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山嵐[養成]_分節閱讀_22
叢展軼掀開被子躺下:“那睡吧。” 屋子里安靜下來,雨點不屈不撓地拍打在窗玻璃上,弄得人心煩意亂。許山嵐到底忍不住開了口:“哥,她怎么讓你加班到這么晚哪?” “不是加班。”叢展軼累了一天,好不容易能歇歇,覺得有點疲憊,閉著眼睛回答,“我說要不做了,唐姐請我吃頓飯,好聚好散。” “哦——”許山嵐垂著眼睛,想了一會,突然翻個身,曲起手肘支起來:“哥,那個,唐什么的,是不是喜歡你?” 叢展軼一睜眼,正對上許山嵐亮晶晶的眸子,他嗤地一笑:“胡說八道!小孩子懂什么,快睡覺!”轉過去背對著小師弟,表示對這個無聊的問題很不屑。 許山嵐卻十分認真,湊上前追問:“才不是胡說八道,電視里都這么演。” “少看電視多學習。”叢展軼頭也不回地警告他。 許山嵐一撇嘴:“我瞧她就是喜歡你,要不然干嗎請你吃飯?我班上胡潤海喜歡趙麗麗,就請她吃飯,我們都瞧見的。” 叢展軼笑,轉頭問:“這么了解,是不是也有人喜歡你呀?” “才沒有。”許山嵐的臉立刻紅了,縮頭縮腦地鉆回被子里,特地又再強調一遍,“才沒有。老師說了,這叫早戀,學生不許早戀。” “老師說得對。”叢展軼打個呵欠,敷衍地摸摸許山嵐的頭,“睡覺吧,明天去上學。” “好,好。”大師兄沒在這個問題上多打轉,許山嵐求之不得地連聲答應,飛快鉆進被窩里。 叢展軼不知道,他這個小師弟雖然沒有早戀,但在學校里還挺有女生緣——許山嵐長得漂亮,脾氣又好,還挺能干活,最重要的是,籃球足球乒乓球樣樣精通,只要別提學習。初中生還是單純美好的年齡,男孩子只要籃球打得好,就已經很出風頭了。別看只是初中生,受香港臺灣電影電視劇的影響,連小學生都開始懂得說“我愛你”,更不用說他們。剛開學沒兩天,就有女生給許山嵐寫情書,不過這些他都沒敢跟叢展軼說。 這不,第二天許山嵐剛剛回到學校,馬上就有女生表示對他“深切地慰問”,一上午水果零食就沒斷過。從早自習到中午休息,一會走過來一 個:“許山嵐,聽說你病了,這盒巧克力給你吧,我小姨從美國帶來的。”......“許山嵐,我這兒有蘋果。”......“許山嵐你沒事吧?要不這袋麥麗素給你吃吧。”......“山嵐,......”許山嵐的臉頰紅得就像麥麗素包裝袋,連坐在一旁的王鶴都能感覺到他身上發燒一樣的熱度。他結結巴巴地說:“不,不用......”王鶴好不容易見他吃癟的樣子,忍不住地樂。沒辦法,練武的人在這方面好像都不行。叢林不太敢管女學生,顧海平也是,叢展軼輕易都不跟女人說話。 好不容易女生都走光,王鶴低聲取笑:“來勢洶洶啊。”許山嵐有點煩躁地扒扒頭發,耷拉著眼皮:“我就想睡覺,昨晚沒睡好。”隨手把那袋子散發著粉紅泡泡的麥麗素塞給王鶴,慢吞吞地背著書包離開教室。王鶴二話不說扯開包裝,抓一個扔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說:“今天《十六歲的花季》最后一集,去你家看唄,你家電視屏幕大。” “不行。”許山嵐說話聲音很輕,但很堅決,“下午哥要回學校練武,我得去瞧瞧。” “啊?!”王鶴瞪大了眼睛,語無倫次地說,“什么什么,師父要回來了嗎?哦也——”興奮得麥麗素的碎末子差點噴了許山嵐滿臉。 幸好許山嵐身手敏捷,偏頭躲開:“你不是要去看電視劇嗎?” “以后再看以后再看。”王鶴激動得不能自已,握著拳頭,“師父出馬一個頂倆,這一次就看我們武校大展宏圖大施拳腳吧!” “寫作文也沒見你用過這么多的詞。”跟女孩子許山嵐不敢吭聲,跟大肥鶴不用客氣。許山嵐懶懶地刺了他一句,把外衣脫下來系在腰上,“走吧。”快步跑了開去。 王鶴慌忙把麥麗素放進衣兜,手臂一揮:“出發——”加快腳步跟上。 此時的武校規模還不大,學生大約兩三百人。和公辦學校相比,仍是簡陋了一些,校舍教學樓是由租借的舊工廠改建的,算不上有多好。一樓是訓練館,二樓三樓都是教室,供學生上文化課,四樓是老師和校長的辦公區。 許山嵐腳步輕快跑進訓練廳,王鶴氣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見兩個學員正在一塊大墊子上嘿哈嘿哈地對打,頭上都帶著護具。 “在哪呢在哪呢?”王鶴迫不及待地四下張望,“我師父出來沒?” 許山嵐不愛理睬這個咋咋呼呼的大肥鶴,自顧自解下書包和外套,沿著墻邊背了雙手練蛙跳,王鶴猶猶豫豫地也跟著跳了過去。 沒過多一會,外面的走廊里傳來陣陣喧鬧聲,幾十個中學生站成兩排走進來,后面跟著顧海平。他幾步趕到隊伍前面,大聲說道:“好了,停,停——圍著墊子站成一圈,對對,地方不夠擠一擠。” 許山嵐抹一把額頭上的汗,拉過累得眼花繚亂的王鶴:“快走,要開始了!” 兩人湊到隊伍中間,很多人認出許山嵐,點點頭跟他打招呼。顧海平走過來拍一下許山嵐的肩頭,他雙目晶亮,顯得頗為興奮。這一下拍得許山嵐直發疼,忍不住揉了揉,抱怨道:“二師兄你能輕點不?” 顧海平破天荒地對許山嵐擠擠眼,看上去他心情好得不能再好,連訓斥學生都是含著微笑的:“行了把嘴都閉上吧,安靜,安靜下來。”他伸出雙臂兩手一張,學生們漸漸停止了說話。這時門一開,叢林、殷逸帶著一個青年人走進來。 王鶴一見那人,跟看見青春偶像似的,“哇”地低呼:“快看快看,我師父!” “你別叫了行不?我看到啦。”許山嵐無奈地抿著唇,覺得自己跟這只大肥鶴站在一起真丟人。 叢林作為校長極有威嚴,他往墊子邊上一站,訓練館里頓時鴉雀無聲。叢林不善言辭,分別向左向右一招手,說:“開始吧。” 顧海平和叢展軼脫下外衣踏到墊子上,一起拱手向對方行了個禮。王鶴握緊拳頭在胸前一頓,雙目放光:“嘿,他們要比武!”許山嵐精神一振,目不轉睛地盯著場內的兩個人。不只他倆,訓練館里的每個學生都瞪大了眼睛,畢竟這樣現場版真刀實槍太少見了,以前都是看電視。 這和轉播的武術比賽也不一樣,武術通常為套路,一個人在那里或長拳或短打,跟花樣滑冰似的,然后評委打分,屬于表演項目。所謂對打也是事先排練好的,刀什么時候劈過去,對方什么時候躲開,一招一式在那放著呢。散打是對抗項目,但跟拳擊差不多,手上還要帶拳套,一些例如叼手擒拿之類的功夫都看不到。 但這次不一樣,這次是實打實地比武,簡直比電影里演得還好看。學生們看得目不轉睛,生怕看漏一招半式,遺憾終生。 顧海平用的是長拳,叢展軼用的是太極。一個快一個慢;一個動一個靜;一個迅如疾雷剛勁有力,一個大開大闔穩如泰山。二人皆是點到為止,各有收力。饒是如此,已令人嘆為觀止,學生們不時發出陣陣驚呼。最后兩人一起收勢,抱拳行禮,訓練館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顧海平望著叢展軼,胸中又酸又辣又發熱,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上前錘了一下大師兄,緊接著狠狠摟住他:“你終于肯回來了。” 叢展軼拍拍顧海平的肩膀,兩人一齊轉身向叢林和殷逸行禮。叢林心情極好,對叢展軼頻頻點頭:“不錯不錯,功夫沒落下。”王鶴對叢展軼豎起大拇指,一臉崇拜:“大師兄,你太厲害了!”許山嵐沖過去,心里興奮得砰砰直跳,恨不能對所有人大喊:“這是我哥,是我哥!”抬 眼望向叢展軼,滿心滿意地渴慕親近。叢展軼正跟殷逸和叢林說話,抬手摸摸許山嵐的頭。 晚上回到家,許山嵐還沉浸在比武的氛圍當中,洗澡出來穿著大睡衣比比劃劃:“這招好,二師兄差點沒接住......”“野馬分鬃,真到位!”叢展軼走出浴室,瞧許山嵐頭發上滿是水,跟沒擦干毛的小狗似的,嘆口氣拿過大毛毛巾:“說過多少遍了,頭發不干容易感冒。”他生平沉默寡言,偏偏養個孩子就得廢話。 許山嵐笑嘻嘻地低下頭等著大師兄幫他擦頭發,忽然心血來潮,要是這時候偷襲他,會不會得手?許山嵐習武以來,從未像顧海平一樣和叢展軼動過手,沒辦法,功夫差得太遠。許山嵐眼珠轉了轉,向上瞄一瞄,叢展軼擦得專心致志,沒注意到這小子的怪心思。許山嵐突然出手,一 拳擊向叢展軼的小腹。 二人離得如此之近,許山嵐出拳速度絕對說不上慢,但叢展軼反應極快,胸腹急速后縮,像突然凹下去一塊。許山嵐這一拳撲個空,隨即腳腕一緊,已被叢展軼鉤住,重心不穩,“哎呦”一聲摔了下去。叢展軼手臂疾伸,將許山嵐攬住,壓著他倒在了床上。 26、我要你1 ... 叢展軼整個人趴在許山嵐身上,和床鋪形成一個標準的肯德基漢堡包。許山嵐正是夾在中間的那片炸雞腿rou,嘟著一張小豬臉,吭哧吭哧喘不上氣,不得不求饒:“壓,壓死我了,哥你快起來唄。” “被人偷襲身負重傷,起不來。”叢展軼難得地耍賴,閉著眼睛裝昏迷。 “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許山嵐撅起的嘴唇一張一闔,“下回再也不敢了……” 叢展軼這才伸臂撐起身子,在許山嵐的臉蛋上毫不留情地捏兩下:“師兄你都敢動手,最近有點皮緊。” 許山嵐意猶未盡:“哥,哪天你跟我對打一下,看看咱倆差多少。” “差多了。”叢展軼在他頭頂上一比量,“等你長我這么高的時候,咱們再比劃。”他拍拍許山嵐的屁股,“閉燈,睡覺。” 許山嵐撇撇嘴,鉆進被窩里,什么時候能像大師兄一樣呢?多威風,唉——許山嵐又羨慕又向往,翻來覆去睡不著,木床被弄得咯吱咯吱直響。叢展軼轉過來瞅著他:“你睡不?” “睡,睡。”許山嵐縮到被子里,露出兩只眼睛眨巴眨巴。叢展軼在他頭上輕輕打了個爆栗:“睡覺,明早起來練功,你也是要參加比賽的。” “啊——”許山嵐這才想起來自己肩負重擔,心猛地被揪住了,緊張得厲害。真沒出息!他暗罵自己一句,閉上眼睛。 可他情緒亢奮,一直睡不著,總能聽到各種響動。外面又起風了,吹得樹梢嗚嗚直叫,S城的春天就是風大;走廊里不知是誰,窸窸窣窣地走過去;迷迷糊糊之間,似乎回到比賽場上,四周黑壓壓的全是人,自己就站在那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在明晃晃的燈光下緩步走入場地中央。只聽到主持人在擴音器里機械地讀到:“0044號選手,許山嵐。” 音樂砰砰鏘鏘響起來,模模糊糊聽不真切,比賽已經開始了。但許山嵐木偶一樣僵立著,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居然把動作全忘了,一個也想不起來。周圍傳來嘈雜聲、還有笑罵聲、噓聲:下去吧下去吧,丟人現眼…… 許山嵐手腳冰涼,他茫然而無措地望著那些表情各異的人,恐懼像冰冷的海水,瞬間把他吞沒,令他窒息。忍不住帶著哭腔喊:“哥——哥——”他轉著圈子,眼睛急速地四下搜尋,“哥——哥你在哪啊——” 身邊傳來叢展軼的聲音:“嵐子,嵐子,哥在這兒呢,沒事,沒事。”許山嵐一頭扎到大師兄的懷里,驚恐化成滿腹委屈:“哥,我不比了,我害怕,我不比賽了……” “不比了,咱不比了……”大師兄摟著他,低聲哄勸。 許山嵐安定許多,覺得一股暖流從四肢百骸一直滲透到心里,他滿足地嘆息一聲,慢慢睜開眼睛。夜色中,大師兄的眸子仍然很亮,靜靜地凝視著他。許山嵐有點羞愧,把腦袋埋在叢展軼胸前,聽大師兄輕輕問道:“做惡夢了?” 許山嵐點點頭。 叢展軼摟著他:“這么大睡覺還不老實,被子踢掉了凍得直發抖。”他扯回被子,要蓋在許山嵐身上。許山嵐連忙摟住叢展軼的脖子,說什么也不撒手。叢展軼沒辦法,只好一笑:“好好,跟我一個被窩。”許山嵐妥帖地靠在大師兄的懷里,呼吸著他熟悉的味道,聽著他規律有力的心跳聲,全身上下說不出的舒服溫暖,不一會就睡著了。 許山嵐聽到有人走過去,其實是師叔殷逸。他來到叢林的房間,閑適地坐在大搖椅上,瞧著自己的師兄來回踱著步子,摩拳擦掌,滿面紅光:“太好了太好了,我真沒想到展軼的功夫居然沒落下,甚至比以前更勝一籌。哈哈,阿逸,還是你說的對,展軼這孩子心里有數,不會輕易放棄一身武功。” 殷逸漫不經心地倒了杯茶細細品味,看著叢林興奮之極的樣子不由好笑:“是你總對他沒有信心,我一直認為,展軼這孩子性子穩重,能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