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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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 宜磨藕粉。 池小秋雖力氣大,可這搗弄藕粉是個費(fèi)力活,搗得久了也是胳膊肩膀哪里都酸疼, 這會再抬頭看看, 搬回來的藕占滿了一整個院子, 池小秋只覺嘎吱一聲,另一只胳膊也一齊疼起來。 “終于長進(jìn)了些, 這回挑的藕成色還看得過去。” 對于薛一舌來說,這話算是夸得頂破天了, 可惜池小秋埋頭于蓮藕之中, 無暇消受。 上好的藕洗干凈之后,能當(dāng)鮮果能做食材,便是直接咬上一口, 也是脆嫩多汁, 若是磨出粉來,生津潤肺, 簡單拿熱白水沖開, 從不會走的小兒到年近七十的老嫗都吃得。 薛師傅大約是讓好食材洗了眼睛,難得起了談興:“過了江, 安湖蓮藕在這南邊也是大有名聲,曾有官老兒想往中官處報,將此地的藕列作貢品,結(jié)果驚動了當(dāng)?shù)馗骷掖髴簦?nbsp;一齊往府衙上書,這才免了。” 貢給圣上的自然都是各地最好的東西, 舉國之力才能維持皇家奢侈之習(xí),若真列作了貢品, 皇上吃得中意時,那便成了年年歲歲要交出的稅,雖說能盤剝一些,若是遇上災(zāi)年收不齊,吃瓜落的還是官老兒。 池小秋停下手里的石臼,看著優(yōu)哉游哉的薛一舌,有些哀怨:“師傅,你老在這葡萄藤下坐了好半天,該說得累了?不如來這里松松骨頭?” 薛一舌立刻收了閑散神色,坐正了身子,變得嚴(yán)肅起來:“這藕粉最講究力道,你還需好好練練。” 果然,最不該對這虛幻的師徒之情抱有希望。 薛師傅卻在心中輕哼,這片地兒正對著房里對穿兩扇大槅窗,池小秋都忙了這么大會,鐘小子若還是瞧不著,這門親事也就不用再說了。 正如他所料,沒過一會兒,門便讓人推開了。 如同久旱逢甘露,忙得昏頭昏腦的池小秋早就忘了最近兩人之間的古怪,見著鐘應(yīng)忱迎面而來,忙問:“你來得正好!我磨了的藕漿都在這袋子里頭,你幫我端著,我好拿水來沖!” 鐘應(yīng)忱捋起袖子來:“你來端著,我沖就好。” “我力氣大…”池小秋沒來得及發(fā)表完自己的意見,就讓鐘應(yīng)忱占了地方。他人雖瘦弱,幾桶水倒還能拎得起來。 下面放上干凈木盆,沖出來的藕漿水就直接落到盆里,也不知提到了第幾桶水,池小秋見這時候濾出來的水已經(jīng)是清凌凌的,忙道:“好了!” 這樣的藕漿要等上一兩天,直到來回濾干凈里頭的細(xì)碎藕渣同泥沙,才能瀝干捏出藕粉團(tuán)子。 薛師傅旁邊看著,卻知道鐘應(yīng)忱差不多用盡了力氣,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只是怕池小秋看出來搶了位子,才硬撐著沒顯出來。 忙活了整整一天,終于將大半的藕喚作了滿院的藕漿,池小秋心情大好,早不記得前兩日的不自在,手熟門熟路就往他肩上一拍:“好兄弟!多虧有你!” 頭一次,薛師傅心里頭的天平略略往鐘應(yīng)忱處略傾了傾。 遇上自家徒兒這么個傻孩子,也算是命中注定一劫,情路多舛。 鐘應(yīng)忱不動聲色,將手慢慢收在身后,也點頭笑道:“能幫得上忙便好。” 這會沒了藕,池小秋也不是多么粗心的人,眼往他身上一順,立刻知曉有異,一想便知,忙問:“剛才累著了?” “無事。”鐘應(yīng)忱輕描淡寫,卻擋不住池小秋搶上前拉了他的胳膊過來,見他手止不住微微發(fā)抖,便知道是用力太過的緣故。 一只手遞過來,卻是薛一舌不知什么時候回屋里拿了一瓶藥油,又在鐘應(yīng)忱的順勢而為上推了一把:“你過兩月還要應(yīng)考,還得注意。” 池小秋想著鐘應(yīng)忱八月秋闈,原是要急著備考的時候,卻因為她這事給誤了,不由大愧,忙問:“這藥怎么用?” “外用,涂在患處使勁揉搓,疏通氣血便可。” “好!”池小秋方應(yīng)了,想想又不踏實,起身就要往外走:“還是找郎中看看罷,寧可多費(fèi)事也別誤事兒。” 不等鐘應(yīng)忱開口,薛一舌便道:“收個徒弟作甚?連師傅的話也不信!” 這能一樣嗎? 池小秋剛要惱,便聽鐘應(yīng)忱道:“這藥我之前在高兄處見過,最是難配,于這筋骨之傷最是有效,薛師傅確是有心了。” 池小秋只得作罷,薛一舌將藥扔下,抬腳便往屋里去了,只留下池小秋捏著鐘應(yīng)忱的手腕,有些猶疑。 韓玉娘前些天教的,男女有別,能在這時候用么? 忽又想起鐘應(yīng)忱說的“事急從權(quán)”,便跟鐘應(yīng)忱道了聲得罪。 偏鐘應(yīng)忱為了干活方便,穿得還是窄袖,池小秋解了多久扣子,鐘應(yīng)忱便看了她多久,決定還是不要告訴她,這扣子其實解不開。 可惜池小秋耐性有限,直接下手一撕,這短暫的寧靜時光便結(jié)束了,讓他好生惆悵。 池小秋直將袖子破到他上臂,想著薛一舌說的“患處”,又尋不著,索性倒光了半瓶子的藥油,將鐘應(yīng)忱整個胳膊都涂滿了,使勁揉搓起來,還怕自己力氣過了,又囑咐鐘應(yīng)忱:“要是疼,你就說。” “好。” 鐘應(yīng)忱垂下眼,不去看自己被抹得有些嚇人的胳膊,只覺得她每一次指尖到指掌的觸碰,都格外燙人,竟讓他有些不好意思。 池小秋毫不惜力,花了許久時間,將鐘應(yīng)忱整個胳膊按得通紅才罷手,只是瞧著他半露的肩,兩者顏色差別太差,顯得胳膊十分凄慘,又見鐘應(yīng)忱總不言語,便安慰他道:“再過兩日,就同之前一般白了。” 鐘應(yīng)忱壓根沒聽見她在說什么,只是道好,又讓池小秋立逼著動了動胳膊,見確是無虞,才把心擱回原處。 “你有什么要吃的?”池小秋自問自答:“現(xiàn)成的藕,便給你做個藕夾,你等著!” 藕削凈了皮洗干凈泥,快刀切作圓片,卻仍有一端粘連,豬rou四分肥六分瘦剁成泥,夾在藕片之間,用雞蛋芝麻油等料混成面糊,藕片在其中浸上正反,掛上了面糊,冷油滑進(jìn)熱鍋,慢慢將這藕片煎成金燦燦顏色。 不下重油來炸,便是因為鐘應(yīng)忱吃不慣,這樣煎出的藕夾,外頭更加發(fā)脆,卻不妨礙里頭rou餡的鮮美多汁,池小秋又配了兩道清爽小菜,那邊冷面煮開,直接過水,不能再快。 鐘應(yīng)忱往這里來一天,混足了兩頓飯菜,待要走時,忽然覺出不對。 這袖子讓池小秋毀得徹底,大喇喇敞著,風(fēng)一吹覺得涼時才察覺,這般出去定要有閑言碎語,便問池小秋:“可有針線?” 自然是有的,可池小秋作難:“要不要等我二姨回來,讓她給你縫?” 韓玉娘這會都沒回來,定是讓薛師傅給拖了,不然待她見著這樣場景,怕是要雞飛狗跳。 鐘應(yīng)忱含笑道:“隨便補(bǔ)補(bǔ)便好。” 池小秋沒奈何,只能硬著頭皮上陣,給鐘應(yīng)忱這袖子上縫了一道。 等她笨拙地打了三個結(jié)收尾,上下端詳了一會兒,自己十分心虛。 鐘應(yīng)忱整了整那道歪歪扭扭的口子,如同瓦藍(lán)天摔碎成兩半,中間橫亙著一只蚯蚓,道:“好看。” 池小秋:“呃…”鐘應(yīng)忱可能眼瞎。 “已經(jīng)晚了,你還不回家?”薛師傅在門口催促,鐘應(yīng)忱便知道,這是在告訴他,韓玉娘已經(jīng)拖不住了,便點點頭道:“我先走了。” 池小秋攀著門,見鐘應(yīng)忱大步離去,突然襲來一陣強(qiáng)烈的不舍,竟讓她隨之一怔。 薛師傅站在門邊,暗暗長嘆一口氣,想起鐘應(yīng)忱前兩天登門時的場景。 韓玉娘出去賣新繡出來的貼片兒,還要再買些剛出的花樣子,池小秋趕著出門挑藕,好半會都回不來,鐘應(yīng)忱上門來干什么?不是有所求,還能是嫌隔河太遠(yuǎn),專走近一些好對眼想看兩厭不成? 薛一舌冷臉待客,鐘應(yīng)忱卻恍若不見,喝過他恭恭敬敬倒出的第三壺茶,薛一舌終究沉默不下去了。 水喝得多,也憋得慌啊! 他惡聲惡氣道:“我又不是你師傅,來尋我做甚?” 鐘應(yīng)忱正等著他開口,眼見杯空了,又續(xù)上一杯。 薛一舌看著茶葉沉浮,越發(fā)不安穩(wěn):“有話便說!我也不似小丫頭一般好哄!” “聽聞汝元每到四月就有珠蘭花會,舴艋畫船流連于水上,攤鋪花車列布于街旁,有十里馨香。買花之人若是惜花,便爭相飾盆盒,以琉璃,以片玉,以官瓷,以楠木,以象牙,以朱貝,極盡巧工,便以拙木,也必然要大巧若工,萬沒有隨意丟棄污泥之中的。” 薛一舌冷笑一聲:“誰知道那看著工巧的盆好不好用,能不能護(hù)得這花。琉璃易碎,珠玉不實,象牙留痕,楠木也能朽,又能如何!” 鐘應(yīng)忱一笑:“可眼下這人只因太過愛花,只怕栽入盆中便再難留下,更誤了這花長勢,便寧愿這花長長久久長在眼前,怕是有些短淺。” 薛一舌怒氣猛地一沖,站起來瞪他道:“我知道你們這等讀書人的心思,只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更別提小秋還是個女孩兒家,不過做得兩道菜做些粗鄙事,哪里是值得看的!我薛一舌卻把話放在這里!” 他目光炯炯瞪向鐘應(yīng)忱:“小秋于庖廚之道的天資,不下于你讀書寫字,你能做得天下人眼里的狀元,小秋也能做得這行里的狀元!” 第95章 素?zé)Z 薛一舌見鐘應(yīng)忱并未開言駁他, 才緩了口氣道:“你若是為她好,就莫要惹她,就是做了官夫人又如何?你現(xiàn)去問問她, 到時候出門做上一場宴就讓人點著說不守婦道的日子, 她可愿受?” 鐘應(yīng)忱只用了一句話, 就讓薛一舌定在當(dāng)?shù)兀骸拔抑獣詭煾邓鶓n。” 他放慢了詞句:“小秋,絕不會做第二個云娘子!” “你…你…你…”薛師傅失卻了最后一點安定。 “她想做的事, 便自去做,便是做了娘子夫人, 做了孩兒娘, 她也是池小秋,這刀碗鏟勺,只要她想拿, 就無人能阻她。” 鐘應(yīng)忱看向他, 一如三十年前的他一般年輕:“鐘某這盆雖說簡單了些,卻愿將花長長久久護(hù)持下去, 只要她自個愿意, 哪里都能呆得,甚事都做得。” 薛師傅哽了一會兒, 由不得不心動。 鐘應(yīng)忱這是明明白白告訴他,便是與池小秋成了親事,也不妨礙繼續(xù)當(dāng)他這徒兒。 誰家娶妻娶媳不是為cao持家事,生兒育女, 鐘應(yīng)忱敢做這個承諾,是旁家再不能應(yīng)的事。 攻人攻心, 鐘應(yīng)忱這小子心眼彎彎繞,偏能打到人心里頭, 薛一舌雖是不情不愿,卻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已是給了他許多便利。 過了兩三日,整個院子里的藕漿都變成了布袋里頭一團(tuán)團(tuán)藕粉團(tuán),又被切作一片片,放在炭盆上慢慢烤干,最后壓出來的粉就是這一年池小秋手里出的第一批藕粉。 池小秋挑的這家拉來的藕成色不錯,又新鮮又都是熟透了的老藕,出的藕粉就格外多。 鐘應(yīng)忱日日過來幫忙,便是有薛一舌幫忙,也讓韓玉娘撞見了。 她進(jìn)門之時,池小秋正從鐘應(yīng)忱手里接?xùn)|西,兩人挨得格外近,瞧得韓玉娘心里有些不安。 姑娘一天天大了,心思也多,韓玉娘生怕自己有了疏漏,原說好回家拿了便要送去的繡件也拋在腦后,一齊幫著他們忙活。 池小秋用米粉捏了小小的浮元子,煮熟了撈出來,一個個圓咕隆咚雪潤嫩彈。再倒些藕粉在碗里,倒上一些冷白水,接著用熱白水沖開,勺子慢慢攪勻,就見碗里頭的藕粉微稠,晶瑩剔透里還透著淡淡的粉,仿佛春天浸了水后變薄的桃花色,把浮元子直接加在其中,十分好看。 鐘應(yīng)忱只嘗了一碗,見韓玉娘如坐針氈的模樣,便對著池小秋微微一笑,起身要走。 “這些你都拿著,晚上看書時候沖上一碗,還能頂餓。”池小秋足足給他裝了一半新出的藕粉,又看看他的手,怕他拎不得重物:“算了,我?guī)湍隳眠^去。” 韓玉娘自然不肯讓池小秋隨他去,便接過來藕粉:“你不是還要跟薛師傅學(xué)什么菜?這藕粉,二姨幫你拿去!” 鐘應(yīng)忱垂下眼,多了些冷意。 他不過是因為池小秋,才愿在這院里多顧及韓玉娘,可這出了門,卻再不能退了。 池小秋有些猶豫,卻聽他一面道:“諸位自去忙,我自己來便好。”一邊卻又握了握手,似是忍著痛。 池小秋頓時狠狠唾棄了自己一把,鐘應(yīng)忱自來便不是愿意給別人添麻煩的性子,這會不過送個東西,推來推去算什么,便搶了藕粉:“二姨你去歇著,我去!” 因有著這份愧疚,池小秋一路絮絮叨叨囑咐了許多,又怕他自己天天在家,從天亮讀書到天黑不好生吃飯,又跟他約了每天午間晚上兩餐,便打發(fā)伙計直接送飯到他門上去。 鐘應(yīng)忱只微笑聽著,難得池小秋這會不似前幾日那般疏遠(yuǎn),便趁著空道:“七月曲湖邊有燈戲,到時候高兄正登臺唱第二折 戲,我便定了兩個位子,咱們便一同過去,也好給他壯壯聲勢。” 他說著便笑起來:“聽說那茶園子上了些新點心,倒是稀罕,你若嘗了說不得自己便能做出來。” 戲倒是其次,難得是這點心,池小秋的心思立刻讓這新鮮吃食牽了去,忙點頭:“那就說定了!” 這會街上來逛的人也多,一到這多風(fēng)時候,賣春勝、風(fēng)箏等物的都多了,橋上橋下多有人來攔著行人兜賣了,池小秋二人便也早早讓人盯上,方上了橋,就已經(jīng)讓幾撥人攔了。 這般兩三次,池小秋也有些惱了,一邊躲截住她硬是要她看掛的幡的人,一邊道:“我趕著送東西,又不要買東西,你自去尋別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