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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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靜靜地看著她:“我有時候會想,如果那時候我們有婚約,你是不是就不用去和親了。我想保護你,可我沒有能力。你不知道我多少次為此痛恨自己。” 暮晚搖抿唇。 她眼中霧水漣漣,盡是雨水惹起來的。除了在言尚面前,她已經完全不想跟任何人哭了。 所以她現在也哭不出來,她只是心里難受,覺得一些委屈。 暮晚搖終是垂目笑:“我相信你。但我現在也很好,不是么?” 楊嗣“嗯”一聲。 他站直身子,沒有再說話了。他將手臂搭在她肩上,和她一起看著天地間慢慢小下來的雨。 雨水小了,天也黑了。寺中漸次亮起了燈火,砌下、庭中、行廊等處紛紛燃燈。 天地變得幽暗又光明,淅淅瀝瀝的小雨不能滅了燈燭,那躲在廊下的人流又重新熱鬧了起來,也不顧小雨,人們就三三兩兩地去看燈舍錢了。 暮晚搖聽到楊嗣在耳邊道:“搖搖,我們都回不到過去彌補遺憾了。但是我們還有未來。” 這是尚未及冠、還是個少年的楊嗣,留在暮晚搖心里,最重要的一句話。長長年年,日日夜夜,午夜夢回時,她會經常想起這句話。 之后楊嗣便與暮晚搖告別,說要出城了。暮晚搖心中不舍,便也牽來馬,說要送他。楊嗣心想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何必呢。 然而看暮晚搖一眼,他還是默許她送了。 二人騎馬出寺,在黑夜中穿行。剛下過雨的天地泛著一股濃郁的潮氣,泥土香、花香,都掩在空氣中。幽幽靜靜,絲絲縷縷。二人邊騎馬,邊聊天,就如往日一般—— 楊嗣騎在馬上,大聲:“說起來,我還感謝言二郎,把你這個難搞的女郎收走了。” 騎馬跟在他筆直挺拔的身后,暮晚搖隔著幕離瞪他一眼:“亂說!他沒有收走我。” 楊嗣扭頭看她,笑:“怎么,你還要始亂終棄啊?太殘忍了吧搖搖。” 暮晚搖:“我這邊復雜著呢,誰像你那么簡單。” 楊嗣:“你就是放不下利益而已。不就是夾在太子和李家之間么,李家現在能指望的只有你,你也不必處處看人臉色嘛。難道你一輩子不嫁人了?一段失敗的婚姻,就讓你從此逃避? “我要是你,我早點頭嫁言二了。言二多好欺負。” 暮晚搖懟道:“你當然愿意了!你早說過你就喜歡他那樣的女郎,你還天天跟我打聽有沒有換個性別的言二。你也好意思!” 楊嗣大笑。 他隨意道:“有何不可啊?咱們兄妹,看異性的眼光,不是都一樣嘛。說起來,言二真的沒有meimei啊?” 暮晚搖:“沒有!你別做夢了!” 楊嗣遺憾,又來勸她:“好兒郎不能等,等著等著就沒了。凡事到最后,其實都是臨門一腳的功夫。你總是這么猶豫懼怕,可別把自己耽誤沒了。你也得坦誠一點……言素臣雖然脾氣好,但是你也不能玩弄人家的感情。你怎么忍心玩弄人家?” 暮晚搖心里想他說的可真簡單。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道:“現在想起來,如果當初沒有去嶺南就好了。反正太子逼著我嫁你,嫁給你也挺好的。” 楊嗣:“別!咱倆不要互相折磨了!我喜歡的是以前那個乖巧的meimei暮晚搖,不是現在這個張牙舞爪的暮晚搖。我啊,我要一顆琉璃一樣獨屬于我的心。你沒有了,不要來折磨我。” 被人這么嫌棄,暮晚搖生氣,抓緊馬韁快幾步,一鞭子揮在楊嗣座下的馬上。那馬受驚,瞬間揚起蹄子快跑。 楊嗣卻絲毫不慌,他輕輕松松地重新控馬。馬沖了出去,風中反而傳來他的朗聲大笑:“惱羞成怒了是不是?哈哈哈……” 聽到他的笑聲,暮晚搖忍不住笑了。 她唾一聲:“瘋子。” 也不得不追上他。 衛士們遠遠跟在郎君和公主身后,見二人又說又笑,你追我趕,何其輕松自在。衛士們也跟著十分放松,并不著急公主會遇難。畢竟有楊三郎在。 二人在城門前下馬,遞了腰牌后,二人牽馬出城門。 話已經說到了最后,楊嗣最后勸了一句:“反正你有什么麻煩,要跟言二郎說。就是嫁不了人,也要說出來。一直憋著,憋到最后兩敗俱傷。這種事,太多了。搖搖,不要沒長嘴。” 暮晚搖懟他:“長嘴了就要嚇跑人了。” 楊嗣回頭:“也許不是嚇跑呢?你怎么不試試?你不能對人多點信心么?” 暮晚搖目中一閃:“哎……” 她看到城門口站著一眾黑影,好似在等人。她認出了為首的一人,正要提醒楊嗣,楊嗣卻還跟她調、笑,只是一扭頭,楊嗣看到了城門外的人,一下子深吸了口氣。 楊嗣一下子站得筆直了些,語調都一本正經了:“阿父……你怎么來了?” 楊父領著府上衛士,就站在城門外等著兒子出城。看到兒子和公主一起,暮晚搖神色冷淡,楊嗣有些局促,楊父卻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沒說他們。 暮晚搖面色冷淡,心里也是瑟縮一下。楊嗣的父親是個冷面匠,特別嚴肅。楊嗣小時候經常被他父親吊起來打……以至于暮晚搖現在看到楊父,都有點兒小腿肚子發抖。 楊嗣站得那么筆直,也能理解了。 他是有點怕他父親的。 楊父卻只道:“你母親哭得受不了,非要我來送你。我便來了。” 楊嗣撓頭,干干說了一句:“……哦。” 他有點不自在的:“多謝二老……關心?” 暮晚搖:“……” 覺得他肯定又欠抽了。 然多年不見,也許是楊嗣大了、再打兒子不好,也許是楊父老了、揮不動鞭子了,楊父居然對楊嗣的混賬毫無反應。 楊父說:“你讓太子來給我們做說客,太子說是他讓你去戰場……但是我們還不清楚你么?你要是不想去,殿下豈會逼迫你。八成是你自己的主意。我楊家在邊軍從來沒有勢力,也沒有人能夠照顧你。只有一些世家交情,你到隴右后有困難了就去找人幫忙。 “我看你此次是打算常年在那里待著了。這些資料你拿著,也許有用。” 楊父淡著臉,讓衛士取出了一個包裹遞給楊嗣。 楊父看一眼包袱:“里面應該還有你母親給你準備的衣衫、干糧,還有一些療傷的神藥之類的。去了后常和家里寫信。” 楊嗣靜靜聽著他父親對他的安排,初時以為父親會責罵的隱患消失后,他身子放松下來,然后看到這些林林總總的準備,又沉默了下去。 半晌,楊父交代完了,轉身要毫不猶豫地回城時,楊嗣追上一步:“阿父……我走了,會不會讓你們為難?” 楊父回頭:“為難什么?” 楊嗣:“就是,我不是咱們家的嫡系唯一郎君嘛……” 楊父:“那你不必擔心。為父正準備趁著還有力氣,再生一個兒子出來。縱使沒有,以后過繼一個過來。難道你以為嫡系指望著你光宗耀祖?我們從來就沒指望過你。” 這話說的,暮晚搖噗嗤一笑。 被楊嗣瞪一眼。 楊嗣也被他父親噎住,干笑道:“這樣啊……那我放心了。” 楊嗣本就沒有那么重的心思,他輕輕松松地再次跟暮晚搖和楊父等人告別后,翻身上馬,直接走了。塵土在他身后卷起一陣,如濃黃的風一般。他御馬了得,馬上風采極佳,讓城門口的所有人都望著他的背影。 暮晚搖站在楊父身邊,聽楊父低低嘆了口氣。 聽到他說:“三郎,從不求你光宗耀祖,只愿你平安一生。 “莫要死在戰場上,讓我們白發送你。” 那聲音極低,語氣帶著寥落。是暮晚搖從未在楊父身上聽過的。她詫異地扭頭看他,黑暗中,隱約覺得楊父和自己以為的那種嚴肅可怕的人不一樣。 楊父對她道:“讓公主見笑了。” 暮晚搖有些慌,輕聲:“我只是沒想到……您有這樣一面。” 楊父:“以為我見到楊嗣就想揍他么?殿下,天下豈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 暮晚搖沒有說話。 她立在城門口,讓出了路,和楊父謙讓一番,還是讓楊父一行人先回城了。之后暮晚搖看一眼已經看不到人影的城外,再看一眼城中遠去的楊父一行人。 想到日后很長時間見不到楊嗣了,她心里也一陣失落難過。 然后她在心里回答楊父:有的。天下是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的。 暮晚搖重新回了慈恩寺。沒有其他緣故,因為她的侍女們還在寺中等她,她要回寺帶人一起走。 然而這一次回到慈恩寺,因為雨已經停了,寺中通明,四處燈火達旦,照得亮堂堂的。人們擦肩接踵,密密麻麻,讓暮晚搖看得一陣頭大。 暮晚搖讓衛士們進去找侍女,便只站在寺門口一片地方等人。她對看寺中燈火沒有興趣,將發間的幕離摘下,在手中搖晃著扇風。而這般隨意地看著寺中來往進出的行人,暮晚搖目光忽一凝。 她看到了言尚。 他長袍束帶,一身青白色,長發用白色發帶束著。發帶落在他衣上,和衣袖纏在一起。他在人中行走,四處張望。那芝蘭玉樹的相貌,在人群中顯眼無比,引得無數女郎悄悄看他。 有大膽娘子前去和他說話,便見他禮貌后退三步行禮,還和那主動搭話的娘子說話,像在詢問什么。 暮晚搖便隔著人群,這樣看言尚,心想原來他在外面,是這個樣子的啊。 哎,宛如玉竹,俊美清逸。 言尚這邊找人時,暮晚搖就那樣站在人群外觀察他。他有些迷茫地立了一會兒,目光隨意地向寺門口這個方向看來,這一下,暮晚搖便看到他呆了一下,然后眼睛微微亮起。 他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向她這邊要走來。 暮晚搖心想:哎,這人好無趣。看到她隔著人觀察他,故意看他找人,他都不生氣的么?一點脾氣都沒有的么?之前還在生她的氣呢。 她愈發心中生愧。 而就是言尚向她走來時,兩人中間的人群中,忽有一個小孩摔倒,放聲大哭起來。周圍有大人關切停步,卻一時間竟沒有人上前。暮晚搖便看著言尚猶豫地向她看了一眼,露出抱歉的神色。 果然,如她所料,他果斷過去,蹲下看那個小孩兒,輕聲細語地安慰詢問了。 暮晚搖終于不在原地等了,而是走了過去,站到了言尚身邊。寺中來往人很擠,她看言尚蹲在這里,不少人擠過來,要將他和懷里抱著的小孩擠得摔倒。暮晚搖一個眼神送出,當即有衛士開路,騰出一段空地。 暮晚搖問言尚:“怎么了?” 她看言尚還抱著這個孩子,低聲和小孩說話。 言尚抬頭,蹙眉輕聲:“他父母不見了,他又發了燒。我想將他送去寺中的養病坊,等他父母來找他。殿下……” 暮晚搖頷首:“可以。” 她不介意,言尚微松口氣,抱著小孩站了起來。 大約言尚身上真的有撫慰人心的力量,暮晚搖和衛士們跟著他,眾人一路去養病坊,就見言尚懷里的小孩從最開始地抽抽搭搭,最后居然不哭了,心安理得地抱住了言尚的脖頸,將哭累了的小臉搭在了言尚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