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正義沒有用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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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zhí)勤的民警陸續(xù)離開現(xiàn)場,一個中年女人側(cè)身進了包間說:“請問警官啊,什么時候能辦完事,你們往這一站是查案,我這分分鐘的真金白銀都打水漂了。” 紀還彬回道:“你真金白銀打水漂,總比因窩藏毒犯進監(jiān)獄的強。錢沒了可以再掙,人要是進去了,別說錢了,命都得搭上。” 女人聽后狠狠瞥了他一眼,氣洶洶地撞上門。 在等待禁毒支隊的后續(xù)警員過來押解疑犯的時間里,紀還彬向在場的小孩問話,一水都咬定是高修旸跟他們接洽,帶他們過來吸毒。 當問到矮個子男生時,瘸腿的阿洹和高修旸同時看向他。那男生支支吾吾半天,最后扭頭說:“我不知道,我一直在外面沒進來過。” 阿洹得意地挑挑眉,高修旸無奈地笑了。那小受幫了小攻,而當年的高修旸,卻沒有幫付南風。 等禁毒支隊的警車把高修旸等人押回警隊,已經(jīng)夜里十點。在樓下停車時,紀還彬看到一大隊的辦公室里還亮著燈。 按照警隊的規(guī)矩,和嫌犯有關(guān)的人員都要回避,更何況高修旸現(xiàn)在還算禁毒支隊的警察,朱開旭作為他的直屬上司,應該禁止接觸。 高修旸帶著手銬坐在后座上,押解他的警員諷刺了一句:“高修旸啊,想不到再回來,是以這種方式吧?” 那警員也剛?cè)腙牪痪茫牰嗔烁咝迺D不著邊際的事跡,高修旸瞪了他一眼,紀還彬嘆了口氣。 當年高修旸在警校風光無限時,那警員還在初中的校園和小孩打架呢吧。想到這,他又看向一大隊亮著的明燈,紀還彬拿出手機給朱開旭發(fā)了條信息: 高修旸販毒當場被捕,來我們這里吧,能幫你跟他見一面。 在販毒現(xiàn)場的幾個小孩都是未成年,作為指認證人,紀還彬安排他們先做筆錄。 把高修旸關(guān)在審問室將近一個小時,紀還彬和另一個警員走進來,紀還彬還拿了一個小紙杯,墻上的表剛好走到十一點。 還有一個小時,距高修旸等待“被禁毒支隊除名”,還剩一個小時。 紀還彬把紙杯放到高修旸出面前說:“喝點水吧,就算一句話都不說,心里也會渴。” 高修旸出奇的平靜。一來他問心無愧,那個叫阿洹的臭小子再怎么指認,警察沒有在高修旸出身上搜到任何毒品,無法定罪。 二來就算全世界都認定他“販毒”,高修旸相信禁毒支隊,或者說他相信朱開旭,絕對不會將這種“無稽之談”當真。 “……喝水、耗時、松口、認罪。”高修旸手上帶著手銬,伸出一個指頭杵了杵紙杯,“紀還彬,我在這待了五年,你覺得這套對我有效嗎?” “好吧。”紀還彬和另一名警員坐到他對面,“既然你這么明白,那就坦白點,你到底有沒有賣白|粉給那些小孩?” 高修旸的眼神嘲弄而傲慢,扭頭瞧著墻上的監(jiān)視器。 那屏幕后面不知有多少人在收看這場審訊的直播,也不知有多少人,會在以后 “高修旸受審”這件事上添油加醋 就這樣僵持了一分鐘,紀還彬終于忍不住道:“高……” “紀還彬。” 高修旸的雙手被烤住,他左手比“四”,右手比“八”,手銬發(fā)出聲響,他說:“我們就等48小時吧。” 和高修旸打交道,根本不需要廢話,律法、條文、警隊紀律,高修旸比剛調(diào)任的紀還彬更清楚禁毒支隊的辦事原則。沒有證物,48小時是警方的扣留極限,如果這期間沒有進一步的有力證據(jù),警方只能放人。 紀還彬無話可說,跟另一個警員耳語的幾句,然后兩人起身要走,高修旸補了一句:“紀還彬,帶走您的水吧,我怕下了迷藥。” 紀還彬笑了:“沒有藥,你留著吧,可能待會審訊的時候會口渴。” “還審?”看來紀還彬沒明白他的意思,高修旸搖搖頭。 清者自清,信他的人不會多問,不信他的人,他也懶得多說。 但這回高修旸有點自信過頭了,因為紀還彬打開審訊室的門,屋外站著的,是朱開旭。 不相疑,才能長相知,但長相知,未必不相疑。 紀還彬和另一名警員出去后,朱開旭關(guān)上門,坐到高修旸對面,黑色的眼睛全是復雜神色:“你怎么回事?” 高修旸的語氣松了一些,半開玩笑地說:“這樣真的好嗎朱隊長,按規(guī)定你應該回避的。” “你少廢話,我問你到底怎么回事!” 高修旸長出了一口氣:“還能怎么回事,被那幾個小子擺了一道。”他擺出個無辜的表情,大眼睛看著朱開旭。 然而朱開旭的眉頭越來越擰,不客氣地問:“紀還彬說他有警隊的朋友,說看見你天天去夜總會、去酒吧,臨檢的時候還查到你。” 此話一出,高修旸臉色忽變,坐直了身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慎問:“所以呢?” 朱開旭神色凝重,向前傾身道:“所以,你告訴我,你這幾天去夜總會,到底是干什么?” 朱開旭抿著嘴唇,還有一句話他沒問出來。他想問,高修旸,你是去閑逛消磨時間的,還是知法犯法去販毒的! 高修旸不自覺地盯著桌上的紙杯,還真被紀還彬料到了,他口渴。朱開旭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高修旸盯著紙杯說:“朱隊長,我以為你是來幫我的。” “要我?guī)湍悖驳每茨愕貌恢档梦規(guī)汀!?/br> 朱開旭板起面孔,用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說:“高修旸,我是警察,我不能——幫、毒、販。” 古人說,天做虐,由可活,自作虐,不可活。 親耳聽見朱開旭說“我不能幫毒販”這幾個字時,高修旸真真明白自己這些年的“活作”,到底換來什么。 就算唐毅禮對他忍無可忍下了“除名”的通牒,就算戴興寧抱著對他的崇拜來到禁毒支隊又被他戳的渣都不剩,高修旸認為,至少至少,最后最后,還有朱開旭是信任他的。 那個怕別人嘲笑京腔、拼命跟高修旸學粵語的教官,那個無時無刻不在照料高修旸、其他重新振作的隊長,那個高修旸叫一聲“朱哥”就徹底繳械,到處幫他求情申請驟雨計劃的朱開旭。 現(xiàn)在現(xiàn)在,原來原來,連朱開旭也是不信任他的。 高修旸又抬頭看了眼墻上的監(jiān)視器。想到那監(jiān)視器后面的人,紀還彬可能在看,禁毒支隊的人可能在看,甚至連那個出賣自己的臭小子阿洹,可能也在看。 所有人都嘲笑他,鄙視他,他是知道的。高修旸從他們身上除了敵意外,也并不期望得到什么別的,他早已習慣了。如今,連朱開旭也成為自己不屑搭理的那一方,高修旸意識到現(xiàn)在的自己是完全孤立的,唇齒間一絲涼氣。 曾經(jīng)深信不疑,如今物是人非。強硬如高修旸,容不下別人一絲一毫的懷疑。他用力往椅背上一靠,變回之前應對紀還彬那套愛答不理的口氣,連說的話也一模一樣。 “我們,就等48小時吧。” 兩個人四目相對,有許多暗藏的情緒涌動。 朱開旭也累了。他和高修旸非親非故,靠著“友情”的維系認識了五年,這五年他一直為高修旸忙前跑后,一心想他重振旗鼓,沒有半點怨言。 而這些,都是建立在“高修旸本質(zhì)并不壞”,“高修旸終歸是個好警察”,“高修旸總有一天會奮起”這些基礎和假設之上的。 朱開旭是警察世家,朱小哥根正苗紅活了二十多年,重情義、講義氣、愛cao心,他能容忍高修旸的一切,唯一不能忍受的,是高修旸越界。身為警務人員知法犯法,本質(zhì)和底線的污損和踐踏,是朱開旭絕對不能原諒的。 更何況,捫心自問,現(xiàn)在的高修旸。還是剛直如五年前的警校優(yōu)秀學生嗎?他紀律不正、態(tài)度散漫,毆打同僚、開槍傷人。他現(xiàn)在是販毒疑犯,以后就可能成為從犯、共犯,甚至主犯。 一想到這,朱開旭心中深深地失落,更多的,是無可奈何。 付南風死了,紀還彬曾經(jīng)離開,他以為自己和高修旸能奮力趟過時間的河,會帶著固守圓缺的心里,作為朋友相伴走下去,卻不想友情還有48個小時。 這48個小時,不僅是案情的終結(jié),更是他和高修旸,背道而馳的開始。 然而朱開旭估計錯了,48小時,有點長。朱開旭的手機響起,那首《下雨天》剛響了兩句,接起電話,紀還彬低沉的聲音說: “在高修旸住處,發(fā)現(xiàn)30g左右一小箱毒品,疑似海|洛|因。” 朱開旭神色一頓,按下免提,把電話湊近高修旸。 紀還彬的聲音響在整個審訊室里:“現(xiàn)在我們二隊正把證物帶回來,著手進行取樣調(diào)查。如果證據(jù)確鑿,將起訴高修旸販賣毒品,引誘、教唆未成年吸毒……” “我沒有,毒品不是我的!”高修旸雙手掙扎想站身來,聽見被查到“證物”滿目詫然。 朱開旭也不顧情面了,走到他身旁,推著他的肩膀吼道:“高修旸,你最好老實告訴我,你到底背地里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