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不及
“我不回去。” 傅南岐扯住白楹的衣袖,低低道:“阿楹,你別走。” 他垂首低眸,眼角泛紅,臉頰上病態的紅暈讓平日里的冷漠銳利所剩無幾,就連噴灑出的鼻息都是炙熱.燙人的。 這一時半會,白楹也硬不下心腸趕他走。 她也不敢走,以他的德行,她要是叫了別人來照顧他,他能掀翻了這知府府邸。 白楹嘆了口氣,給他蓋好被子,“你好好睡一覺,我就在這,不走。” 傅南岐長睫毛撲閃兩下,像受驚的蝴蝶,看著有幾分可憐:“那你,還生氣嗎?” 白楹瞬間冷下臉,起身欲走。 傅南岐猛地拉住她手腕,“你別走!” 白楹淡淡看著他,忽然意味不明道:“你該慶幸,你現在生病。” 不然誰還來搭理他啊? 傅南岐面色一白,低低道:“我沒傷他們性命。” “我知道。”白楹淡淡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還會跟你說話?” 傅南岐就跟吃了黃連一樣,滿嘴苦澀:“那我是不是還得慶幸自己沒做太絕?” 白楹非常無情,“睡覺。” 傅南岐嘟囔道:“睡不著。” 白楹道:“那我出去了。” “不行!”傅南岐緊緊抓著白楹的手,執拗重復,“不行。” “那就睡覺。”要不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她真想一枕頭砸死他。 藥效上來,也容不得傅南岐說不困。 他慢慢合上眼,迷迷糊糊間感受到有人在掐他臉,那力道可沒有一點心軟。 是阿楹。 這是他睡著前最后一個念頭。 “姑娘......”門輕輕被推開,丁元小心翼翼探出頭,“秦王睡著了嗎?” 白楹面無表情“嗯”了一聲。 丁元松了口氣,走進來道:“姑娘,既然這病好的差不多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回去了?” 白楹眼神復雜看了傅南岐一眼,這人就連睡著都要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真是無藥可救了。 “姑娘?” 白楹慢慢道:“再留幾日吧,等百姓徹底好全我們再走。” 丁元說:“那這幾日不是很無聊嗎?” 安城就算再好,也不能和天子腳下京城相比。 在這里玩兩日還好,待久了就沒意思了。 白楹看一眼睡得正熟的某人,下意識壓低聲音道:“我看安城附近山上有不少草藥,閑時我們多采點回去。” 丁元明白點頭,“還是姑娘觀察仔細。” 白楹扯了扯嘴角,哪里是她觀察仔細,在出發前,傅南岐就已經打聽安排好了。 他如此費盡心力殫精竭慮,不過就是想讓她錯過曲瀠悅大婚,為此不惜拿人命來籌劃,都這樣了她要是還不如他的愿。 白楹心氣不平,又狠狠捏了一把傅南岐的臉,好幾個紅印子被掐出來,丁元看的心驚膽戰,忙出去了。 傅南岐這一病,就是好幾日。 不像其他人憂心忡忡,白楹早有預料,江林這個幫兇每天都把傅南岐的藥偷偷倒了換成顏色相近的紅糖水,真以為她是傻子嗎連這個都聞不出來??? 傅南岐還假惺惺拉著她衣袖可憐兮兮道:“難受......” 丁元和江林等人快速離開,給兩人留下獨立空間。 “難受?”白楹俯身湊近,盯緊傅南岐,在他目光閃躲,心虛氣短之時,忽然輕輕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傅南岐:“!!!” 無數煙花在腦海炸開,他面紅耳赤還以為白楹不生氣了要原諒他了,就聽見一聲冷笑。 傅南岐傻眼了。 白楹不緊不慢道:“喝紅糖水喝的這么開心,你跟我說難受?哪里難受?” 傅南岐:“......” 他說她為什么忽然就親他,原來是有目的的! 好氣! 白楹抱著手臂站直身體,“行了,別裝了。就你這身體,小小風寒頂多一天就好。” 傅南岐慢慢收斂神色,從床榻上下來,他確實早就好了。 白楹嗤了一聲,轉身出去。 “你去哪兒?”傅南岐陰著臉,“還有兩日就是傅云祁大婚,你迫不及待回去了是不是?” 剛說完,傅南岐就后悔了。 他自知失言,急忙補救道:“我不是那意思。” 他疾步上前走到白楹面前,才發現她一臉平靜,沒有半點動怒的痕跡。 白楹說:“我去山上采藥。” 傅南岐忙道:“我陪你。” 白楹淡淡看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收拾好背簍小鋤頭等工具,又換了套簡便衣服,準備出發。 傅南岐拼了命獻殷勤,跟在白楹屁.股后面給她背背簍,拿水壺,她找到需要用的草藥,小心挖出來后,傅南岐就自覺接過來放進背簍。 堂堂秦王殿下,竟淪落到做雜活的地步。 哦不對,就他笨手笨腳的,做雜活白楹也嫌棄。 在傅南岐不小心捏斷一株草藥后,白楹忍無可忍道:“給我給我,你別碰了!” 傅南岐小聲認錯,“我下回小心點,一定小心點。” 白楹面無表情看他許久,也沒心思挖藥了,就坐在雜草上,抱著膝蓋從高處眺望山下。 傅南岐皺眉糾結好半天,忍著潔癖一臉心不甘情不愿在白楹身邊坐下。 白楹道:“虧得太妃他們擔憂,誰知道這會是你算計的?” 她的話打了傅南岐一個猝不及防,那話里話外譏諷意味,就跟針一樣密密麻麻扎在他心上。 且他無法狡辯一句。 白楹默了默,“我是真的沒想到,僅僅只是為了這種小事,你就拿人命開玩笑。” “那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工具啊。” “我并不曾,傷害他們......”傅南岐啞聲道。 白楹低著頭,看腳邊走走停停的小螞蟻,好半天沒說話。 一直到傅南岐以為她對他失望透頂的時候,白楹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而后伸出手:“走吧,我們回去。” 傅南岐下意識問了句:“回京城?” 白楹搖了搖頭,“我帶你在城里逛逛吧。” 安城遍布傅南岐的人,就連皇帝派來的侍衛,也在江林的唆使下“叛變”了。 這里遠離京城,民風淳樸,得了補償銀兩的人家還私底下偷偷給丁元他們送自家種的果蔬,以表謝意。 白楹知道后:“......” 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走在大街上,面對不少婦女打量驚艷的目光,傅南岐心中厭惡至極,表面拘謹不知所措,他悄悄拉住白楹的手,見她看過來,頗委屈:“她們都看我......” 白楹不悅道:“...看幾眼又不會少塊rou。” 話雖如此,她還是拉著傅南岐快步離開人群,找了家看著還挺干凈的酒樓,要了點吃的,兩人坐在角落。 白楹盯著傅南岐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幽幽道:“下次出來,帶面具。” 傅南岐用她說的話嗆她:“你不是說,多看兩眼不會少塊rou。” 白楹冷笑一聲,“隨你好了,反正被看的不是我。” 傅南岐磨牙:“看你的人也不少!” 這時候,白楹要的東西陸續上來了,兩人同時閉嘴。 安城這邊口味偏清淡,桌上很少見辣椒,都是幾道家常菜,也沒有什么精致香甜的糕點,白楹扒拉了半碗飯,就吃不下了。 白楹悶聲道:“我想回家了。” 她想太妃娘親哥哥輕風jiejie他們了。 也想京城正宗的冰糖葫蘆,各色各樣的糕點,四季樓的招牌小餛飩。 傅南岐沉默半晌,艱難道:“那我們回去吧。” 六個字仿佛用掉了他所有力氣,說完就緊抿唇,移開目光一言不發。 白楹覺得他真是又好笑又可憐,“都待了這么久了,也不差這兩天。” 傅南岐敏銳察覺到她的心情,“......阿楹,你不生氣了吧?” 白楹橫他一眼,裝不出那種兇巴巴的表情,只好作罷。 “你應該和我說的,我未必不會答應。”她淡淡道,“拿這么多百姓做籌碼,算計了所有人,包括我在內...你覺得我不該生氣嗎?” “可我想不出其他好辦法了。”傅南岐輕聲說,“而且,你不會跟我走的。” “你提都沒提,怎么知道我不會跟你走?” “你和曲瀠悅不是好友嗎?她大婚,你難道會不去?”傅南岐語氣不太好。 白楹皺眉,“你好好跟我說,我就不去。” 傅南岐心想你現在都在安城了,當然會說這種話。 白楹說:“你以后做決定能和我商量一聲嗎?你老說我不信任你,其實你也沒信任過我。” 傅南岐說沒有,“...我以后,會和你商量的。” 白楹覺得他這句話可信度實在不高,但她懶得戳破,“好。” 兩人又和好了,但也僅限于表面上的風平浪靜。 白楹心里藏了個疙瘩,傅南岐又一直都是患得患失的性格,他的性子難以改變,就算白楹說再多也沒有用。 多少次了,她口水說干,嘴巴說破,也扭轉不了多少。 算了,她也累了。 既然改變不了,她就時刻盯著他,以防再出幺蛾子。 白楹主動去找牽傅南岐的手,自然而然道:“晚上江邊有人放河燈,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傅南岐心微微泛酸,悶聲悶氣道:“去。” 白楹點頭,叮囑他:“正事別忘了,早日解決,我們早日成親。” 傅南岐忽然停住腳步,呆呆看著她,“不是說,等你,等你長大嗎......” 白楹輕嘆道:“可我等不及了。” 再不把他放身邊盯著,她都不知道他還能干出其他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