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抱團取暖
月光下,深秋的風霜染了滿身。 蕭瑾說著鉆進馬車里,順帶將角落的人扔了出去,落在前面的貨車中,發出“嘭”的一聲。 “你哪只眼睛見我勾引你的人了?明明是她勾引的我好么?” 蕭琉璃氣不打一處來,甕聲甕氣的吼道。 “……” 蕭瑾聞言嘴角一抽,敢情這丫頭以為他最后那句話是對她說的么? 聽到外面雜亂的腳步聲響起,獻王領著人罵罵咧咧的回來了,還夾雜著幾個嬌滴滴的聲音,顯然是他收了的幾個舞姬。 “呦,這回熱鬧了,也不知道他那些人睡哪兒!” 蕭琉璃壓低聲音,嘲諷的以為不言而喻。 她雖說是公主,但是打小兒便跟著外祖父行走江湖,待在宮里的時日少之又少,別說獻王了,就是另外幾個公主她也不大熟悉,迎面撞上了約莫也只能靠宮女提醒打招呼…… “唔,約莫是睡那輛空馬車?” 蕭瑾摸鼻子,他就不該瞧著路邊有輛被洗劫一空的馬車手欠趕回來,這下好了吧,莫名其妙便被嫌棄了! “嗯哼,關我什么事兒?” 蕭琉璃踢掉靴子,沖他翻了個白眼。 唯一的空馬車被幾個舞姬占了,自己決計不可能去與她們擠在一塊兒,只好將就留下,只是七哥的馬車本就不算大,這榻上她躺下便沒什么位置了,心里也有點慌。 “是是是,自然不關你事兒,折騰了一晚上還是睡吧,明兒還得趕路呢。” 蕭瑾嘆了口氣,挨著榻邊坐在腳榻上,闔上眼就打算睡了。 月光從馬車頂上的窟窿照進來,落在榻邊的角落。 蕭琉璃半晌聽不到身后的動靜,才緩緩地轉過身,卻瞧見蕭瑾坐在腳榻上合衣睡了,瞧著似是困極了,緩緩的伸出去,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又收回來,閉上眼睡了。 片刻后,榻邊靠著的人倏然睜開眼,黑暗中無聲的看著榻上的人,失眠了…… 隔壁鬧出點動靜后便又沒了聲兒,南瑾瑜一副等著看戲吃瓜的神態,不想卻等了個寂寞,感嘆之余只好躺下準備睡覺。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蕭琛斜倚在榻邊,手里捏著一卷書,瞧得十分起勁。 “偷聽呀……沒聽著!真是可惜啊!” 南瑾瑜唉聲嘆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著實有幾分好笑。 “嗯,還不睡?” 玉白的手將書一卷,輕輕地敲在小桌上。 燭火跳躍下明暗不定,猩紅的唇瞧著越發魅惑動人,像熟透的櫻桃,想啃上一口,南瑾瑜心下一驚,乖乖的挪到了旁邊的榻上,“這就睡了。” 蕭琛這輛馬車雖然寬敞,但是再寬敞若是并排躺兩個人也擠得不行,不如她委屈點兒,側邊的窄塌也夠她睡了。 “你當自己是丫鬟么?” 頭頂傳來不滿的聲音,冷颼颼的帶著幾分調侃,若非熟悉了他的脾性,這話估計能立刻讓南瑾瑜炸毛。 “明兒不是要趕路么?這么睡相對睡得好些,倘若夜里我覺得涼了,再過來。” 南瑾瑜打了個哈欠,翻身面壁睡覺去了。 這妖孽昨兒夜里是如何折騰她的,他心里沒點兒數么?敢情她就是個無情的暖床抱著么? 想多了他! “嗤!” 蕭琛對她這種言辭嗤之以鼻,偏偏昨夜自己有些過分,這會兒便不好再逼她,否則怎么看自己都著實沒品…… 夜深了,營地再次陷入沉寂,只余山澗溪流湍急,以及蛙叫陣陣。 天色微明,營地里便升起了炊煙。 南瑾瑜睡得過分踏實,睜眼的時候還有點懵,只能抬手看著馬車頂回神。 “醒了么?他們烤了些魚,還有些醬牛rou。” 清冷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蕭琛坐在側邊的榻上,小桌兒上隔著兩條烤魚和一盤切好的牛rou,看著便香,因為上面竟然有辣椒面兒。 “這也太好吃了吧!” 南瑾瑜立刻清醒三分,閉著眼便往外走,準備去溪邊拾掇一下自己,然后回來大快朵頤。 走了幾步之后才后知后覺發現,她似乎是從主榻上下來的,而蕭琛那妖孽衣冠整齊的坐在側面…… “早啊!小俞公子。” 蕭琉璃蹦到南瑾瑜面前,見她一臉便秘的表情,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呃,啊!早啊!” 南瑾瑜瞧見即將觸到她臉上的手才回神,一把抓住那只手。 “起來了?早飯吃了沒?” 蕭琉璃啃著手里木簽子串的rou串兒,往南瑾瑜嘴邊一遞,根本沒把她當外人。 “這好香啊!什么rou?” 南瑾瑜偏著頭看了看,下意識開口問道。 “蛇rou啊!大補的東西呀!這山澗里的蟒蛇最是懶惰,一早兒他們便抓了幾窩,這不都吃上了……” 蕭琉璃邊吃邊說得吐沫星子橫飛,再加上她易容的裝束就是虬髯大漢,這整個兒變成了糙漢子。 “嘔!” 不等她說完,南瑾瑜瞬間將面前的rou串兒推回去,轉身便干慪起來。 “呃……我好像又好心辦壞事兒了?” 蕭琉璃眨了眨眼,求救的瞧著蕭瑾那邊,卻發現被幾個鶯鶯燕燕擋住了,心底的火“噌”的又上來了。 “咳咳咳……沒事兒沒事兒,我就是怵這東西,你們吃哈,我緩緩去。” 南瑾瑜連忙擺手,眼風瞟著蕭琉璃手里有小腿長的一串兒東西,加速了往反方向走的腳步。 “噢。” 蕭琉璃抿唇,苦兮兮的嘆了口氣,往蕭琛馬車去了。 她這是為了感謝天晴郡主昨兒夜里的救命之恩,威逼利誘從侍衛手里搶下來的,可惜了,那么好的東西,她竟然不吃…… “我的心臟吶!” 南瑾瑜蹲在溪邊,拘了一捧水潑臉上,感覺緊張想吐的感覺緩解了些,才緩緩找了塊兒石頭坐下,慢條斯理刷牙。 “咦?公子這手里拿的是何物?” 妖嬈扭捏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南瑾瑜從水里便瞧見了一張脂粉濃厚的臉,不免有些無語。 獻王帶走了三個舞姬,實際上只有一人隨侍,另外兩人相當于友情贈送只是做些打雜的事情,眼前她身后的,便是獻王隨侍那個,與昨兒挨了六公主打那個嘴臉也差不多…… “呀!公子是在吃這東西么?” 女子一扭腰在旁邊的石頭上坐了,絲毫不介意男女大防,甚至還將鞋脫了腳伸進溪水里。 “噗!” 南瑾瑜刷完牙,將直自制牙刷收起來,才慢條斯理開口道:“你的腳臟了水,下游的兄弟怎么喝?” “呃……” 舞姬約莫沒想到她這一開口便懟人,臉色頓時白了幾分。 不過是秦王身邊一個小廝,竟然也這般囂張么?獻王叫她來探探口風,說打聽到有用的消息便賞她金豆子,誰知這位竟然半分薄面都不給! “穿上鞋回去吧,本公子對女人沒甚興趣。” 南瑾瑜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身材不錯腦子不好,以色侍人便求個安生不好么?非學人家來當什么間諜? “嗚嗚!” 舞姬被說得滿臉通紅毫無顏面再待下去,也不顧腳還濕著,便踩著鞋落荒而逃,狼狽的模樣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小俞公子這招……夠狠!” 蕭琉璃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手中的蛇rou已經換成了接受度高的烤魚,邊啃邊笑。 “我更羨慕你,打了便打了。” 南瑾瑜瞟了一眼縮在七殿下馬車邊上吃東西的舞姬,欲言又止道:“只是你且擔心那幾個舞姬使絆子……” 女人的心思最是難猜,在她這兒受了委屈沒有發作,指不定后面怎么報復呢! “唔,小俞公子教訓的是,是我大意了,下次不會再這么沖動了。” 蕭琉璃驚得眨了眨,想起來南瑾瑜昨夜一劍斬三人的事兒,忍不住抖了抖。 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啊!真正的高手都是深藏不露的! “可可愛愛的,快回去吃吧,一會兒就要出發趕路了。” 南瑾瑜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回了馬車。 “哎!” 蕭琉璃也不再糾結騎馬的事兒了,車隊里少了許多馬車之后,步行的侍衛又增多了,她就不給大伙兒添麻煩了,直想做個好侍衛,跟著七哥裝傻充愣。 南瑾瑜回馬車吃早飯,從車窗看見蕭琉璃乖乖的回了七殿下的馬車,忍不住道:“這么容易妥協的么?” “恰好相反,她這是死心了。” 蕭琛淡淡道,玉白的指尖因為拿了guntang的茶盞被燙得通紅,瞧著有幾分脆弱的美,讓人心疼。 “唔……你這么一說,倒是點醒了我,的確像這么回事兒!” 南瑾瑜嘆了口氣,幽怨的看了眼蕭琛,假裝她不知道七殿下那個膽小慫包的家伙聽得到他們說的話。 “這丫頭打小兒便倔,一旦她下定決心了,指不定回燕京便隨便尋個人嫁了呢?沒準兒嫁了人之后瞧著瞧著便瞧對眼兒了,也未可知?” 蕭琛將手搭在窗棱邊,嗖嗖的冷氣沖指尖冒出來,聲音也有幾分不大穩。 “殿下說的是,你看著她長大的,只是覺得有些委屈了……殿下你怎么了?” 南瑾瑜說著說著收回視線,瞥見蕭琛臉色后手猛地一顫,打翻了碗里的一道茶。 “噤聲!” 冷清的聲音有幾分慍怒,他的臉幾乎在瞬間結了一層霜,整個人像從冰窖里撈出來那般,像尊精致的冰雕。 “……” 南瑾瑜驚覺自己反應過大,順手放下了車簾拉上了馬車門,徹底遮住了那些探究的視線。 做完這些之后,她才回到蕭琛身邊蹲下,伸出去的手被他擋回來,整個人漸漸地變成霜白色,“別犯傻。” “我只是探脈,不給你渡真氣。” 南瑾瑜眨眼,便宜舅舅讓白家兄弟給她的藥這么烈性的么?竟然能反噬成這樣? “你說的?” “我說的,騙你是小狗。” 蕭琛這才松了口氣,將手腕遞出去,運氣調息起來。 “這……不對啊!” 南瑾瑜撓頭,這脈象不似之前那般紊亂了,顯得井井有條且極為強勁,說明那藥方子沒問題。 可是他這會兒的樣子卻十分嚴重,哪里是緩解的樣子? “哪里不對?” 蕭琛睨她一眼,見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微微夠了下唇。 “殿下最近吃的藥可有按時服用?” “按時按量。” “那之前發作過么?” “沒有。” 蕭琛勉為其難回答她,寒冰真氣漸漸控制住了,面色也一點點恢復正常,甚至連之前總是變色的眼眸也絲毫沒有改變。 “不對不對!你是不是騙我的?” 南瑾瑜撓頭,暴躁的在他心臟周圍摸了摸,依然毫無頭緒,蠱蟲直接用手是摸不到的,況且這會兒估計又陷入沉睡了,便更加沒有反應了。 “沒有,我不過是……功力精進了而已。” 蕭琛嘆了口氣,寵溺的揉了揉她的頭,這丫頭以為他不知道直接每日吃的是什么藥么?那他未免也太離譜了些! “噗!” 南瑾瑜一口茶噴出來,捂著心口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這算什么saocao作?喝茶吃飯也能功力精進,難不成是現實版的我欲逆天嗎? “之前你問我今冬是否想去南疆走一遭,我說不必,如今怕是等不到明年了,功力越是精進,對蠱蟲的壓制便越厲害,倘若不想被反噬走火入魔,還是去一趟為好。” 蕭琛見她捂著心口內傷的樣子,笑著解釋道。 雖說她與白家沒什么感情,不過血濃于水,她終歸還是想回去瞧瞧吧…… “哦。” 南瑾瑜撇嘴,嫉妒使她面目全非! 車隊再次整理上路,并沒因為之前的小插曲拖慢,反而走的極快。 所剩無幾的幾輛馬車中,綴在最后面的那一輛尤其破敗,里面坐的是四個舞姬。 紫蘇縮在角落中,戒備的看著另外三個人,視線始終停留在半邊頭發遮住臉的那個,個子嬌小話也少,但是很明顯她才是三人的主心骨,無論做什么另外兩人都會聽她的! “瞧瞧,昨兒不是還趾高氣昂要打人的么?怎么?一夜都沒熬過去便被主子趕出來了?” 水蛇腰抬腿踹了她一腳,要不是因為她,昨兒她會啃泥巴?會被一個侍衛欺負連聲兒都不敢出? “嗚嗚!” 紫蘇驚恐的往角落里縮了縮,想到昨兒夜里忽然暈過去的事情,她的眼底就充滿了驚恐。 七殿下不待見她顯而易見,可是那個侍衛……對她似乎也十分瞧不上,只管她吃別的一律不管。 “茵茵jiejie,你瞧她那副破落相兒,裝可憐給誰看呢?” 另一個濕了鞋,勾著一雙眼睛沖外面瞧了又瞧,她可不想惹事兒讓獻王對自己厭棄了,不過是個面首她也搞不定獻王定然會不高興吧? “就是,你說咱們要是不小心失手將她的臉劃花了,會不會有人替她撐腰呢?” “這馬車顛簸山路崎嶇,定然不會有人怪罪我們的,茵茵jiejie放心做吧。” 濕了鞋的舞姬低頭擺弄自己的鞋,生怕濕著穿過去惹怒了貴人自己個兒不得寵,心里自然也有了盤算。 “你們想做什么?我警告你們,誰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就要她一雙招子!” 紫蘇嚇得臉色都白了,說出來的話自然多了幾分狠厲,她們逼人太甚,昨夜里便將她扔下馬車數回,若不是她爬得快,便要在山里喂了豺狼! “呦呵!就憑你?” 水蛇腰嗆聲道,一個不受寵的舞姬還敢和她們擺譜兒? “就是就是,紫蘇你傻了吧唧的,破相了說不定便不會惹怒侍衛大人了不是?” 濕了鞋的冷笑,添油加醋煽風點火,自個兒卻坐遠了幾分,生怕血濺到身上污了衣裳。 “你們敢!”紫蘇睚眥欲裂,其實的時候發現自己雙腿發軟,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絲毫動彈不得。 水蛇腰從發間取了簪子,一躍而上。 “茵茵jiejie,別沖動!” 沉默許久的小個子忽然開口道,而后便見撲出去的水蛇腰猛得在半空中翻折,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倒地。 片刻之后,哀嚎的聲音從地上的人口中傳出來,活脫脫像是被人折了骨頭,滲人極了。 “這、這、這……” 紫蘇驚恐的瞪大了眼,方才她面對茵娘的時候,瞧見她眉心一閃而過的猩紅,不過轉眼便消失了,再看便什么都沒了。 “哎喲!茵茵jiejie也太不小心了呀……” 濕了鞋的低頭扶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恐讓紫蘇覺得她沒看錯,心底卻莫名燃起了幾分崇拜之意。 原想著這個半遮面的拖油瓶是個無用的,整日只會當丫鬟伺候人,沒想到竟然深藏不露! “你是叫……鳳雅吧?” 紫蘇舔了下唇角,試探著問道。 “嗯,沒事了,她不會傷害你的。” 少女察覺到她的目光,抬手遮住了半邊臉,露出來的半邊卻平庸至極,并沒有多美。 “謝謝你,小雅。” 紫蘇沖她露出個善意的笑,心里忽然踏實了許多。 她們四個人哪怕敵對那也是相依為命的,七殿下高攀不上,侍衛也嫌棄她臟,她們只能抱團才能活下去。 “嗯。” 少女往黑暗的角落里躲了躲,瘦弱的身板兒瞧著便是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也不知道她倆兒是如何說服獻王帶上這丫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