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墜樓的女生叫王蜜,也是高二的,文科生,跟陳諾舟他們不在一棟教學樓。 她是藝術生,要參加校外集訓,學校里常不見蹤影。據他們同班同學說,王蜜身體也不太好,聽到她請病假,班主任和同學們都不驚訝。 “誰給她請的病假?”施簡問。 “說是家里打了電話。”陳諾舟在回憶問到的消息。 “家里?”施簡蹙眉。“知道女兒跳樓,家里還能若無其事地請病假?” “也許是不想讓其他人討論女兒吧,平息事態。女兒去世了,成為別人的談資,這肯定不是父母想看到的。” “也許吧。”施簡不置可否。 陳諾舟又說:“面對這種事,有些人會選擇跟學校鬧,有些人則選擇平靜溝通。王蜜的家長,顯得有些太平靜了,但我們不知道她家長是哪種類型,只能先慢慢調查。” 施簡這才流露出一點贊許的神色。 陳諾舟忽然調轉話題,“你現在不勸我別插手了?” 施簡平靜道:“勸過了,你不聽,我不強求。你加入也能有用處。” “行吧。”陳諾舟也就順口一問,轉而把話題扯回正道:“準備怎么辦?” 施簡說:“去天臺看看,確定下是不是自殺。但愿警方還沒封鎖。” 警方還就真的沒有封鎖天臺。施簡和陳諾舟很輕易地上去了,天臺上很空曠,也很整潔。 陳諾舟看了一圈,說:“看來警方直接認定自殺了,完全沒保留現場。” “事情發生,他們第一時間調監控。看到女生自己走上來,跳下去,就沒必要繼續調查了。”施簡接話,“學校再打點一下,接下來就可以內部消化。” “真是神不知鬼不覺……”不知道為什么,陳諾舟想嘆氣。 見施簡不說話,陳諾舟問:“那你知道她是自殺了,還要查嗎?” “查,查她自殺的原因。”施簡說:“生命只有一次,如非走投無路,誰又會輕易選擇了斷。” 陳諾舟點頭。“那你準備怎么辦?” 施簡沒回答他,而是問了一個南轅北轍的問題:“你爺爺那一輩,都還健在嗎?” “什么?”一時搞不清她問話用意,陳諾舟迷糊地回答:“……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很健康。” “嗯。年齡最大的多少歲?” “我想想……八十了吧?我爺爺。”陳諾舟說。 “有沒有你和爺爺之間發生的,讓你記憶深刻的事情?” “有是有。”陳諾舟丈二摸不著頭腦,“你要聽嗎?” “你說吧,越詳細越好。” 陳諾舟就努力回憶,說了一個在游樂場發生的故事。大概就是爺爺很溺愛他,當時去游樂場,他年齡小,什么玩具都想要,父母不愿意給,他爺爺就全買下來送他了。 他甚至還記得當時都買了些什么。 說完,陳諾舟看向施簡:“問的理由,能告訴我嗎?” “沒什么,只是確定一下……你活在現實里。”施簡說。 好吧,這個解釋,還不如沒有。陳諾舟聳了聳肩,也不追問了。 又站在天臺吹了會兒風,陳諾舟說:“其實我還問到了點東西,關于王蜜的。但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能說的話就說。” “她被孤立了,在班上。” “哦?”施簡問:“怎么回事?” 陳諾舟斟酌了一下用詞。“她不常來上課,好學生沒機會跟她玩,壞學生不想跟她玩。她好像也對交朋友這件事沒興趣……”說到這,陳諾舟悄悄看了眼施簡,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久而久之,就一個人了。” 施簡懶得聽懂他的話中話。“也許她自殺,跟受不了校園暴力有關。” “我開始也是這么想的。不過她同學說,她挺享受這種狀態。王蜜長得不錯,曾經有男生追過,說要守護她。可是被拒絕了,理由是就想一個人呆著。” 陳諾舟嘆口氣,“你說真害怕被孤立的人,遇到這樣的,不該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么。那男生性格外貌人緣啥的都挺好,也適合做男朋友。” “可能看不上那個男生。”施簡看了眼陳諾舟,“她不是喜歡你嗎?” “別。我現在想起來,她跟我表白那會兒,像是玩真心話大冒險似的。” 陳諾舟回憶,表情有點無奈:“我當時沒覺得是被表白,更覺得是被調戲了。她神情也不是很認真。但是她跟我說了很多話,一直拉著我不讓我走。” “記憶力不錯。” 點點頭,陳諾舟應下夸獎,繼續分析:“沒朋友,被孤立,這種情況下,王蜜還能理智選擇愛情,順便調戲校草。看來她心理素質挺好啊?那怎么會自殺呢……矛盾。” “矛盾,是因為我們還沒找對原因。”施簡說,“還有什么情報嗎?” “有是有。但可能是謠言,沒確定的事,不好隨便討論。”陳諾舟明顯有點猶豫,“跟我們要查的也沒什么關聯。” 施簡望著遠方,“說來聽聽。” “……”陳諾舟道:“傳言說,她被包養了。所以才經常不來上課。” 說完,陳諾舟去看施簡的反應。果然,看不出什么情緒。 “嗯。”施簡輕微地點了點頭。 “你不會就信了吧。”陳諾舟稍微有點不滿,“被孤立說明是被討厭了,而討厭一個人,什么話都編得出來的。” “我持保留態度。”施簡轉頭看向陳諾舟,“這個謠言是誰告訴你的?” “……” “被她拒絕過的那個男生?” “你怎么知道?” “猜的。”施簡說,“關于她的這些,全是那個男生告訴你的吧。你們認識?帶我去找他。” 陳諾舟這才發覺,自己被套話了。 * 男生是王蜜的同班同學,也是陳諾舟那堆紈绔兄弟中的一員。施簡他們特意找了下午放學吃飯的時間,就怕情報太多,一時半會聽不完。 結果好像完全沒有這個必要。男生要說的,一句話可以總結: “王蜜就是個表子。” 麥叔叔餐廳里,男生坐在施陳二人對面。他狠狠地咬了一口漢堡:“才高中,就愿意被包養。還沒成年呢!虧了那張好看的臉。” 覺得他說話有點粗魯,陳諾舟悄悄看了施簡一眼。 施簡仍然沒有表情,只是公事公辦地問:“你怎么知道她被包養呢?” “還能怎么知道的?老子親眼看到的!”像是被戳中了痛處,男生惡狠狠地將漢堡摔到桌上,“有個老男人,那么勾著她的肩,她也一點不反抗,就跟著他走……媽的,說好的想一個人靜靜呢?” “這樣。”施簡仍舊平靜,“你在哪里看到的?“ 憋了一腔怒火,卻沒能得到想象中的反饋,這讓男生有些氣悶。 他忽然警惕,“你問這個做什么?” “只是問問。是在她家附近看到的吧?” “……” “我們學校宿舍少,條件又差,本身不是寄宿學校。大多數學生都選擇走讀,有家遠的,能租房就在附近租房了。我想王蜜也是。”施簡的語氣,忽然變得很肯定,“你在她家附近看見她,是在跟蹤她?” “……那、那怎么能叫跟蹤!”男生一下子急了,“我沒有。只是她家本身就住的近,我溜出去玩的時候,恰巧碰到了。你別說,還看見好幾次呢!所以我才確定她是被包養了。” “哦。”施簡不過分糾纏這個問題,“那你有沒有見過那個老男人的正面?” 男生想了想,“那倒是沒有,看見過也不記得了。我只記得那個男人開輛黑色奧迪,王蜜被他載過。” 估摸著讓男生回憶車牌號難度太大,又問了幾句,兩人便打發他走了。 沒了外人,陳銘舟才對施簡問出心中疑惑:“你怎么知道他跟蹤王蜜?” “猜的,套話而已。”施簡瞥了他一眼,“你的朋友和你一樣好套話。” “……”陳諾舟竟無言以對。 施簡又說:“還有,這就是你說的適合當男朋友?換了是我,我也不答應他。” “……” 陳諾舟想說,他本來真的很老實的。現在這些粗魯之語,完全是老實人受傷后的黑化成果。 好在施簡沒有深究這個問題。她說:“其實還有件事,我一直覺得奇怪。” 陳諾舟看了她一眼,“我也……” “那你先說。” 好唄。陳諾舟毫不怯場:“之前打聽消息的時候,我發現王蜜的班主任也以為她是生病了。據我分析,不像是在說謊。這就很奇怪。因為就算學校要封鎖消息,也應該告訴班主任。了解學生平時的情況,才能擺脫學校看管不力的責任,可是學校卻沒這么做。這就像是……學校的高層,選擇了直接隱瞞這件事。” “嗯。”施簡點頭,顯然兩人想的一樣:“無非三種情況。一,王蜜家里不想宣揚女兒的死亡,與學校達成一致,瞞了班主任。二,學校與班主任達成一致,對外都說王蜜生病,過段時間再說她轉學就行。三,學校瞞天過海,既沒告訴王蜜家里,也沒告訴班主任。” 施簡說,“班主任不知道,那就只剩一和三。現在我們還需要去查查王蜜家里的情況,然后,就能大概確定是怎么回事了。” “這就能確定了?”陳諾舟疑惑,“還是不知道她為什么跳樓啊。” “狐貍再狡猾,也會露出尾巴。”施簡望了望天,“何況這是一只并不聰明的狐貍。” 她又轉頭看向陳諾舟,“走吧。去查查她家是怎么回事,然后……這件事,基本上就算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