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趙潢的心一沉,突然又想起皇帝說他刺殺齊王的事情,但他明明沒做過,想必底下的人也不會不經過他而大膽行事,那么到底是誰對齊王動手的? 但不管如何,倒也不重要了,反正最終自己是要登上皇位的,多一宗罪名或者少一宗又有什么要緊。 此刻慶王正道:“太子殿下,父皇如何了,請帶我們前去探望請安。” 太子道:“不必著急,自然會讓你們見的。” 說到這里,偏殿的翰林學士走來行禮:“殿下,傳位詔書已經草擬好了,請殿下過目。” 慶王趙翼跟齊王趙暉聽了,面色各異,齊王眨眨眼:“太子殿下,請問是什么傳位詔書?” 太子道:“哦,還沒有來得及告訴你們,是父皇因為突然病倒,所以想先把傳位的詔書準備好了,雖然說就算不寫,終究也是我來繼位,不過既然是父皇的意思自然就只能遵旨行事了。” 齊王道:“原來是這樣,那……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慶王也淡淡地說道:“很是,我們只是來給父皇請安、探視父皇的病而已,至于父皇要如何行傳位之事,自然是太子殿下cao勞。” 太子見他兩個表現的很識大體,至少話說的漂亮,便道:“你們若是真心這樣想,父皇跟我自然都很欣慰。” 說著便轉身往內,且走且說道:“父皇是急病,太醫說了最好不要驚動吵鬧到他,先靜靜地養兩天。” 忽然他回頭看向齊王:“你不換身衣裳?” “不必了,穿什么都是一樣的。”齊王很好脾氣的回答。 太子哼的一笑,領著兩人往內殿而去,路過一處地方,慶王嗅到一陣刺鼻的血腥氣,垂眸看向地上,卻見琉璃地面還有些濕潤,顯然是才擦拭過。 他的眼神微變,摁在輪椅上的手微微握緊了幾分。 齊王順著他目光看去,便問:“這里是怎么了,好像擦拭過。” 太子在前方回頭看了眼,見狀淡淡道:“哦,有個手腳不謹慎的小太監,打翻了藥湯。” 齊王嗅了嗅:“怎么聞著好像是……”看向慶王,忽然打住了。 這地上自然是嘯天的血,之前已經是太監們給清理干凈了。太子不以為意,仍是向內殿而去。 內殿門外有幾個侍衛站著,到了里間,見皇帝仍是平躺在榻上動也不動。 齊王推著慶王到了跟前,隔著七八步遠便跪了下去:“兒臣趙暉奉旨回京,給父皇請安。” 榻上皇帝的手指動了動,卻并沒有出聲。 慶王也道:“給父皇請安,聽太子殿下說父皇龍體微恙,不知可好些了?” 皇帝又抬了抬手,聲音微弱地:“太、太子……” 太子見他能出聲了,略覺驚訝,忙假裝奉旨上前的:“父皇,兒臣在,不知父皇有何吩咐?” 榻上的皇帝慢慢睜開眼睛,看著太子啞聲道:“聽說、你已經把傳位詔書擬好了?” 太子眼神微變:“是,已經如父皇吩咐,草擬妥當。” 皇帝道:“好、真是好太子……” 話音剛落,便道:“把他拿下!” 太子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后退,不料原先伺候皇帝身邊的兩名侍衛忽然閃身上前,竟是將他攔住。 “你們……”太子才要反抗,只聽慶王道:“太子殿下,你總不會以為,你所行之事無人可知吧。” 太子轉身,卻見齊王早爬起身來,忙把慶王的輪椅往后拉了拉,生恐太子狗急跳墻傷害到慶王似的。 慶王卻轉頭對著他低低吩咐了幾句。 齊王聞言,便猶豫著松開慶王,只跑到皇帝的床邊,將皇帝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 太子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偏不能動,正暗暗著急,卻又有數道人影從殿外沖了進來,都是宮廷侍衛,但卻不是太子的心腹。 這會兒皇帝在齊王的攙扶下慢慢坐了起身,他低著頭咳嗽起來,咳了一陣,竟吐了一口鮮血。 皇帝吐了血,頭腦反而更清醒了幾分,皇帝抬頭看向太子:“朕告訴過你,古來亂臣賊子,沒有好下場。” 太子給這個變故驚呆了。 下午在退思宮內他的所作所為,其實并沒有事先計劃過,頂多是在腦海中粗略地冒出過這個大膽的想法而已,卻不敢真的動手,畢竟這是大逆不道之舉。 可是皇帝的話讓他絕望之極,橫豎不動手也是保不住位子,不如一搏,沖動之下才破釜沉舟。 皇帝因為也沒想到太子膽敢如此,所以并沒有十分提防,竟給太子挾持成功。 太子脅迫皇帝回到麟德殿,又強迫皇帝吞下了不能言語無法動彈的寧神藥物,準備先斬后奏。 可是他最不該做的,就是讓慶王進宮。 慶王因為得到小葉的傳信,早知道宮中大變了。 本來他跟皇帝一樣,都覺著太子不至于如此喪心病狂,但既然他做出來,自然要有應對之策。 其實慶王早在很久之前,就于東宮安插了細作。 而且事出突然,太子只能調動東宮的侍衛,并不能動用宮內的守衛。 慶王一旦進宮,就跟宮中的禁衛首領通氣兒,又命阿南寒雨等去麟德殿見機行事,有細作當內應,自然順利。 所以太子在外殿跟慶王齊王說話的時候,阿南已經潛入了內殿,悄悄地把看守皇帝的東宮之人解決,換了自己人。 此刻那兩個喬裝改扮的太監把太子攔住,太子才知道自己到底是功虧一簣了。 正在這會兒,外頭響起了兵器相交的打斗聲響,原來是麟德殿外宮中禁衛們悄然出動,跟東宮的人打了起來。 太子本來還想著叫東宮侍衛進來救駕,聽到這聲音,知道慶王在外頭也安排妥當了,雖然東宮的侍衛還能抵擋一陣,可只怕大勢已去。 事到如今,太子不由冷笑道:“四弟,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早就算計到了?” 趙潢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走漏了風聲。 在今日之前,確切的說是在退思宮殺死麟德殿內侍的時候,太子才真正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他沒有事先計劃,事發后又一直陪在皇帝身旁,這計策宮內尚且無人可知,怎么在宮外的慶王居然會知道了? 看著慶王平靜的臉色,太子看看身邊那兩個內侍,咬牙切齒地說道:“好啊,是東宮那里有你的jian細!” 慶王微微地搖了搖頭:“我只能告訴太子殿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會兒皇帝的臉色好了些,卻又有些昏迷之態。 齊王看看皇帝,又看看太子,便道:“太子殿下,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么暴躁不容人,你不為自己著想,難道不為皇后娘娘著想?為了那個位子,父皇母后你都不要了?” 太子怒道:“不必你說風涼話。” 齊王道:“我這是心里話,并不是什么風涼話。”說到這里他笑了笑:“你可知道當初父皇封王,母妃舍不得我離開,獨我心里高興,因為我知道,我若是留在京內遲早是要出事的,在冀州這些年來才是真正快活的幾年,我本來也不想回京的,一來怕出事,二來路上奔波的也辛苦,只是惦記著母妃,又得父皇傳召這才回來。” “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說這些好聽的,”太子不屑一顧:“成王敗寇,愿賭服輸。” 正在這時侯,皇帝醒了過來,他吁了口氣:“逆子。” 太子并不管這句,目光落在慶王身上:“你以為你贏定了?你怎么不問問你最關心的那個人現在哪里?” 慶王眉峰一動:“殿下說的是犀兒?” 太子笑的不懷好意:“不是她還有誰,你把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怎么竟不關心她的死活了?” 慶王雖然看著臉色不變,但仍是不由自主地喉結上下一動。 皇帝說道:“你這畜生,你到現在還冥頑不靈嗎?” 太子道:“慶王,我只跟你說一句,你要是想林犀兒好端端的,你就答應我,好好地扶持我登基繼位,否則的話……” 慶王眼神暗沉,盯著太子道:“你把犀兒如何了?” 太子笑道:“想要讓她活命,那就聽我的,不然我保證她會死的苦不堪言。怎么樣,你愿意為了她不要這皇位,那你會不會為了她,也跟我似的反叛呢?” 這話一出,齊王以及榻上的皇帝都變了臉色。 皇帝吼道:“你竟還敢如此!來人!” 千鈞一發之時,慶王道:“父皇且慢!” 皇帝愕然地看向慶王:“你……” 太子的臉上卻多了幾分得意之色:“怎么樣,慶王,你想好了嗎?” 慶王默然不語。 齊王臉色發白:“太子殿下,你還是及早的懸崖勒馬吧……” “閉嘴!”太子喝道,他如今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吼完了齊王后,又看向皇帝,狂笑道:“父皇,你不是偏疼慶王嗎,如今你親眼看看,他為了一個女人寧肯舍棄一切,就算他比我強上萬倍,他也沒有資格……” 太子還沒有說完,忽然噤聲。 原來慶王雙手按著輪椅的扶手,正慢慢地站了起來。 齊王先是愣住,然后一溜煙跑過去扶著他:“四弟!” 慶王臉如雪色,冷汗自額角滑落:“太子,犀兒在哪里?” 趙潢吃驚地望著慶王,半晌才道:“你只要答應我助我登基,她自然無礙,我也會把她還給你。” 慶王盯著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形搖晃不已。 趙暉急忙用力攙扶著,還好他生得胖,能撐得住。 “兄弟之間,”慶王盯著太子:“本該相互扶持,而不是互相猜忌,互相陷害,你死我活。” 太子只覺著這句話充滿了嘲諷:“你……住口,不用你說教!” 慶王道:“父皇的決定是對的,你不能當儲君,也絕不能是國君。” “我不能,他能?”太子嗤之以鼻,看向齊王。 齊王笑道:“我當然不能,我很知道我是幾斤幾兩的才干,跟四弟是望塵莫及,甚至也遠不如太子殿下,絕不是那種治國之才……” 不料慶王卻道:“治國并不需要絕頂聰明,畢竟還有滿朝文武籌謀,但為國君的不可或缺的品性,一定得有一個‘仁’。” 他終于站穩了些,直視太子,簡單而清晰地說道:“可惜你沒有。” 太子給這幾句話噎的幾乎眼冒金星:“你說什么?你難道、難道是不在乎林犀兒的死活了嗎?” “我當然在乎,”慶王道:“所以我才越發不能跟你妥協。” 皇帝在旁邊聽到這里,臉色逐漸地緩和下來。 而就在慶王話音剛落的時候,突然間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聲巨響。 這響聲震耳欲聾,連向來如磐石般穩固的麟德殿都好像顫了兩顫,齊王只覺著耳朵嗡嗡的,幾乎站不住腳,有些慌張地問:“怎么了這是怎么了?地震了嗎?打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