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陳小燁見到氣氛稍有緩和后，才輕聲問道：“敬姐，我們還去銀行嗎？”

    “去警局，看看你同行。”章涵敬沒好氣地說道。

    雖說她也想和陳小燁發(fā)生點什么，可每次看到他嬉皮笑臉，沒個正形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

    聰明如她，其實也知道這只是陳小燁刻意偽裝出來的樣子，她還從未見過第二個人，能跟陳小燁一樣在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后，還能保持心地至純的境界，不驕不躁，善良如一。

    這也是她之所以生氣的原因，明顯不敢跟她來一場超越友情的運動，卻非要假裝有那個心思，完全是渣男行為……

    “同行？”陳小燁皺眉問道。

    “就是那幾個拿青銅器賭博的酒店住客！”章涵敬冷聲道。

    “敬姐，我這身衣服都被他們砍得七零八碎的，就差沒露點了，我這個形象能陪你進(jìn)警局？”陳小燁苦著臉說道。

    “等會兒我給你找一件。”

    章涵敬把車子開到警局外面后，先下車從后備箱里取出一套警服，從副駕駛的窗戶里丟進(jìn)去，說道：“換好了就跟進(jìn)來，有你在場，我在審問時容易靈光乍現(xiàn)。噢對了，你也可以先把錢存進(jìn)來，銀行就在對面。”

    她面無不表情地說完這句話后，便頭也不回地先走進(jìn)了警局大樓里。

    陳小燁望著寬松運動服都遮掩不住的柔美背影，心道：還跟我裝，看到我被砍時，嚇得你小心肝都掉地上了吧？

    他撇了撇嘴，脫下已經(jīng)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廉價外套，然后在同樣破爛的襯衫外面套上了警服，對著鏡子比劃了一下，自言自語道：“我穿這一身，還挺帥呢。”

    他走進(jìn)銀行，直奔貴賓室，把支票遞到客戶經(jīng)理的眼前，對方瞄了一眼支票上面的候式集團蓋章，以及他身上穿著的筆挺制服，心頭呢喃道：現(xiàn)在警察膽兒都這么肥了？在警局對面就敢存臟款？

    “有什么問題？”陳小燁見對方磨磨蹭蹭地打量自己，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沒，沒問題。”客戶經(jīng)理迅速而客氣地幫他辦理了一切手續(xù)，然后恭恭敬敬地送他走出了門。

    三千萬都存進(jìn)了一張銀行卡里，另外那四十幾萬現(xiàn)金，被他存入了公司賬戶里，他查看余額時，才發(fā)現(xiàn)，那張卡里又多了二百萬出來，流水單上寫著的寄款單位是凱撒大地。

    他微一沉思，心想：難道說，陸陽和高瑤把明海度假山莊的中期設(shè)計做完了？

    一想到那兩個做事勤懇的員工，他就心中一暖，掏出電話，撥通了公司的座機，剛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你好，晨思設(shè)計工作室。”

    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甜美，普通話也極其標(biāo)準(zhǔn)。

    陳小燁不用搜索記憶深海，也猜出了她的身份，輕聲笑笑，說道：“易波莉嗎？抱歉，最近太忙，你到公司上班后，還沒跟你聊過呢。”

    那邊沉默了片刻，才響起一個久違的稱呼，“學(xué)長。”

    這聲學(xué)長，叫得陳小燁心頭一顫，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穿著樸素，純真善良的女孩子，cao著一口帶著點鄉(xiāng)音的普通話，站在快餐店的柜臺旁，甜甜一笑，說道：“學(xué)長，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宿舍睡覺吧，我?guī)湍愦蚩ㄟ希　?/br>
    “噢，對不起，陳經(jīng)理，我叫錯了。”易波莉見他有一會兒沒說話，便略有些緊張地解釋了一句。

    陳小燁深吸了一口氣，忘掉腦海中那些帶著年少溫情的零散回憶，語氣輕柔地說道：“沒關(guān)系，叫學(xué)長叫陳哥都可以，就是別叫陳經(jīng)理，好像我是多大牌的老板似的。”

    易波莉聽他說得幽默，噗嗤一笑，而后又覺得這個行為不妥，便尷尬地咳了一聲，說道：“學(xué)，學(xué)長，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嗎？”

    陳小燁聽她又改回了最初的稱呼，腦海中被封存的記憶好像再次冰雪消融，他下意識地張口問道：“你還好吧？”

    這四個字，一下子讓氣氛陷入了僵局。

    他本是出于好心地問一句，可聽在易波莉的耳中，卻讓她瞬間回想起那些本想忘記的畫面，那些想被她撕毀的藝術(shù)寫真。

    “噢，我是問你，在工作室里還適應(yīng)嗎？”陳小燁心思敏捷，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趕忙補充了一句。

    易波莉笑了笑，說道：“很適應(yīng)，我跟他們兩個都認(rèn)識好久了，彼此相處得也挺愉快的。”

    陳小燁陪著她聊了一會兒，直到從話筒那邊傳來的聲音里卸下了所有的負(fù)擔(dān)，變得無比輕松之后，他才把他們?nèi)说你y行卡號都要了過來，說是把工資直接轉(zhuǎn)賬到他們銀行賬戶里。

    他掛斷電話后，用手機登錄網(wǎng)銀系統(tǒng)，要轉(zhuǎn)錢時，忽然猶豫了一下，按理說，工資都是談好了的話，當(dāng)初說多少就給多少，沒什么好猶豫的。

    可他初當(dāng)老板，總覺得不能太摳，即便項目是自己拿下來的，設(shè)計思路和初期手稿也是他徹夜不眠想出來的，可這段時間他儼然成了一位甩手掌柜，那兩個設(shè)計項目好久都沒有插手過，而且通過電話中的溝通，他已是大概了解了公司的近況。

    他們?nèi)齻€人，雖然沒有徹底完成明海度假山莊的中期設(shè)計，可由于甲方催得急，他們便加班加點地工作，趕制出了整個項目的三分之一的設(shè)計內(nèi)容，也順利地拿到了200萬的設(shè)計款項。

    如此勤勞能干，毫無怨言的員工，對于事業(yè)蒸蒸日上的陳小燁意味著什么，他那顆記錄了許多商界名人自傳的腦袋，再清楚不過了。

    一間公司，在創(chuàng)業(yè)之初的時候，最需要的并非是能給公司帶來巨大利潤的項目，而是員工的穩(wěn)定性。

    只要有一個穩(wěn)如磐石，配合默契的團隊形成了之后，才能應(yīng)付接踵而來的高難度工作項目，否則，公司即便接了個大活兒，人員流動性非常大的話，即便員工個人能力再強，也無法讓繁雜的工作持續(xù)地進(jìn)行下去。

    很可能就會把一個設(shè)計近乎完美的項目，做成了爛尾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