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陳諾舟立即收斂起眼神里的輕佻。“你怎么知道?你……如果是真的,我們得快去看看,然后告訴校方。” 施簡卻不動彈。她盯著陳諾舟的臉,“你有沒有覺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陳諾舟攤開手:“好著呢。” “……”施簡不說話了。 忽地,她猛然轉頭,撇開陳諾舟,用極快的速度下了樓。 她沒有要等的意思,陳銘舟長手長腿,運動神經也發達,竟然趕不上她。 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怎么這么能跑?陳諾舟一邊追她一邊想,跟著她的腳步繞到教學樓后面,停下時氣喘吁吁。 “等下……”陳諾舟想說等下我,施簡就真的停了下來。 他們已經到了。眼前地上趴著個人,面朝地,長發有些凌亂。陳諾舟還沒反應過來,施簡已經上前把人翻了過來,去摸她的鼻息。 陳諾舟趕緊捏起手機報急救,一邊撥一邊看向地上,視線先看到了地上女生的正臉。她眼睛緊閉,額發散亂,有血從她腦門滲下來,看樣子兇多吉少。 看清模樣,陳諾舟的話語直接卡在喉嚨。 良久,他才閉了閉眼,喃喃:“怎么會是她。” 他聲音低,但還是被施簡聽到了。施簡轉頭問:“你認識她?” “嗯。”陳諾舟說:“她以前跟我表過白,被我拒絕過。我對她的臉有印象,長得挺好看的。” 施簡挑重點問:“表白?什么時候的事情。” “……大概兩個月以前,很久了,被拒后沒再聯系過,我連她名字都不記得。”看著面前的景象,陳諾舟也沒心情開玩笑了,只是問:“怎么?” 沒回答他,施簡似乎在思考。陳諾舟的電話通了,說了幾句話,掛斷。施簡這時候站了起來。 施簡說:“報醫估計已晚,她沒氣了。不知道是自殺還是他殺,我想上樓去看看。你有沒有感覺哪里不舒服?” 問第二次了。陳諾舟不得其解:“除了這畫面有點沖擊心靈,別的正常。為什么總是問?” 施簡皺眉,不作聲,有拔腿準備離開的趨勢。 陳諾舟立即拉住她:“萬一是他殺,上去就太危險了,你別貿然行動。這里的事情,我們去報告安保,讓他們處理。” “來不及了。”施簡抬頭,看向教學樓里幽深的樓梯,“我先上去,你去找吧。”說完又要移動。 陳銘舟只好咬一咬牙:“……那我陪你上去!” 跟著施簡在樓梯間發出咚咚咚的腳步聲時,陳銘舟邊跑邊打通了安保部的電話。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完畢,在抵達頂樓天臺前掛斷,陳銘舟抬頭,隨施簡的目光看向空曠的天臺。 天臺上空無一人,只有颯颯的風在叫喊。 “沒人。也有可能是跑了。”施簡說,“這棟教學樓不止一個樓梯,天臺也有好幾個入口。” “嗯,而且也過了這么久了。我剛通知了安保,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到,也會報警的。”陳諾舟說,“還要回去看看嗎?” 施簡點頭,兩人重新回到發現尸體的地方。 學校的辦事效率很高,現場已經來人。看樣子,好像都是學校安保部的。 這時陳諾舟的手機響了,是安保部打來的,問他在哪里。陳諾舟和施簡照著電話里的指引走過去,混入那堆多出來的人群。 陳諾舟認得安保部的部長,那個中年人此時正在跟一位領導交流。交流完畢,領導沖這邊揮揮手,示意施簡和陳諾舟過去。 兩人過去,站在領導面前不說話。陳諾舟認出這位領導是某位副校長。 副校長說:“是你倆打的電話嗎?” 陳諾舟說:“是。” “認識墜樓的女生嗎?” “不認識……只見過臉。” 副校長又問:“就你們倆看見,還有沒有別的人?” 陳諾舟回想一下:“沒有了。” “好。”副校長說:“孩子們,這件事你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外傳。校園輿論如果起來,對這位女生,和整個學校的聲譽都不好。” 兩個學生都是聰明人,很快明白了校長的意思。 副校長又寬慰他們,說不要害怕,這事跟他們沒關系,讓他們有什么問題及時找老師等等。 聽得出校長是怕他們倆效仿這種行為,兩人都乖乖點頭。問了下班級姓名,校長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空無他人的林蔭小道上,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你似乎有很多秘密。” 陳諾舟率先打破了沉默。雖說和她在一起,沉默也奇怪地并不尷尬,但他現在滿腹疑云,有好多想問的話。 “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不是特例。”施簡說。 陳諾舟頓了下。“今天這件事,你沒被嚇到吧?” “沒。為什么這么問?” “你心理素質夠硬的。”陳諾舟輕描淡寫,“提前就知道她會跳樓?” 施簡眼神一厲,轉過身看向陳諾舟,“你什么意思?” 陳諾舟面不改色,“你怎么知道那是跳樓的聲音?悶響有很多種可能。而且看到她,你為什么一點都不慌張?你——” 猛地,陳諾舟的脖頸被施簡掐住。他的話沒能說完。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施簡已經像拎小雞一樣卡著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連提帶推地懟到路旁樹干上。背后樹皮質感粗糙,硌得人rou疼。 不知道施簡哪來的力氣,陳諾舟在她面前完全沒有性別的體力優勢,只能任她擺布。施簡比他矮,卻掐著他的脖子狠狠地逼近他的臉,她那雙美麗沉靜的眼,此時充斥著猛烈的殺意—— 對,是殺意。陳諾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想到這個詞,然而這個詞無比貼切。 施簡冷冷道:“我警告你,別試探我。” “你……跟這件事……有什么關系……”被鉗制著,陳諾舟只能勉強從嘴里擠出話來。然而,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怯意。 “本來沒關系,但現在,我得查到底。”施簡盯著他,像獵豹盯著自己利爪下的獵物,“至于你,就好好做你的天才學生,忘掉今晚的一切。明白了嗎?” 她手上在加力,陳諾舟能感覺到越來越強烈的痛意。 忍著窒息感,陳諾舟還有心思貧嘴:“可我又沒失憶術……” 施簡突然撒手。陳諾舟如獲大赦,彎著腰大口大口地喘氣。 好不容易恢復過來,他才抬頭:“不試探就不試探,也不用弄死我吧?你不是喜歡我嗎,變臉真夠快的。” 施簡看著他:“因為你在懷疑我。” 陳諾舟無語,“那就要掐死我嗎?我只是問問,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場面一度尷尬。默了一陣,施簡才很輕很輕地說:“目前來看,你已經和這件事沒關系了。相信我,別摻和,對你最好。” “這是什么話,跟我本來就沒關系……再說跟你也沒關系,你為什么要查?” “很難解釋。”言簡意賅的回答。 陳諾舟站直了。也不害怕施簡對他繼續做什么,他直挺挺地問:“關注這件事,會有什么危險么?如果有,為什么你不怕?” 施簡不回答他。很久很久,她才說:“沒什么可怕的。” * 第二天一早,陳諾舟習慣性地看向抽屜,果然發現沒有早餐。 施簡停止了對他的示好動作。 雖然早就覺得施簡的喜歡是“完成任務”,但當她真的不獻殷勤時,陳諾舟還是心情復雜。 有人跳樓,施簡就不“喜歡”他了,對他的態度可以說是180度大逆轉。這兩件事,聯系得毫無邏輯。 毫無誠意的喜歡,突然的冷淡,以及對無關事情的異常關注。施簡這個人,身上謎團太多,陳諾舟不在乎她對自己是否真心,卻十分好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午的大課間,陳諾舟把施簡攔了下來,在沒有被大家注意到的情況下,將她拉到一旁。 假裝是討論學習,其實是審問問題。 陳諾舟問:“你怎么跟個沒事人一樣?” “我本來就沒事。” “你不關心那件事了?” “……關心,但現在大家都不知道,事情被封鎖了。我也沒有消息。” 說到這,施簡輕微地揚了揚眉毛:“怎么還在提?昨天被掐得不夠疼么。” “疼。”陳諾舟裝模作樣地捂了下脖子,“但我轉念一想,你不可能真把我弄死,只是為了讓我不插手,嚇唬一下罷了。” 施簡不搭話了,有想走的意思。 “哎,別走。你不是說沒有消息嗎?”陳諾舟露出個狡黠的微笑:“我有。你需不需要幫手?” “我自己能搞定。”施簡冷冷道。 “我有現成的情報。”陳諾舟說,“真的不想聽?你這個人冷冰冰的,估計也沒有從別人手里打聽消息的人脈吧。” “……”施簡沉默一下,“我警告過你,不要瞎摻和。” “摻和了又能怎么樣?”陳諾舟向她湊近了一點:“最多被你弄死。但我現在對你有用,說不定還能成為你的小幫手,所以你舍不得的,對不對?” 施簡往后退了一步,兩人重回開始的距離。 她說:“參與這件事,對你有什么好處?” 陳諾舟聳肩:“沒有好處,我就是好奇,加上想幫你。” 見施簡不說話,陳諾舟便開始循循善誘:“現在校方有意封鎖消息,想查,找學校肯定沒用。普通校職工和學生都暫且不知道,真能和你一起調查或者討論這事的,也只有我了。我口風嚴,智商高,是十分理想的合作對象。” 頓了下,陳諾舟接上一句:“況且這女生喜歡過我。雖然我對她沒感覺,但……好好的人就這么沒了,心里總覺得怪怪的。查出她為什么會死,我心里能好過些。” 施簡本來沒反應的臉,終于有了一點細微的波動。 良久,她說:“那就隨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