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
蘇若華抿唇一笑,說道:“他心中有我,我知道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終章 蘇若云看著自家meimei那滿面甜笑的模樣, 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入宮這些日子,同蘇若華朝夕相伴,她也看明白了自家meimei經歷這些年的磨礪, 早已長成了一個獨當一面的干練女子。她精明強干, 見事分明,如此心性, 一生當是無憂的。 然而, 她唯獨就怕自家這個妹子當真對皇帝動了情。 喜歡和動情,那是不一樣的。 喜歡尚且還有理智,一旦動了情,便會蒙蔽雙眼, 什么傻事都做出來了。 她并不希望妹子真的戀上皇帝,這樣的男人肩上擔負了太多,是注定不能讓愛上他的女人真正幸福的。 更何況, 她并不覺得皇帝對蘇若華很好。 蘇若云不無憂慮道:“妹子,不是我搬弄老婆舌頭,皇帝不是你一個人的男人, 太過癡心是要吃苦頭的。” 蘇若華淺淺一笑, 垂眸道:“jiejie,當初皇上是問過我的意思的,并非是他倚仗身份權力,強行將我收到了后宮。我覺著,他值得。” 蘇若云說道:“meimei,他這幅樣子, 仿佛只關心惦記著你肚子里的孩子,你這個做娘的如何,他似乎并不關切。” 蘇若華笑意越發深了:“如是jiejie都這樣以為,那這番功夫,我們總算沒有白費。有許多事情,jiejie并不知情。皇上心里想些什么,作何打算,我都清楚。他也知道我明白,所以他不必特特來跟我解釋什么。我們,彼此心意相通。” 蘇若云看著她臉上篤定的神情,嘆息了一聲:“但愿,一切都如你所說。” 傍晚時分,姐妹兩個一道用了晚膳。 皇帝久久不來,翊坤宮中一切從簡從便,兩人倒也自在。 說了幾句閑話,露珠忽然快步從外頭跑了進來,低聲道:“娘娘,有人來了,請夫人避一避。” 兩人面面相覷,蘇若華便斥責道:“什么人要來,連規矩都沒了么?也不知通報,還要叫jiejie避諱?” 露珠卻抿唇一笑:“那個人不許奴才說。” 蘇若華瞧她這幅模樣,心里也轉過彎來了,便向蘇若云說道:“jiejie先到后面去坐會兒吧。” 蘇若云挑了挑眉,說道:“什么事情,這樣神神秘秘的。”笑了兩聲,起身往里面去了。 蘇若云走后,露珠又跑了出去報信兒,須臾果然見陸旻走了進來。 蘇若華看著他,歪了歪頭,瞇眼笑道:“皇上來便來吧,如何跟做賊似的,這樣偷偷摸摸,不許人通傳,還這么一副打扮。” 陸旻今日穿著一身藏藍色細布長衫,一條玄色褲子,頭上沒有戴冠,只用布巾包了,俊逸灑脫,倒像一個尋常的富家公子。 他走上前來,就在蘇若華身邊坐了,說道:“明兒就要走了,今兒想來看看你,又不想叫人跟著,勞師動眾不說,咱們又不能好好說話了。” 蘇若華微微一笑,扯了扯陸旻的衣袖,嬌聲嗔道:“哪里尋來這么一身衣裳,怪模怪樣的。” 陸旻莞爾道:“怎么,看慣了朕穿龍袍的樣子,這往年的家常舊衣,反倒不習慣了?”說著,伸手一攬,將蘇若華摟在了懷中,蘇若華便趁勢將頭倚在了他的肩上。 兩人偎依在一處,一時竟誰也沒有言語。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明日一別,或者就將是天翻地覆了。 半晌,陸旻才悶聲說道:“若華,不然你還是跟朕走吧。把你丟在宮中,朕實在不放心。” 蘇若華抬手,纖細的指尖搔了搔陸旻的下巴,微笑道:“七郎,咱們不是說好了的。我留下,那些人才會放心,才會有放膽而為。你去秋狩,帶著個懷孕的嬪妃,這不明著告訴那些人,其實是個圈套么?” 陸旻嘆息道:“可是拿你做餌……” 他話未說完,蘇若華便搶先打斷道:“然而除了我,還有更合適的誘餌么?七郎是成大事的人,不要為兒女私情所困,裹足不前。如今局勢,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倘或遲疑,反要成害。” 陸旻沉默不語,片刻出聲道:“好,若華,你也信朕,朕絕不會讓你們母子當真身陷險境的。你也好,你腹中的孩子也好,都是朕最珍貴的寶物。” 蘇若華抿唇淺笑,沒有接話,卻環住了陸旻的脖頸,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 陸旻微微一僵,轉瞬便摟住了她。 兩人親熱纏綿了許久,方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蘇若華掠了一下鬢發,低聲道:“七郎,去吧。” 陸旻抿唇不言,良久霍然起身,向外走去。 蘇若華看著他的身影,面上噙著一抹笑意,心中卻并無半分不安。 隔日,皇帝果然啟程,帶著一干王公宗親前往圍場。 趙太后稱病,并未前去。 她坐在廊下的扶手椅上,看著秋日里那燦爛的日頭,面上無有一絲神色。 朱蕊走來,低聲報道:“娘娘,皇上已然啟程了,平日里與皇帝親厚的王公大臣都帶了去,還有幾個平日里寂寂無聞的妃嬪,倒是把賢妃留在了宮中。” 趙太后哼笑了一聲:“都說帝王薄情,哀家還當咱們這位皇帝能是個例外,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蘇若華懷孕不能侍寢,時日一久,這恩情也就薄淡了。” 朱蕊問道:“那么,娘娘,咱們就動手么?” 趙太后淡淡說道:“不急,等哥哥那邊部署好了,再行事不遲。” 皇帝去了皇家圍場,皇城失了主人,便冷清了許多。 與前次去玉泉山療養不同,蘇若華卻留在了皇城之中,晨起日落,每日都一樣的枯燥乏味。 這日黃昏時分,蘇若華同蘇若云在院中看著苗圃中新開的菊花。 蘇若云剝了一枚橘子,遞給蘇若華,說道:“妹子,這皇宮平日里也是這樣么?真正是好生無趣。” 蘇若華輕輕拈去橘子瓣上的白絲,微笑說道:“皇上若在,會熱鬧許多,也會有許多嬪妃過來串門子。如今皇上不在,大家便都沒興趣了,jiejie自然覺得無聊。” 蘇若云嘆氣道:“就算他在,左不過就是一群女人天天聚在一起說三道四,不然就是會茶會酒賞花,實在氣悶的緊。這樣的日子,也虧你過得下去。” 蘇若華微笑不語,片刻又道:“我都已經慣了。” 蘇若云看著她,連連搖頭:“幸好我不必留在宮里,不然悶也悶死了。” 姐妹兩個閑聊著,劉金貴忽然跑了進來,低聲道:“娘娘,霍大人來了。” 兩人頓時一驚,果然見霍長庚隨著劉金貴走了進來。 霍長庚上前,向蘇若華一拱手,說道:“賢妃娘娘,臣奉旨接您出宮。” 蘇若華驚詫莫名,問道:“你不是陪皇上在圍場狩獵么?為何會忽然回來,還要接本宮出宮?” 霍長庚道:“皇上接到密報,趙氏一族意圖謀反,就在近日發難。您在宮中,必為趙太后困為人質。您腹中的皇子,更要落入他們的掌握之中。是以,皇上派臣來接您。” 蘇若華略一沉吟,說道:“如此,本宮越發不能出宮。唯有這般,才能令趙太后的狼子野心,昭示于天下。” 她此言一出,蘇若云與霍長庚俱為之一驚。 蘇若云面色沉沉,沒有言語。 霍長庚焦急道:“娘娘,您若再不走,就怕來不及了。趙氏一族預定今晚三更時分起事,趙太后即刻就會過來抓您。您有了什么不測,皇上會痛心內疚的。” 蘇若華神色篤定,問道:“霍大人,您是獨個兒回來的,當下可能調動人馬?” 霍長庚一怔,半晌說道:“京城步兵尚有一支協防,聽臣的指揮。” 蘇若華點頭:“那么好,既然趙太后意圖謀反,那么就請霍大人領兵清叛吧。皇上既要除掉趙家,便不能落下趙太后。沒有什么,能比她親自參與謀逆更好了。本宮倘或就此走了,趙太后將來或許還要辯解,傳揚出去,又要有許多說不清的是非。” 霍長庚默然不言,許久抬首道:“好,那么臣便聽娘娘的號令。”說著,他轉身欲去,未走兩步,卻又停下,側首看向蘇若云,說道:“你也保重。” 蘇若云回之一笑。 霍長庚去后,蘇若華便吩咐翊坤宮眾人將前后宮門盡數關上。 蘇若云久在草原,見慣了部族征伐,倒也不懼,更指揮著宮人燒了開水,并令劉金貴帶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埋伏在墻頭,倘或有人敢于強攻宮門,便將開水倒下。 大約到了子時,伏在墻上的劉金貴果然低聲呼道:“娘娘,她們來了!” 但聽門外一陣腳步聲響,就有人高聲喊道:“賢妃,你竟敢趁皇上出宮秋狩,在宮中私藏外男。如今太后娘娘收到奏報,前來拿你,你還不快將宮門打開!” 蘇若華聽出這聲音,當是朱蕊,笑道:“原來太后娘娘給本宮安了這個罪名。” 一旁露珠回嘴叫罵道:“當真是血口噴人,太后自己穢亂宮闈,不干不凈,倒反來咬我們娘娘?!” 外頭朱蕊仿佛被激怒了,厲聲道:“好一個牙尖嘴利的賤婢,待會兒把你拿下,必定送到慎刑司,割了你這條不敬的舌頭!” 兩宮的奴才,便隔著宮墻相互嚷罵,雙方都心知肚明,這一遭是徹底翻了臉,倘或自家主子落敗,底下人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跟著趙太后前來的,不過是畏懼她的yin威。 而翊坤宮上下卻是一心,真正想要護衛自家主子平安的。 這般鬧了一陣,趙太后的聲音便自外頭響了起來:“蘇若華,你把宮門打開,哀家可還留你一條性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陸旻為君昏庸,任用jian佞,已致天怒人怨。哀家這是要廢了他,另立明君。你腹中的孩子,是大周皇室的骨血。不論是男是女,哀家都保他繼承大統。你既是孩子的生母,哀家自然也會給你一份體面。” 蘇若華朗聲笑道:“太后娘娘當真是大方,本宮卻不敢領受。且不說本宮不是那背恩忘義、貪戀富貴、寡廉鮮恥之徒,就算本宮想,但依著本宮平素對太后娘娘的了解,只怕本宮也就只能活到這孩子出世那一刻吧?” 趙太后也恐夜長夢多,并無十分耐性,冷哼一聲,斥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蘇若華,你不要以為你縮在里面,哀家就拿你無可奈何!既然你不識抬舉,你腹中的孩子其實已將足月,待會兒打開了宮門,將你拿下,哀家便吩咐人將你的肚子剖開,把孩子取出來!你可莫怪哀家心狠手辣!” 趙太后的嗓音在寂靜的皇城夜幕之中,宛如夜梟。 眾人聽著她說出如此慘事,都深感其殘暴至極,可謂毫無人性。甚而連跟著趙太后的人,都頗多側目。 蘇若華卻毫不懼怕,笑言道:“太后娘娘想剖本宮的肚子,那也得能進這道宮門才成!諸位跟隨趙太后而來之人,本宮知道你們不過奉命行事。爾等聽好,趙太后謀逆犯上,倒行逆施,當真大逆不道!皇上如今雖在圍場,卻也將趙氏一族的陰謀知曉的一清二楚,趙氏全族上下參與謀逆者,必當以國法論處!爾等如今退去,待皇上歸來,本宮還可為你們求情一二。如若執迷不悟,將來抄家滅門,趙家可不會來救你們!” 她這番話出,隨趙太后而來的人,人心浮動。 他們原本就只是跟隨趙太后行事,并不是真心實意想要為趙家賣命,有些甚而不知此行是做些什么,聽了蘇若華的話自然心生退意。 趙太后察覺出來,暗暗罵道:這小賤人倒生了一張巧口,蠱惑人心當真是一把好手!我卻不能任憑她挑唆下去。 當下,趙太后更不多言,揚聲道:“你們少聽這賤人妖言惑眾,陸旻為君昏聵,我們趙家是在替天行道。今日我兄長已率軍前往獵場,明日他就再也不是皇帝了。爾等今日隨哀家拿下這妖妃,便是有功之臣。誰若退后,明日以余孽論處!” 正在這關頭上,蘇若云忽然下令:“倒水!” 伏在宮墻上的幾名太監便將桶中的開水潑了下去。 底下的人猝不及防,挨個被燙的哇哇亂叫。 朱蕊眼疾手快,拉著趙太后急速后退,幸而不曾燙到。 趙太后切齒道:“賤人,你竟下這樣的辣手?!” 蘇若華冷笑道:“您都要來剖本宮的肚子了,難道本宮要客客氣氣的請您進來不成?!” 蘇若云更在一旁打邊鼓喝道:“再不退出去,就要潑熱油了!燒的guntang的油,燙死燙爛了哪頭不長眼的豬,那可只能怪他運氣不好!” 其實翊坤宮中并無預備熱油,也不過燒了幾大鍋的開水,蘇若云此言自然是在恫嚇。 然而今夜趙太后原本自謂一個嬌弱孕婦,還不是手到擒來,所以不愿大張旗鼓,帶來的不過宮女太監,連侍衛都不曾動用一個。這些宮人沒見過什么世面,又吃了一頓皮rou苦頭,三言兩語就被蘇若云嚇住了。登時,就有幾個人拔腿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