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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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見過那女子,便再無言以對。 只因她,是個盲女。 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陛下心里雖惋惜,但也沒再堅持,擺手成全了他,也成就了這段“南園遺愛,故劍情深”的佳話。 便是到如今,帝京茶館里還有說書人在娓娓述說他們的故事。 可這位故事的主人公,卻也因這過于剛直的性子,在官場上屢屢碰壁。爹爹雖有意提拔,但到底是攔不住圣心。最終,這位舉世無雙的狀元郎還是被貶謫出了帝京。 沈黛當時還感慨來著,但想到秦濟楚這樣的性子,當個地方官應當要比當京官舒服許多,也算因禍得福。 沒成想,他竟被調派到了這么個窮鄉僻壤?! 她正驚愕間,馬車已停在了城門口。 秦濟楚上前一步,躬身叉手執禮,“柳州秦濟楚,恭迎湘東王殿下,恭迎圣纓郡主,未曾遠迎,萬望恕罪。” 云翳的縫隙間齊刷刷瀉下一排整齊的光瀑,落在他堅毅疏闊的眉宇間。三年蹉跎,前途盡毀,卻絲毫未能折損他半分氣韻。 眾人不禁有些看呆。 還是戚展白先下馬,回他一禮,“秦公客氣,本王臨時造訪,未曾提前同秦公打招呼,該是本王向秦公賠不是。多有叨擾,還望莫怪?!?/br> 沈黛也下車行禮,寒暄了幾句,三人便一道去往秦府。 所謂秦府,在柳州城內算是座不錯的宅邸,但不過也只是一排半舊不新的瓦房,別說和帝京比了,跟西涼相比,都有些勉強。 看來這三年,這位昔日驚才絕艷的少年狀元,過得不是一般的落魄啊...... 沈黛唏噓不已。 想起爹爹和哥哥的事,她遲疑了片刻,待行至中庭,便忍不住發問:“近日家父和家兄曾受朝廷指派,去往禹州辦差,沿途勢必要經過此處。敢問秦公可曾見過他二人?” 秦濟楚止步,回頭冷冷看她。 沈黛心里打了個突,他該不會是誤會自己在指控他私自扣押朝廷命官吧? 她當下忙要解釋,秦濟楚卻抬手打斷她,揚手將他們請進旁邊一間靜室,又朝手下人使了個眼色。 手下人領命,退出靜室關上門,在門口守著。 “實不相瞞,在下今日匆匆出城迎接二位,也正是因為此事。” 秦濟楚從懷里摸出一封書信,遞給沈黛,“老師知道此趟出行,必會路過我這兒,早在離京前就托人帶了這封書信告知于我。我也早早就做好準備,在此恭候?!?/br> “按照腳程,他們半月前就該到,可始終不見人影,連書信往來也斷了。我實在放心不下,派人前去尋找,只聽說他們誤入了那翠微山谷,就再沒出來過。” 沈黛一面聽著秦濟楚的話,一面撫摩信上的墨跡。 時隔數月,再見爹爹的字跡,竟是這樣的情況! 郁氣上涌,她不禁雙耳“嗡嗡”,眼前發黑,腦袋跟著昏沉欲墜。雖早有預料他們已經出事,可真聽說的時候,她還是承受不住那股撕心裂肺之疼。 戚展白攬住她的肩,將她擁入懷中細細拍撫,視線調向秦濟楚,“那山谷現在是何情況?秦公可有派人探查過?” 秦濟楚點頭,眉心卻也擰得更深,“查過不下十遍,什么線索蹤跡都沒找著,就跟憑空消失了一般。” “憑空消失?這么多大活人,怎么可能憑空消失?”沈黛愕著眼睛,不住搖頭。 秦濟楚也知自己這說法可笑,無奈又自責地沉出一口氣,“老師于我恩重如山,我竟......”他不由語塞,垂落在膝頭的手緩緩捏成拳。 靜室里的空氣像是被人一瞬抽干抽凈,僵硬著,只剩滿室死寂。 戚展白抬手,一顆一顆擦去沈黛眼角滲出的淚珠,柔聲安慰:“莫擔心,凡事都有我在,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給你頂著?!?/br> 轉而他又對秦濟楚道,“敢問那山谷在哪兒?還請秦公指個方向,本王要親自過去查看。” 秦濟楚沒意料他會如此說,愣了半晌,才道:“王爺此話當真?那山谷怪石嶙峋,毒瘴橫生,常有野獸出沒,乃方圓十里內最險惡之地,王爺當真承受得住?還是讓手底下的人代為跑一趟吧。” 他雙眼微微瞇起,黑眸云遮霧繞,隱約含著譏誚。 看來,這位少年狀元表面閑云野鶴,絲毫不把帝京的繁華放在眼里,但心底到底有怨,對他們這些位高權重之人更是存了幾分鄙夷。 戚展白懶怠搭理他話語中的機鋒,冷聲一嗤,不屑道:“再險惡,也得先險惡得過本王才是。只要是人做事,總會留下破綻。他最好莫要叫本王查出來,否則......” 他眸底寒意漸濃,沒再說下去。 卻比說什么都厲害。 靜室里燒著地龍,秦濟楚仍不禁打了個寒顫。 查出來是誰后會如何?只怕死是不足夠的,該是要他生不如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短了點,等我理清思路就能多寫一些了。 其實這篇文完結得不快,本來就只打算寫三十萬字,現在已經二十萬了。柳州的這個副本不會長,結束就能過渡到終極boss戰,然后正文就結束啦~ * 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后漢書?宋弘傳》 南園遺愛,故劍情深。——漢武帝他重孫子劉病已(劉詢)和他的皇后許平君的典故。 第49章 事不宜遲, 戚展白和秦濟楚商議完,便召集人手,準備動身前往那翠微山谷一探究竟。 天上云翳未散, 慢慢吞沒天際的陽光, 只余窄窄的一線,宛如神祇逐漸閉合的一只眼。 這世事, 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 沈黛站在檐下嘆了聲,將簇新的蓑衣塞進戚展白隨身的行囊里。 “今日少不得要下一場大雨,不是在你去的路上, 就是在你回來的時候,到時你可別忘了拿這個擋雨。如今你年紀也大了, 身體沒有那些毛頭小子瓷實,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不要命地往前沖了?!?/br> 戚展白聽著她絮絮囑咐, 一面笑她瞎cao心,他今年才剛二十,風華正茂,怎么就受不了幾滴雨了?一面又感慨萬千,自己十幾歲上場迎敵, 出生入死到今日,總算是有人心疼他、專門為他嘮叨了。 他拿了沈黛手里的行囊,遞給關山越, 自己則將人緊緊摟到懷里, 下頜輕輕蹭著她發頂, “莫擔心,我定會將你爹和兄長平安帶回來的。” 堂堂大鄴朝的戰神都親自出馬了,她自然是不需要再擔心了,可...... 沈黛紅著眼睛, 嬌嗔地捶了下他的肩,“你也要平安回來!沒得人沒救出來,再把自己給折進去了?!?/br> “好?!逼菡拱纵p笑,低頭親了下她的額,“你在這里好好休息,再不濟就尋些事情做,莫要胡思亂想,凡事有我。倘若心情還是不好,那就......” 他仰頭四下瞧了瞧,接上道:“那就去院子里走走。你不是喜歡花草么?我瞧這院子里到處都是花,什么樣的都有。待會兒我去同秦公說說,給你討句話。你就帶著你那兩個丫頭四下走走,散散心,別總悶再屋子里,會憋出病的?!?/br> 院子里的花,沈黛其實也留意到了。 這可不只是戚展白說的“什么樣的都有”,連平時不常見、極難栽培的品種,這里也栽種了不少。原本不起眼的瓦房小院,也因這些姹紫嫣紅,變得美不勝收。 便是拿它比之宮里的御花園,也絲毫不遜色。 沈黛自詡在花木鑒賞方面小有所成,可這院子卻有不少花,連她都叫不上名兒。見秦濟楚調配完人手朝這邊走來,她忍不住問:“敢問秦公,府上園丁是誰?” 秦濟楚腳下步子一頓,偏頭覷眼道邊的花,眉心幾不可見地一蹙,旋即回頭,淡聲道:“實不相瞞,鄙人月俸不足,供奉不起園丁。寒舍所有花草,都是賤內一手栽種的?!?/br> “尊夫人?!”沈黛愕然驚嘆。 眾所周知,秦濟楚的夫人錦瑟,乃是位盲女。而這院子里的稀世品種,便是宮里最精此道的園丁,琢磨一輩子也難成功培養出一株。如今卻被一個盲女種出來了,還養得這么好? 沈黛一時間消化不掉這份龐大的驚訝,下意識追問:“敢問尊夫人眼下在何處?可否準許我去拜見?” 恐他誤會,她又笑著解釋,“我也并無他意,不過是同尊夫人一樣,閑暇時喜歡擺弄這些花草,故而想請同她教一下這些花木的品名,和栽培方法?!?/br> 秦濟楚卻是躬身一揖,“賤內近來偶感風寒,尚在屋里修養,不好見外客,還望郡主莫怪。” “這樣啊......”沈黛有些惋惜,但也沒再強求,抬手繼續幫戚展白整理衣襟。 戚展白見她臊眉耷眼悶悶不樂,便湊到她耳邊安慰道:“你也莫失望,風寒不是什么大病。估摸著等我們找到人,錦瑟夫人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到時你再去跟她討教也不遲,橫豎我們也不差這一兩天回去?!?/br> 沈黛知他是不舍見她失望,便抬眸一笑,“不妨事的,不過是......” 她話還沒說完,月洞門外快步匆匆進來一個小丫鬟,四下望了眼,朝這邊過來,邊蹲安邊道:“給王爺、郡主請安。我家夫人在后院設了花宴,想請郡主一道過去品鑒?!?/br> “你家夫人?” “就是秦大人的夫人,錦瑟?!?/br> 沈黛和戚展白不約而同地挑了下眉,覷眼邊上正背對他們同關山越說話的秦濟楚。彼此又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這對夫妻,可真有意思。 一個非推說夫人身上不便,不讓她見;一個卻主動打發人請她過去相見,還特特在院子里擺了花宴。抬頭瞧瞧這天,可都快下雨了呢...... * 所謂花宴,辦得也著實簡單。 沒有酒菜,也沒有吟詩作對用的文房四寶,就只有這一院子現成的花。而邀請的客人,也只有沈黛一個。 遠處的云翳又聚過來不少,厚重的一團,仿佛下一刻便會降下一場瓢潑大雨。 沈黛隨丫鬟一路往后院去,穿過一扇月洞門,原本鵝軟石鋪就的小路變成了木制長廊,鋪地的木板都是空心,人走在上頭會“咯吱咯吱”作響。兩側也設有闌干,高度剛好夠人攙扶。 眼下天氣已然入冬,寒風凋敝,外間都是一片蕭索之狀,而這處小院卻絲毫不缺鮮妍色彩。花色斑斕,暗香幽幽,讓人不禁生出了一種春天早就到了的錯覺。 沈黛很快被其中一株吸引,不自覺停下腳步張望。 “郡主也喜歡牡丹?” 廊下傳來一陣有規律的“咯吱”聲,沈黛循聲望去,一個女子正扶著欄桿朝這邊走來,一雙眼睛生得靈秀,卻沒有焦距。身側各跟著一個丫鬟,她卻沒讓她們幫忙。 院子四周花團錦簇,那女子卻是一身素色。 可衣料雖平常,上頭的繡紋卻別致,不像外間繡娘的手藝,倒更像是自己做的。就跟她的容貌一樣,五官雖平平,但卻因那天生上揚的笑唇,而增添幾許靈動。 想來,她就是傳中的那位讓狀元郎拒絕公主的錦瑟夫人吧。 大約是聽見沈黛欲上前攙扶的細微腳步聲,錦瑟微微一笑,蘭花一般潔凈,像是在說:“不必?!?/br> 越是像他們這樣身上有殘之人,越是有自己的傲氣,不希望旁人特殊對待他們。 沈黛也就沒再堅持,即便她看不見,也照舊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余光掠過廊下那幾簇花,她又忍不住問:“夫人怎知,我是在瞧那株牡丹?” 亻衣?華1獨2家?整?理 錦瑟笑了笑,一雙空洞卻也不失光彩的眼望向她。 “我每日都要從這里經過不下數回,每塊木板的聲音,我都記得分明清楚。而這院子里的花,也都是我一人栽培,每一株長在哪兒,我也深諳于心?!翱ぶ魇菒刍ㄖ?,行到這處拐角便不動了。除了那綺色琉璃,還有什么能攔得住郡主的腳步?” 沈黛由衷嘆服,真是個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