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愚蠢的惡鬼,相當于親手把這么一個俘虜她自己的機會……遞到了我的手上啊。 不過…… 哼。事實證明,能被那女人照臉抽鞭子的,也不是什么多聰明的貨色。 說是能絕對掌握對方的藥物…… 結(jié)果竟然還是讓她跑了。 行刑的那天,理查德本是一點都不著急的——出于職務(wù),他當天必須要陪伴在公主身側(cè),隨時待命,以保證自己投誠的決心——而根據(jù)懷特所說,那個女人會變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幼童,由他親手送到自己的莊園里。 得知對方消失的消息后,懷特一面在公主前做出全城搜索的樣子,指揮部下到處亂跑,一面吩咐自己培養(yǎng)的心腹,順著監(jiān)牢那里的下水管道一路尋找。 他根本不著急,雙腿被打斷的伊莎貝拉就算順利逃走,也跑不了多遠。 多半,是脆弱地倒在某個下水道口旁的垃圾里吧。 然而,然而…… 【抱歉,屬下一無所獲。】 【屬下也……】 【沒有發(fā)現(xiàn)。】 【沒有發(fā)現(xiàn)。】 【屬下,屬下也……但是屬下在某個罕無人煙的下水道口旁發(fā)現(xiàn)了未知人物的腳印!是成年人!旁邊疑似有一灘屬于公爵的血跡!】 【腳印?!立刻順著它去追,還要我提醒——】 【大人……屬下,屬下的確追著腳印向下查了!】 心腹害怕到發(fā)抖的聲音依舊很清晰:【但是,但是腳印的盡頭什么都沒有!只是一片王都外的荒地!周圍沒有絲毫人煙……半徑兩百米內(nèi),沒有一個居民……】 一群廢物!難道那個神秘人會飛嗎?! 每每想到這里,理查德就氣得胸口發(fā)悶。 他籌謀了這么久……準備了這么久……渴望了這么久,總算找到機會,能徹底拉下來鎖住的女人…… 就這么消失了?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家伙截胡? “別讓我知道,那是誰……” 文質(zhì)彬彬的紳士,發(fā)出陰沉的低語。 【與此同時,鐘樓】 “我出門了。” “去哪兒?” 機械師的腳步頓了頓,眼角的余光瞥向露臺。 這是位于餐廳上層、樓梯一角臨窗的小露臺,窗臺下放著一條長長的沙發(fā)床,窗框上有綠色的藤蔓植物。而伊莎貝拉正把晨間報紙蓋在臉上,懶洋洋地躺在那兒曬太陽。 現(xiàn)在是她固定的午睡時間。 早已決定徹底退役的老兵在過于舒適的環(huán)境下養(yǎng)成了固定的午睡時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狄利斯想起,她一開始來這里時,還會因為中午睡著而發(fā)脾氣。 但她是對她自己懈怠的精神狀態(tài)生氣,仿佛一只潛伏時因為沒能時刻繃緊肌rou而責(zé)怪自己的豹子。 那個時候,伊莎貝拉總傾向于和他拉開距離……無論她多生氣,都會堅持著把他偷偷蓋上的毛毯掀下來,疊好,再還給自己……那份距離感仿佛是她賴以生存的安全感。 現(xiàn)在這副徹底放松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她的不幸。 狄利斯注視著她撐在一邊的手臂。 手臂和所有嬌柔的女人一樣,白皙光亮。 但他卻情不自禁地想象這上面本應(yīng)存在的傷疤——伊莎貝拉所真正經(jīng)歷的傷疤。 我一直沒能見到她長大后的真正樣子……現(xiàn)在的成年狀態(tài)只是那些特殊火銃的影響……真正的伊莎貝拉是什么樣的? ——如此,等狄利斯回過神后,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她的時間有點過長了。 伊莎貝拉問出那句話后就沒再出聲,報紙依舊蓋在她的臉上,隨著呼吸靜靜拂動。 ……大概是睡著了。 狄利斯下意識往那里走了一步,又發(fā)現(xiàn)這次她的身上好好蓋著毛毯。 嗯,毛毯好好蓋著,腳和手也仔細裹了起來,沒有束緊的頭發(fā)呈最不會壓迫腦袋的姿態(tài)在靠枕上散開,在陽光下煥發(fā)出水銀的流動感。 是健康標準的午睡模板。 意識到自己沒什么可做后,他手足無措地愣了一秒,就直接轉(zhuǎn)身,踏上下樓的階梯。 今天下午的確有著要緊的事務(wù)要處理……停留在這里是低效率而不符合邏輯的行為。 為什么他剛才會想走過去來著?最近用腦過度有些邏輯紊亂? “去哪兒?” 然而,微啞的嗓音在他背后響起。 伊莎貝拉沒有睡著,她重復(fù)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問題。 狄利斯回頭,正好看到伊莎貝拉把腳伸出了毛毯——她半坐起來,窸窸窣窣扯下了臉上的報紙,色澤驚悚的眼睛此時充滿無害感。 大概是連續(xù)問了同一個問題兩遍,她稍微皺起眉頭:“大中午的,你去哪兒?” 狄利斯又下意識向那里走了一步。他想過去用毯子裹住她的腳。 “我出門……有工作。” 哦,她又把腳縮回毯子里了。她拿下了報紙,在整理自己的頭發(fā)。 沒有可以幫忙整理的地方,也沒有可以照顧她的地方——走過去的理由好像又消失了。 進退兩難的機械師再次愣了一下,便準備把剛才的那步撤回去——“過來。” 準備午睡的女人說,抬起手臂,勾勾手指:“弟弟,過來一下。” ……叫我過來?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嗎? 狄利斯把疑問咽回去,知道如果他直接提問大概會被敲腦門。 他走過去。 “什么事?咕咕,我今天下午的確是工作外出……唔唔唔唔!” ——沒有遭遇敲腦門,而是直接被她伸手捂住了嘴。 伊莎貝拉打了哈欠,探身過去,在自己的中指和無名指之間輕輕吻了吻——隔著她自己的手指,正對著狄利斯的嘴唇。 一個沒有絲毫接觸,不算吻的吻。 陡然拉近的距離和氣息讓后者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下意識想去摸她垂在肩上的頭發(fā)。 伊莎貝拉啄了一口,稍稍拉遠,放松了捂住他嘴的手指,就著這個距離開口:“你打算去哪兒工作?” 狄利斯呆愣地回答:“諾德學(xué)院精尖研究所,院長讓我去監(jiān)督一個重要項目。” “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要做研究工作。” “晚飯帶了嗎?” “沒有,不打算吃晚飯。” 很好,這是再次打算為科學(xué)獻身。 ……他以為自己是什么陰沉沉的科學(xué)怪人嗎?不知道訂婚后要收斂收斂? 有必要再懲罰懲罰。 想到這里,公爵微微笑了一下,手指再次收緊。 她再次隔著中指與無名指吻了吻他,然后自然地收回手掌,縮回毯子,重新放松地躺回沙發(fā)。 “記得把指南針和定位儀帶上,設(shè)置今晚六點半準時發(fā)定位信號。” 伊莎貝拉把毯子拉到肩頭,打著哈欠說,“到時候我循著指南針去接你,我們今晚在外面吃飯。好了,走吧,工作加油。” 狄利斯:…… 他杵在原地,維持著木樁的姿態(tài),呆滯了整整三秒鐘。 這三秒鐘是沒有任何思考的三秒鐘,全然空白。 接著,他遲緩地思考了十秒鐘:“我不需要你特地來接我,我可以自己回來”——這么說一定會被咕咕瘋狂嘲諷我的認路能力。 “我是去工作,沒時間吃飯”——無論說不說都會被拖去吃東西的,在角斗方面永遠贏不了咕咕。 那么,我這時候應(yīng)該說——“咕咕……你叫我過來干嘛?你的問題不需要我過來再問,浪費效率……” “干嘛?” 伊莎貝拉翻了個身,語氣自然無比:“親你。” 【三十分鐘后】 周末,錢德勒院長在地下研究所的入口處等待自己寄予厚望的機械師。 他等了半天,掏出懷表又看了一下,然后拿出手帕揩揩胖腦袋上的汗珠。揩干凈了,又繼續(xù)等待,繼而掏出懷表…… 很快,這套動作就以每五分鐘一次的頻率重復(fù)起來。 終于,在院長的手帕要汗?jié)駮r,他翹首以盼地盼到了自己等待的對象。 不遠處,教學(xué)樓的長廊上,搖搖晃晃過來一個氣質(zhì)輕浮的黑發(fā)男人,領(lǐng)結(jié)處盤著龍形的齒輪。 他舉著一顆黑漆漆的儀器,錢德勒院長猜那是指路用的東西。 “狄利斯教授——教授?” 對方一靠近,院長就吃了一驚:“你喝酒了?” 狄利斯:“……” 他沉默了一會兒,從口袋里掏出了教書用的眼鏡,把它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