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_分節閱讀_123
邵鈞那陣子鬧了一趟差點兒訂婚的鬧劇,也是讓身邊一堆人攛掇的。 他從北戴河度假療養回來,正趕上當年高中同學聚會。邵三爺是難得在老同學跟前露一回面,就碰上當年號稱跟他青梅竹馬又門當戶對的陶珊珊。 同學聚會上大部分都是一對一對兒的,有甜蜜恩愛的,有剛生孩子的,有已經離了的,竟然還有二婚了的,孩子都生倆了,前妻現妻一人生一個,兒女都雙全了。 邵小三兒當年是他們班班草,最帥的一個,多少女生輪番暗戀未果的對象,竟然還單著,吊著。老同學們起哄,不依不饒得,把他跟一桌上唯一一個單身沒主的陶珊珊哄成一對兒。 陶珊珊這姑娘家世也好,當年穿連衣裙坐邵鈞車后座上的時候,就是個漂亮小姑娘。從小養尊處優的,后來在她爸的單位系統里混個閑職,上班其實是副業,每年五六趟地往國外跑,在網上開網店,代購名牌服裝,代購名包化妝品,做品牌代理。 邵鈞那晚喝了一點兒酒,后來開車送陶珊珊回家。 陶珊珊賴在他車里墨跡了半天不下車,跟邵鈞閑扯:“邵鈞,你現在怎么這么頹?” 邵鈞心不在焉:“我哪頹了?” 陶珊珊:“你都沒以前帥了,肚子都起來了。” 邵鈞撇嘴:“瞎說吧你,今天那一桌人,你看見有一個比老子更帥的嗎?” 陶珊珊樂了,伸手扯扯邵鈞衣服領子,拎著邵鈞的下巴搖了兩下:“你是帥,sao包鈞鈞!噯,我開那個網店,需要個模特,你是我認識最帥一男的,真沒有比你更帥的了,你幫我做模特唄,我雇你了!” 陶珊珊是那種性格特外向爽快的妞兒,對感情也外露。她喜歡邵鈞,不用掩飾。而且家世再好,再有個好爸爸罩著,也架不住做姑娘的老大難,都快三十了。 沒過幾天,某網店小站上七七八八地,全部掛上了邵鈞的帥照,穿著鐵灰色制服款長風衣,各種顏色高領毛衣,長筒軍靴,短幫皮靴,戴墨鏡的,或者沒戴墨鏡斜拋著眼兒的,甚至還有穿緊身背心寬松家居褲橫躺在陶珊珊家沙發上的,特別性感,特sao。 這些照片一下子在同學朋友小圈子里傳瘋了,兩邊兒大人全知道了,邵鈞他爸爸就等這一出呢…… 邵鈞歇假回來,頭一回上班,就是穿著長風衣長軍靴去的,脖子上還一條毛圍脖,把監區一幫人都震了,犯人都看傻了,嘖嘖的。幾個月不見,邵三爺那副行頭,那派頭,跟清河監獄已經格格不入,根本就是兩個世界;那感覺,就仿佛這人從來就沒屬于過這里,他隨時調頭就可以走,離開,也不會有什么留戀…… 羅強那時候蹲在cao場邊,歪著頭,冷冷地看他:“穿的那樣兒。” 邵鈞叼著煙,嘴一努:“咋的,不夠帥?” 羅強冷笑:“把自個兒搞得跟一條阿拉斯加雪橇狗似的,你毛長啊?” 邵鈞氣得咬嘴唇。 羅強伸鼻子聞了聞,有香水味兒:“抹啥了,能比老子包的韭菜餡兒餃子好聞嗎?” 邵鈞不搭理這人,踩著皮靴走了。 田隊和小馬在一旁聊天:“是帥,有了媳婦的人是他媽的不一樣了,瞧媳婦給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噯,聽說小邵那媳婦是他高中同學,家里特有錢,自己還做生意開個小店,一年凈賺一百多萬,跟咱們根本不是一個階層的,倆人般配!” 羅強就這么聽見了,當時一動不動,呆呆地蹲在石頭凳上。 羅強嘴里的煙頭還燃著,燙著,一口咬進嘴里,火燒火燎的香煙屁股燙著他的舌頭,燒他的喉嚨,燒他的心…… 羅老二幾天之后就把食堂大玻璃砸了,掄著桌子,砸得粉粉碎。 飯菜都是剛做好的,而且是這人自個兒掌勺做的。羅強眼眶發腫,眼底發紅,讓食堂案板上每一盆菜都濺上玻璃渣子,吼著,“老子這日子過得不舒坦,你們誰也甭想舒坦,老子吃不下飯,這屋誰都甭吃飯”! 訂婚宴那天,據說陶珊珊哭著從酒店跑出去的,邵局和陶局倆人吵了起來。 邵鈞后來也反省,自己這事兒特對不住陶珊珊。陶珊珊沒錯,錯在他,是他先答應了,跟人曖昧著,臨陣又后悔,反悔了。他也對不住他爸爸,讓他爸爸在老同學同僚面前跌面子,肯定特別坐蠟。 他唯一沒覺著自己對不起羅強。 那時候他是真恨羅強。 三爺爺憑啥就不能結婚?你還砸玻璃,你還鬧事了?你羅老二就是這么一號人,在這種人面前,就沒道理可講。 邵鈞見識多了,只許你羅強對不起我,耍我,還就不許老子對不起你擺你一刀嗎?!他心里含著怨氣,他也知道羅強有怨氣,倆人每一次對掐,每一回冷戰,都讓他心絞,讓他更加難受。 往前走,沒有路,像剜他的心;撂挑子,他又舍不得,像割他一塊rou。 這天在夜店里,一群公子哥兒湊在一桌,喝酒,套關系,打了一會兒牌。 打牌楚二少和邵三爺坐對桌,互相翻眼皮子打眼色,專門贏沈博文一人兒的,殺熟。 打牌打累了,歇下來,一群人牢sao閑扯,免不了提到最近一年帝都發生的大事,高層的變動。 座上有個朋友,家里有內部人士,消息靈通,從各處搜羅打聽來的零散段子,于是在一群哥們兒面前云山霧罩,就他什么都知道似的,在哥們面前拔份兒。 那人把酒杯往桌上一擺,口氣特別玄乎,還吊人胃口:“這不是半年多了嗎,最近才解密,漏出風兒的,我才聽說這里邊兒的事,你們知道當時啥樣嗎?” 邵鈞翹著二郎腿,眼睛看別處,楚珣煩了,哼道:“一個悶屁,夾屁眼兒里不難受啊?快放啊。” 那朋友于是開始抖,腳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這回那倆人,都是無期,判得都夠狠,但是又都不夠狠。按理兒說,都夠死幾個個兒的,可是到這個級別的,沒有直接判死的。貪一百萬的死,貪到十億丫就死不了了,但是上邊又不能饒他,這人野心太大,又確實有能力,敢整大事兒,恨他的人特多,所以給他個無期,膈應著他。說到底,還是整垮他把他徹底拖下水的那個人厲害,牛逼。” 楚珣哼道:“誰啊?你說姓羅的那位,他又怎么回事兒?” 那朋友拿玻璃杯一拍茶幾:“對,就他。” 邵鈞喉頭動了動,臉用一個很別扭的姿勢扭著,看向遠處的舞臺,耳朵卻豎直了,聽著身邊的八卦。 那人顯得很感慨,說道:“要說劉這個人,也算一代梟雄,敗就敗在‘不仁’這倆字上。” “能做大事的人,要殺伐果斷,要心狠手毒,但是凡事都要拿捏個分寸,對身邊人要仁義,講究個義氣,要能服人。這個人,還是不仁,早在文革那會兒就看出來了,他媽的是個紅衛兵的出身,最下三濫讓人瞧不起的一類,誰對他有過恩他狠踩誰,背后捅刀子,背信棄義,過河拆橋,兔死狗烹。結果怎么樣?這回就是讓當年的手下給‘翻’了。” “再說他當年這個手下,確實替他干了斷頭的買賣,也攥了他的把柄,這就是一著不慎,養虎為患。劉一直想除掉這個人,就是弄不掉。這回翻得真叫狠,所有的事兒都給丫抖露了。聽說當年也是個狠點子,黑道大哥級別的人物,京東大酒店原來就是他的,羅老二,沒人不知道吧?這種人手上好幾條人命,根本就不在乎,就是豁出去了,把姓劉的搞死……” 楚珣瞟了邵鈞一眼,知道邵小三認識。 邵鈞面無表情地聽著,實在忍不住,低聲罵道:“豁出去了個傻逼,搞死別人不就是搞死他自個兒?” 那人一擺手,抖出料兒來:“一開始可也沒招,專案組那些人下手多他媽狠啊,前兩年在重慶,那幫人怎么下的手?” “據說,每一個接受調查的重點人物,都由七八個警察‘照顧’著,據說連審了七天七夜,一百多個小時不讓人睡覺,每天只給喝水,不給吃飯,給飯也是餿的。天天坐鐵椅子,吃喝拉撒睡都恨不得鎖在鐵椅子上,不讓站起來。” 沈博文喝高了,醉眼迷離地插嘴:“夠狠,老虎凳嗎?” “比老虎凳還狠!同時被抓的味醉仙集團那個女老板,也坐鐵椅子,據說……”那人壓低聲音,表情詭秘神叨著,“據說椅子中間給挖個洞,拉的撒的和女人的那啥,那啥,都從那小洞里走……” “各種手段,不上臺面的東西就更不能提了,比黑道還他媽黑,反正就跟當年歌樂山渣滓洞那一套也差不多,整起人來真狠……然而,羅老二那人愣是死不開口,骨頭特硬,什么都沒說!……” 邵鈞聽著,聽著,眼神發虛,心緩緩攥成一團,揪著地疼,聽不下去,想走人。 他腦子里閃過那天他見著羅強的樣子,突然之間難受極了,一種莫名的沮喪。 這群人聊的是羅強,原本應該是他身邊最親近、最了解的人,可是邵鈞突然發覺,對方說的事情他并不清楚,他甚至還沒有這說話的人了解更多的內情。他幾乎每天都能看見羅強,可是他當時不知道,他當時就沒問過? 楚珣問了一句:“那后來呢,這人怎么又招了?” 那朋友說:“對啊,這事兒也怪!據說專案組那幫人原本沒轍,都放棄了,把人又送回監獄。這人也是忒么有意思,有主意,偏要多耗那么兩天,可能是還沒想好,怕死?又或者是在等什么人?想要見誰?要交待身后事?” 邵鈞猛地調過頭,盯著那個人,怔怔地,雙眼慢慢失神。 邵鈞當然清楚對方口里提到的“那兩天”。 那兩天是他在值班,他知道羅強就只見過他,并沒有要求任何家人親屬探視,也沒再見寶貝弟弟。 羅強那兩天連路都走不利索,腿疼得爬不上天臺樓頂的通風口,不能跟邵鈞上天臺上約會。可是羅強從來沒跟他提過,腿是怎么弄的,那段日子經歷過什么。 邵鈞當時腦子也一根筋,顧不上,根本就沒關心,沒細問,還惦記著吃羅家小三兒的一口老陳醋。他劈頭蓋臉的,還把羅強罵了一頓,罵羅強是傻逼腦袋,就惦記著替弟弟賣命,坐牢,其他什么都不顧…… 座上的人繼續講著:“不多不少,就等了那兩天,這人突然就翻了。趁著劉家父子倆人死扛著沒招供,姓羅的一個人把所有案子一下子全拋出來,所有證據都忒么事先準備好了,交待了一串銀行保險箱密碼,里邊文件有,銀行帳目有,照片有,連錄音都有,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姓劉的不認啊,這絕對不能認啊,認了就是個死,于是玩兒命地反撲,反咬,法院一共庭審三次,次次開庭這兩個正主兒對掐得見紅見血……” “你們知道羅老二自首的時候,頭一個跟誰交代的嗎?你們沒聽說,這回劉下去了,誰填那個位置?誰能進市委常委?” 這個爆料的人是沈博文朋友的朋友,關系遠,今天是頭一回見著楚珣和邵鈞,在一群人面前抖份兒。這人其實根本不清楚邵小三的身份,因此言談之間毫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