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組織好語言？那好，給你五分鐘想想怎么說。”

    嚴昇看著手表，似乎真要掐著點只給她五分鐘的樣子。肖然心里一陣慌，她本來就沒太想好怎么說，這會嚴昇還給限定了時間，她也就更不知道要怎么說了。她今天來機場的目的，是想問嚴昇為什么要見陳欣怡，對陳欣怡是什么想法。可是，這種話她說不出口。她自己拒絕了別人，憑什么去管別人見不見其他女孩，她有什么資格去問這些。可是，如果不問，任由嚴昇見了陳欣怡，她更不放心。

    “五分鐘到了，說說看。”

    這就到啦？肖然覺得這五分鐘也太快了點吧。當然，人在慌亂的時候，會感覺時間過得很快。不過，這一次不是肖然因為慌亂覺得時間快，而是根本沒有到五分。才不過兩分鐘而已，嚴昇便故意說時間到了。

    “我……你……”肖然嘴巴像是被什么東西給扯住了，就是說出來別的字。

    “如果你沒想好，那就周一上班再說。我坐了兩個多小時的飛機也累了，想早點回家休息。”

    嚴昇說完，順手扯下她手中的一張車票，然后往安檢處走。肖然見狀，立馬又跟了上去。

    兩個人一前一后進了車箱，因為機場是起點站，所以輕軌上全都是空著的位置。肖然沒有坐到嚴昇的身邊，而是坐到了他的對面。兩個人彼此看了一眼，都沒有說話。嚴昇靠在椅背上，雙眼微閉，他確實有些累了。

    輕軌列車駛出機場，窗外的陽光和風景都透進了車箱里。肖然看著嚴昇背后的風景，一處處建筑隨著車子的行駛一晃而過。她其實很少坐輕軌去機場或者是離開機場。平常出差都有公司的車來接，而且大部分時間出門是一大早，回來經常是半夜。她看這個城市的夜景更多，而像白天這樣從機場坐輕軌往城里走的時候很少。

    隨著列車前行，不斷有人上車，而車里的人也越來越多。漸漸地，嚴昇與肖然之間的走廊上也站滿了人，完全地阻隔了肖然的視線。

    “聽說，你晚上約了我姐吃飯。”

    肖然在微信里刪刪寫寫，最終把這句話給發了出去。嚴昇感覺到手機的震動，這才睜開眼掏出手機看了一眼。看完這信息，他再抬頭看肖然時，已經看不到肖然了，中間站的那些人完全擋住了視線。他不確定肖然還在沒在另一面坐著，也許已經下車了。他想站起來看看，可是這個想法很快又打住了。看了又如何，她在或者不在又如何。

    “跟你有關系嗎？”

    嚴昇回復了一句。

    肖然看著這信息，心中涌起一股子酸楚。的確，人家約誰吃飯，就算是約她表姐吃飯，跟她確實也沒有關系。

    “我知道跟我沒關系。我是想問，你是要跟她說我們的關系嗎？”肖然又問了一句。

    “我們有什么關系？上司跟下屬？她不是知道嗎？”嚴昇回復道。

    “我是說……我是說，你要做我的姐夫嗎？”

    嚴昇看到‘姐夫’二字，心中有點刺痛。她終究是不懂他，可他還這樣死心塌地。

    “表姐夫而已，既不同爸，也不同媽，以后不會經常碰面的。”

    肖然看著嚴昇的回復，這下有點傻了。她知道陳欣怡很喜歡嚴昇，她也知道嚴昇值得陳欣怡喜歡。可是，如果嚴昇做了她的表姐夫……她無法想象他們如何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她甚至還想到以后他們生的孩子，會管她叫什么？小姨？我的天，她可接受不了以后都得管嚴昇叫姐夫，她也叫不出口。

    “你就不怕我跟表姐說我們從前的關系？”肖然又問。

    “我都快三十歲了，這個年紀有過幾個前任是很正常的，想來你姐也不會在意。”

    有過幾個前任？這是什么話？肖然在意的不是‘前任’而是‘幾個’。那么，她到底算第幾個。哎，又開始跟自己過不去了。

    肖然沒有再回復。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還能再說什么呢？她已經無話可說了。那么，以后真要管嚴昇叫姐夫嗎？她真的叫不出口。

    嚴昇見肖然沒有回復，抬頭看了一眼，仍舊因為被人擋著，根本看不見。看不見，也不知道她還在不在車上，嚴昇其實有點失落。至少，他以為肖然專程跑來找他，并不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很快，嚴昇到了站。起身拿起背包到門口下車的時候，發現肖然也站在旁邊。她沒有走，至少這個發現還是讓他欣喜的。

    “還有什么要說的嗎？”下車之后，嚴昇問道。

    “我不想叫你姐夫。”

    這是肖然在車上想了這么久得到的答案。叫嚴昇姐夫，這是萬萬叫不出口的，她的心里也接受不了。

    “那你也可以叫我哥。按重慶這邊的習慣，你們好像更喜歡管姐夫叫哥吧！”

    肖然差一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的確，在重慶很多人都管姐夫叫哥，真的叫姐夫的還比較少。

    “我也不想叫你哥！”肖然又道。

    “我是不介意你叫名字，反正你跟欣怡也差不多大。”

    欣怡？叫得那么親切？肖然心中很是不舒服。雖然這個欣怡是她的表姐，而且是關系特別的好的表姐，可是她仍舊受不了嚴昇管一個女孩叫得那么親切。

    “我不想讓你去見我姐。”肖然說完這話，低下了頭。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挺丟人。

    嚴昇嘴角微微往上翹，因為肖然低著頭，自然也沒有看見。

    “理由呢？”嚴昇故意沉著臉，壓著聲音問道。

    肖然不答，也不敢看嚴昇，依舊低著頭。

    “還是說，你覺得我會辜負你jiejie？”

    肖然聽到這話，總算是抬起頭來，迎上嚴昇一臉冷淡。

    “你放心吧，我若是決定跟你姐在一起，肯定就不會負她。除非，她不要我。”

    嚴昇說完這話，轉身往樓梯下去。肖然稍稍站了一會兒，像是有點走神，反應過來時，立馬又追了下去。

    嚴昇家離著輕軌站不遠。出了輕軌站，再走個十來分鐘，也就能到小區門口。肖然一路跟著，兩人一前一后，隔著差不多五六米的樣子。嚴昇知道肖然一直跟在后面，他也沒有理會，更沒有回頭看。

    第40章 放心，你的工資完全買得起

    嚴昇有點失望了。他以為，肖然都已經跟到了樓下，自然也會跟著他上電梯。然而，肖然卻止步于電梯門口。兩人一里一外，在彼此的眼睛里一副看不透的樣子。陸續有人上了電梯，而肖然卻被關在了電梯門外。

    回到家的嚴昇有些失落，他想下樓去把肖然給拽上來。可是，走到了電梯口，他又止住了腳步。把人拽上來了又如何？其實什么也改變不了。那丫頭既固執又死腦筋，都不知道這樣的腦子怎么在這一行混的。但他反過來一想，或許也正是因為她的固執和死腦筋，所以才能在這個男人占絕對優勢的行業里站穩腳跟。

    熱水洗去了一身的疲憊，那些濺起的水花像是曾經他們的快樂時光一樣，轉瞬即逝。嚴昇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然后用毛巾擦了一下臉和頭發，整個人也就變得清爽起來。鏡子里的那張臉，已經開始染上歲月的痕跡。眼看三十歲了，他確實沒有下一個七八年可以留給肖然的。

    嚴昇洗完澡之后又睡了一覺。被電話鈴聲吵醒時，才發現已經下午四點多了。電話是公事，他一邊講電話，一邊爬起來打開電腦，然后查看郵件里的圖紙，又跟同事說了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想到晚上約了陳欣怡吃飯，嚴昇瞧著時間也差不多，可以收拾一下出門了。上身polo衫，下身五分褲，都是淺色系，看著倒是很清爽。腳上一雙白色的運動鞋，整個人看著像是一名在校大學生，青春得不行。

    從電梯上下來，嚴昇正看手機，陳欣怡剛剛發了信息過來，他正準備回復。可是，他正準備往外走，眼睛的余光似乎掃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他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肖然坐在花園的臺階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這個發現讓嚴昇的心情有點復雜。既驚喜，又覺得可氣了。驚喜的是，肖然沒有走，還一直等在樓下。他生氣的是，既然在樓下等了幾個小時，為什么不能上樓去找他，哪怕是給他打個電話也好。

    “我們小區的風景很好嗎？”

    一雙白色運動鞋出現在視線里時，肖然尋著那雙腳往上看，也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嚴昇。一瞬間，她的腦海里出現了上學時候的情景。她也曾這樣在男生宿舍樓下等過嚴昇，但那種時候特別少，更多的時候是嚴昇在女生宿舍樓下等她。

    “我剛才坐在這里一直在想，從前，你在女生宿舍樓下等我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心情。”

    “有答案嗎？”

    肖然點點頭。

    “既然有了答案，那該干嘛干嘛，別在人家小區里晃。”

    嚴昇顯然沒有要聽她答案的意思，轉身往小區外面走。肖然遠遠看著他，沒有跟上去。她想跟上去，可是跟上去如何，難不成跟著他一起去見陳欣怡。想到陳欣怡，肖然嘆了口氣。

    微信里有了陳欣怡的自拍照，特地去賣的漂亮連衣裙，實在仙得不成樣子。肖然放大了照片里陳欣怡的笑臉，然后把頭埋在雙臂之間。

    良久，感覺有人踢了一她腳，抬起頭來一看，嚴昇擰著一個袋子站在她面前。

    “給！”嚴昇把袋子遞給她，里邊裝了牛奶和面包。

    “你怎么知道我沒有吃午飯？”肖然小聲地問。

    “趕快吃吧！”

    嚴昇嘆了口氣。他的飛機是快十二點到的重慶，他在飛機上已然吃過了東西。肖然一路跟著他，加之之前又在機場等了很久，如今又在小區里坐了這么久，自然是什么都沒吃。

    肖然咬了一口面包，嚼了嚼，便沒有再咬第二口。

    “怎么，不好吃？”嚴昇問道。

    “好吃，好吃。”

    肖然原本沒什么胃口，但這會又不得不往嘴里塞。猛吃了幾口，也就把自己給咽住了。嚴昇立馬從背包里拿了瓶水出來遞給她。肖然喝了口水，又咳了幾聲，總算是把東西給咽下去了，不過臉倒是弄得通紅。

    “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肖然止住咳，抬頭看嚴昇。

    “漲工資，我可辦不到！”

    肖然正喝水，因為嚴昇這話，一口水噴了出來。嚴昇躲避不及，那水也就全噴到了五分褲和運動鞋上。

    “肖然，你故意的吧？”嚴昇黑著臉問。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說要漲工資，我……”

    嚴昇扭頭就往回走，被噴成這樣他也不可能穿這一身出去。特別是那褲子，水正好噴到褲襠上，要是被別人看到，指不定怎么瞎想。黑著一張臉按開了電梯，肖然立馬跟了進去。嚴昇沒有說話，肖然則一臉小心。

    “我真不是故意的。”

    嚴昇仍舊沒有理會。

    “我只是……”

    “只是想破壞我晚上的約會？”嚴昇冷冷一句。

    “我賠你一條褲子。”肖然答非所問。

    “只有褲子嗎？”

    “我再給你買雙鞋子。”肖然立馬答道。

    嚴昇嘴角有一絲不意察覺的笑意，但那笑意瞬間消失。肖然這會兒心思沒在那上面，心里只想著嚴昇會不會很生氣，還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就噴了人家一身水呢。

    肖然跟著嚴昇到了家門口，但卻沒有跟進去。嚴昇回頭瞧了一眼道：“怎么，衣服弄臟了，你不得進來給我洗了嗎？”

    肖然心想，我都說賠你褲子、鞋子了，這怎么還要給你洗褲子。可是，面對嚴昇冷著的那張臉，她沒敢反駁，只得跟著進了門。

    這是她第一次走進嚴昇家。上一回來，只到了門口，嚴昇沒讓她進去，她也沒敢進去。這一回，她進嚴昇家居然是為了給嚴昇洗褲子。八九十平米的房子，看著還是比較寬敞的，畢竟嚴昇一個人住。屋里的陳設很簡潔，倒是很像嚴昇的個性。

    嚴昇回臥室換了條褲子，出來時，便把那褲子扔到了肖然手里。肖然背著包，差一點沒有接住。

    “衛生間里有盆，有洗衣液，不需要我教你怎么洗吧？”

    肖然沒言語，拿了褲子默默去了衛生間。衛生間挺寬敞，收拾得很極其干凈，一應洗漱用品都整齊擺放。肖然拿了個盆，把褲子放進盆里加上了水，又加了少許洗衣液，很快盆里就被揉搓出泡泡來。

    嚴昇在客廳里坐著，沒過多會兒，肖然也就洗好了褲子出來。

    “這個，晾在哪里？”

    嚴昇指了指陽臺，肖然便把褲子拿去陽臺上晾曬。他靜靜地看著陽臺上的肖然，這幅畫面他曾經想過，但沒有想到真實上演的時候，原來是這種感覺。有家的感覺，有喜歡的人，還有……

    肖然站在他跟前，他的思緒也被拉了回來。

    “你剛才想求我什么事？”嚴昇喝了口水，莫名覺得有點口干。

    “你今晚能不能別去見我姐。”肖然低聲道。

    “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