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節
“本來是打算今年年底的,但現在有了孩子,起碼也得明年了。”說這話的時候鐘盈不自覺地就用手扶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那一日她穿了條棉布的黑色連衣裙,頭發剪得比之前更短了些,未施脂粉,臉上這個年齡該有的小細紋就變得特別明顯,甚至整個人都胖了一圈,但這些并不影響她在這個年紀散發出一種別樣的美麗,這種美麗還帶著某種純然。 唐曜森依稀又從她的眼眸中看到了當年二十出頭那個女孩的直率和燦爛。 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奇妙,就好像你出去走了一遭,千辛萬苦,跋山涉水,最后有幸又恢復到最初的模樣,而這種回歸無關乎年齡,只在于你的覺悟和心境。 唐曜森都不用問了,僅憑鐘盈此時的眼神就能斷定她的抑郁癥已經治愈了。 他由衷地為她感到高興。 “鐘聿那個案子,最終能辦得這么順利,是不是你把鐘泉給你留的那段視頻交給了警方?”唐曜森突然問。 鐘盈怔了下,點頭。 唐曜森:“我很意外,沒想到你會主動交出那段視頻.” “是么?不過其實我當時下這個決定的時候自己也很意外!” 她真的不是什么內心強大又勇敢的人,當初拿到這段視頻的時候嚇得整夜失眠,內心焦慮,所以讓她主動交出視頻卷入事端中,真的不是她的風格。 “但那天我發現自己懷孕了,你知道那種感覺么?整個人都傻了,嚇傻了!” 第469章 因果 鐘盈回憶自己當時的場景,“那時候彭毅還不在我身邊,我一個人住在加國公寓里,拿到檢查報告的時候還以為驗錯了,又去買了幾根驗孕棒回來,結果驗出來都一樣,那時候我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真的懷孕了,可是當天晚上我就做了一個噩夢,夢到孩子沒了,我莫名其妙流產,很多斷了手和腳的血淋淋的孩子爬著來找我索命,嚇得我半夜醒在床上怎么都睡不著……” 鐘盈說到這的時候臉色刷白,僵直的眼神中充滿恐懼。 唐曜森垂頭看著地面上的影子。 他沒接鐘盈的話,因為內心沉得有些喘不上氣。 他跟鐘盈在多年前也有過孩子,還是一對雙胞胎,可是因為工作的原因,鐘盈沒跟他商量就擅自去把孩子打了。 “……后來我再想要孩子,跟你嘗試了好幾年,卻一直懷不上,我媽說可能是我的報應。” 鐘盈并不是迷信的人,但蔣玉茭生前信佛。 唐曜森沉默了片刻,抬頭看著殿前那一律霞光。 原處的梵音還在回蕩。 “是否真的有報應我不清楚,但我相信因果。” 所有的結局都不是一日造成的,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了端倪,只是需要我們一步步走到這里。 “因果?”鐘盈用手扶著小腹,“或許有吧,所以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視頻交給警方,當然,做這些也不是為了鐘聿,只是希望在孩子出生之前能夠把這些事都了結掉,起碼晚上睡覺我能睡得踏實些,或者全當是……全當是幫我腹中的孩子積德行善。” 唐曜森沒接話,與鐘盈的這段婚姻走到這一步,他承認自己也有責任,但關于孩子那部分始終是心里的“意難平”。 …… 蔣玉伯和蔣燁雙雙入獄,蔣家算是徹底沒落了,那段時間劉慧的情緒變得相當不穩定,經常在媒體上朝鐘聿潑臟水,各種所謂的“揭秘”和“真相”,有些話說得很難聽。 起初鐘聿還能忍,或者說懶得跟她計較,也清楚這種人你越關注她就越瘋,可是劉慧到后來開始各種詆毀梁楨和豆豆,揭梁楨父親強j入獄的事,批梁楨跟多位男性有一腿,甚至說豆豆不是鐘家的親骨rou,這就觸及鐘聿的底線了。 他一怒之下找人去“約談”了劉慧。 劉慧這人吧,標準的欺軟怕硬,平時看著跋扈得很,但經鐘聿警告,自己也知道掂量掂量,再出現在媒體面前的時候顯然就已經收斂了很多。 “劉慧嫁到蔣家這么多年,好像一直不討蔣家人喜歡。” 某日梁楨抱著pad坐沙發上閑逛,剛好看到關于劉慧的一段采訪。 鏡頭里的女人穿了條黑底紅花的刺繡連衣裙,燙了頭發,也化了妝,但還是逃不了歲月留下的印記,再被鎂光燈一照,臉上濃厚的妝容就顯得有些不堪。 鐘聿也瞄了眼,說:“當年她是因為懷了蔣燁才能嫁進蔣家,所以蔣縉對她的態度一直不友善。” “可蔣燁呢,我怎么感覺蔣燁跟她也不怎么親近?”梁楨又問。 鐘聿嗯了聲,“母子倆的關系確實也很淡,主要是蔣燁心里也有些看不起劉慧。” “劉慧是他媽啊,他憑什么看不起?” “可能也是受周圍環境影響,覺得劉慧各方面都不突出,潛移默化就有些看不上了。” “親身兒子看不上自己親媽?”梁楨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可轉念再想,蔣燁從小成績優異,各方面能力都很突出,內心極具自尊和自傲,再看這位“各方面都平庸”的母親,心里或許真的存在落差。 劉慧自己也不上進,進蔣家這么多年,除了一味忍讓遷就,個人也確實沒什么成長。 當一方向前奔走,另一方卻固步自封,彼此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真的很難再進行交流。 何況劉慧本身起點就低,落差太大,融不進這樣的環境,內心就會生出許多自卑感,以至于在蔣家這么多年,一面小心翼翼地伺候蔣玉伯,討好蔣燁,一面又要忍受蔣縉在外面重組家庭,小三遍地。 在這樣難堪又委屈的夾縫中活了將近三十年,最后落得丈夫和兒子雙雙入獄的下場。 她好像成了一個笑話,卻又難免惹人同情。 pad上的采訪還在繼續,畫面里的女人已經開始抹眼淚,粗重的眼妝被眼淚稀釋,已經出現很明顯的暈妝。 梁楨的性格是從來不允許自己在任何公眾場合哭的,更不會把自己的傷口露出來供人品賞,所以她實在無法理解劉慧在攝影機面前像祥林嫂一樣一遍遍痛訴自己活得有多慘的心態。 難道她還指望別人給予同情和幫助么?真不知該說她天真還是愚蠢。 梁楨看得莫名有些心煩,將pad合了起來。 “豆豆的學校我聯系過了,入學測試安排在下個月中旬。” “嗯。”鐘聿給她遞了一顆提子,又往自己嘴里扔了顆,回答:“豆豆的事你決定就好,學校方面要是有什么問題,我讓陸青去溝通。” “目前來看沒什么問題,只是最近半年他幾乎沒去幼兒園呆過,我怕他適應不了,找了老師來這邊一對一教。” “豆豆同意了?” “嗯,跟他商量過了,他并不排斥,課也都試完了,他還挺喜歡的。” 鐘聿眉心一皺,“課都試完了?什么時候試的,我怎么一點不知道?” “前兩天吧,看你最近太忙,我也沒湊到時間跟你講。” “生氣了?” “什么生氣了?” “我最近忙得都管不上你們。” 梁楨噗嗤一下笑出來,“我需要你管什么?不用,你把工作上的事處理好就行了,但豆豆那邊你作為父親每周還是要抽點時間陪陪他。” “嗯,我知道!”鐘聿拖了凳子又往梁楨身前挨了一點,“那你呢?” “我?我什么?” “你就不需要我陪嗎?” “……” “你看我最近連續加班,晚上回來你都睡了,早上走得早,也見不著你人,你也從來不問我一聲。” 梁楨蹙眉,“我要問你什么啊?” “起碼也該問問我為什么不回來吃晚飯,為什么成天不見人影啊!” 梁楨笑:“這有什么好問的,你不回來肯定是在公司加班啊。” “加班歸加班,可你起碼也得隔三岔五地給我打個電話或者發條微信關心一下啊。”他一個成天不著家的人,說到后面倒自己先給自己委屈上了。 梁楨定定看了他一眼,心想這貨是不是又要作? “你……” 梁楨想直接懟回去,可是看他眼神委屈,想著最近他壓力很大,工作上的事也一直沒個消停,就當哄哄他吧。 “好,以后我盡量給你發微信例行詢問一下。” “就這樣?” “那不然呢?” “……” 鐘聿齜了下嘴,突然又把椅子往前挪了點,拎了條梁楨的腿擱自己膝蓋上。 梁楨最近喜歡在院子的樹蔭下看書,腿上難免就留了幾個被蚊子咬出來的小紅包,好在她也不是疤痕體質,只是皮膚白,小紅包落在上面就有點突兀。 鐘聿賤兮兮地用手指在包上刮了兩下,梁楨也沒怎樣,可是刮著刮著他開始不安分,手沿著她的小腿跟開始往上游。 那天她穿的是一條棉麻的闊腿褲,手很容易鉆進去。 梁楨歪著頭看他,“喂!” “嗯?” “你在干嘛?”她用眼神掃了眼他的手。 鐘聿嬉皮笑臉,但沒收手,笑呵呵地跟梁楨說:“今晚一起睡吧?” “不用!” “相信我,我什么都不干,就兩個人聊聊怎么樣?” “那也不用。” “你看我最近難得這么早下班,有些事……” “真的不用!” 梁楨毫不留情地抽回了自己的腿,拿了旁邊小桌上的書和pad就進了屋。 鐘聿氣得一腳揣在桌腿上。 真是白白讓他在這陪著喂了這么久的蚊子。 鐘聿越來越忙,有時候會連續一周不回來吃晚飯。 梁楨怕他再委屈嘀咕,竟也養成了每天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幾條消息的習慣,問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晚上回不回來吃飯?” 當然,鐘聿忙于工作的同時,梁楨也沒閑著。 她幾乎每天都有網課,一天至少要練一幅手繪,后來隨著身體狀況越來越好,又給自己報了個法文班。 想再掌握一本外語也在她的清單之中,只是之前沒有時間也沒這個經濟能力,這會兒在樓里養病,正是個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