到住院部燈火通明的門廳。

    陸慎非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醫(yī)院的方向，舉起手里的手機，掛掉了費鵬程的來電，直接關(guān)機。

    醫(yī)院。

    陸慎非走了，魯達達才推門進來，一身煙味。

    從煦看看他，沒說什么。

    魯達達一屁股在床邊坐下，嘖了一聲，也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魯達達才道：“你怎么不問。”

    從煦翻著從媽給他買的解悶用的時尚雜志：“問什么？”

    從煦：“問你們是不是又聊得不歡而散？”

    魯達達又嘖了一聲：“你這倒沒忘。”

    沒錯，不止陸慎非身邊的人不看好從煦，從煦身邊的，也一樣不喜歡陸慎非。

    用魯達達當年在宿舍評價陸慎非的話：清高、傲慢，冰塊臉，目中無人，top生就是看不上破三本。

    從煦輕笑著搖頭，不在意的表情。

    魯達達這會兒的腦子里一直是陸慎非那句擔保人、資金鏈、擔保人，欲言又止，想想算了，過幾天，便道：“等你出院，我和你說點事。”

    從煦翻著雜志：“嗯，好。”

    魯達達納悶了：“你怎么又不問？”

    從煦看著手里的書：“問什么？”

    魯達達：“問我什么事。”

    從煦抬眼，邏輯分明：“你都說了，等我出院和我說。”

    魯達達：“你不好奇？”

    從煦收回目光，繼續(xù)看雜志，淡定的：“好奇，但你說了，出院告訴我。”

    魯達達更納悶了：“好奇你都不問？”

    從煦穩(wěn)穩(wěn)的，還是那句：“你說的等我出院。”那就出院。

    魯達達驚了。

    他上下打量病床上的從煦，如果說之前幾天察覺出的一點不同還能用失憶解釋，此刻，從煦的從容、淡定、穩(wěn)重，絕對是一種代表異常的信號。

    要知道無論是學生時代，還是過去那六年，從煦都不是個多有氣場的人，始終簡簡單單，一眼到底。

    魯達達自認相熟，對從煦還算了解，然而近幾天，種種跡象都讓他有種錯覺：從煦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很樂觀，很淡定，平日里說說笑笑，也會問這問那，但已經(jīng)很能藏得住話了——

    醒來之后，幾乎沒怎么問過過去六年的事，只那天在陽臺，問大家過得好不好。

    脾氣也變直了，聽說在病房直接沖了以前的老鄰居。

    其他的……

    魯達達看著眼前的從煦，細細地觀察，看著。

    看從煦認真地瀏覽雜志，眉眼神情輕松自如。

    魯達達越看越覺得不一樣，但人還是這個人，他一時也具體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同。

    非要說的話——

    從煦翻開了一頁散著墨香味的銅版紙，一邊看一邊嘆息著感慨：“一年片酬近八位數(shù)。”

    魯達達湊近，瞄了一眼，是個什么明星的專訪。

    從煦還在看：“真有錢。”

    魯達達看著從煦：“你車禍撞了一下，怎么變得那么在意錢了？”

    從煦反而莫名：“你不在意錢？”誰會不在意錢？

    魯達達覺得奇怪：“你以前不這樣。”

    從煦又問：“我以前不提錢？”

    “也不是。”魯達達想了想，說：“你以前事業(yè)心不重。”事業(yè)心不重的人，普遍不怎么在意錢。

    從煦看著雜志，隨口：“是么，我現(xiàn)在倒挺希望早點出院回去上班的。”

    魯達達趕緊閉嘴，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

    聊什么事業(yè)心？他們這些人上班的上班、開公司的開公司，從煦自從辭掉公務(wù)員之后，都多少年沒工作沒上過班了。

    魯達達也怕自己大半夜的說點什么不該說的，坐了一會兒，起身要走。

    從煦擺擺手：“走吧，開車慢點。”

    說著把書攤開在腿上，十指落在書頁上隨意地敲點，就像在彈琴。

    魯達達注意到他這個動作，揶揄：“手都閑成這樣了？改天給你帶個鍵盤。”

    從煦收起動作，放下手，挑了挑眉鋒，嘴里沒說什么，心里有點奇怪：這個動作是下意識的？他之前六年學了彈琴？不對吧。

    如果是鍵盤，帶個鍵盤……

    從煦腦子里自動彈出一句話：帶一把機械的，普通不要，費手，最好紅軸。

    從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