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_分節閱讀_124
楚珣暗暗又瞅了一眼邵鈞,下意識地捏捏邵鈞的膝蓋。 邵鈞的臉慢慢往下沉,一沉到底,黑眉徐徐抖動。 他啃了幾下嘴唇,突然問:“我知道你說的誰。你說,我聽著,羅老二為什么偏偏找他自首?” 那人把手里的煙往桌上一攤,煞有介事道:“這事兒,你就得直接去問姓羅的了,誰知道?誰問的出來?反正邵這回是賺了,前幾年通過打黑一系列案子往上爬了一步,這回又通過這個案子,搶了個頭功,紀委和公安部專案組的人都沒搞定,竟然讓他給搞定了,幫上頭人除掉一顆麻煩的眼中釘……據說,我這只是聽說哈,他通過這個案子,還能再往上上一步。以這人的背景,這簡直快要頂頭了!” …… 座上的人口舌生花,吐沫星子飛濺。邵鈞的臉變色了,他已經不知道他在聽什么,心頭一片混亂,肩膀發抖…… 78、第七十八章蛛絲馬跡 一伙人熱鬧到半夜,雜七雜八朋友起身散了,開跑車上四環路飚車去了,只剩下鐵三角小團體。邵鈞一把將沈大少揪回來的,不讓這人跟那幫熊玩意兒出去胡鬧,醉酒飚車,簡直是作死。 沈博文徹底喝高了,讓哪個年輕服務生攙著扶著,進到后邊洗手間,半天都沒出來,一準兒又搞上了。 邵鈞坐在吧臺上,一杯一杯往肚里灌冰水。 楚珣從身后過來,搶過他的杯子:“別喝那么多冰,肚子疼,本來零件兒就不全乎。” 邵鈞眼眶發紅,心煩意亂:“甭管我。” 邵鈞一把拿過吧臺上半杯烈酒,仰脖一飲而盡。酒水順著嘴角倉皇流下,流了他滿脖子,熱辣辣的液體刺激著脖頸上跳突的血管。 楚珣半張著嘴哼道:“噯……那杯我喝過的……” 邵鈞想了想,說:“珣兒,我還得見見你姑姑,我有話問她。你姑這會兒睡了嗎?” 楚珣:“你看看表,幾點了?” 邵鈞:“她老人家明兒幾點能起床?我上你姑家門口等她起床。” 楚珣瞠目:“小鈞兒,你不至于吧?又打聽那個犯人?……你到底怎么了?” 邵鈞抬起水汪汪一雙眼,不知道怎么表達,只能說:“那個犯人,救過我的命,兩次。” 楚珣上下打量邵鈞半晌,一針見血:“我沒看出來那犯人救過你的命。我覺著倒好像是,那個人要了你的命。” 邵三爺在清河監獄混這些年,他身邊的哥們兒,楚少沈少,其實多多少少都看出來,邵鈞跟以前不太一樣了。邵小三兒這人原本就不是那種熱情外向、跟朋友無話不談的大嘴巴。幾年不在一處混,加上歲數大了,也是小三十歲的人,邵鈞現在簡直話更加的少,心里不知壓了多少事,眉頭沉甸甸的。 在旁人眼里,邵鈞整個人眉眼間都變冷峻了,脾氣愈發內向…… 當天夜里,邵鈞就沒回家,也沒回清河,在楚二少的寫字樓公寓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他還真拖著楚公子去楚姑姑家。大清早的,門神似的在人家門口杵著,憋著,人家一開門他就進去了。 楚珣姑姑見著邵小三兒,也是有氣,心里有想法,有意見,可是這別人家孩子,又不是她自個兒親兒子,她也不好多管閑事批評教育邵鈞。 楚姑姑瞅著人說:“鈞鈞,你這回給你爸惹多少事兒?那天在國際飯店給你訂婚,也請我去了,你知道后來鬧得多尷尬?” 邵鈞低頭摳手指頭。 他手指甲剪得很禿,實在沒什么可摳的,摳不出來開始拿嘴啃,用牙咬,屬耗子的。 楚姑姑一家元老,她也算出身名門,在圈子里地位很高,對很多事兒看得犀利,說:“你爸爸這幾年算是新冒出來的,往上奔的勢頭特猛,所以才有很多人想巴結,千方百計想跟你們家結親家。結果你這孩子,真是個人物,竟然半道跑了,把人活活晾那兒了。巴結攀親的沒攀上,還沒成親就‘下堂’了,鬧成個大笑話,你讓陶家可不是覺著特別丟臉?人家指不定恨透你小子了。” 邵鈞自知理虧,低聲嘟囔:“下回我去給陶叔叔賠個禮唄……這事兒我爸也有責任,他這人做事自己一套,不考慮別人。” 楚姑姑冷笑:“你就最隨你爸,你不也做事自個兒一套?你考慮過別人?” 邵鈞于是低下頭,努著嘴,繼續啃指甲。 楚姑姑就差直截了當地說,就你們姓邵的極品爺倆,一渣渣一窩! 楚珣在一旁用電水壺燒水,慢條斯理兒地一遍遍過濾茶水,品功夫茶。他姑姑這一屋子都是名貴好茶,金駿眉,大紅袍,都是南方官員上京進貢拍馬屁來的。 楚珣插嘴,嘲諷邵鈞:“幸虧我沒jiejiemeimei,我要是有個妹,哼,八成也得讓你丫個禍害人的玩意兒給坑了。” 邵鈞白了這人一眼,心里說,算了吧你,三爺爺可沒坑你個小珣珣,我又沒玩兒你,沒搞你,就算對得起咱哥們兒一場了。 楚姑姑一指楚珣:“小珣,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天怎么回事。” 楚珣嘟囔:“我都是為了小鈞兒么……” 楚二少吐舌頭,縮脖子假裝小白兔,其實心里一點兒都不怕。 這天,楚姑姑又斷斷續續給邵鈞講了一些事。 十多年前,九十年代,國家正處于資本整合、國企改造、金融改革如火如荼的時期,各項制度法規都不健全,一些違法亂紀的官員就是鉆研制度的缺口,侵吞國資,非法斂財,官商黑道互相勾結,走私詐騙。官家為黑道集團私運軍火充當保護傘,黑道地下網絡又替背后的勢力靠山洗錢,分贓銷贓。 邵鈞都明白了,羅老二當年從云南邊境回來,是靠來往于南北兩地走私軍火槍支發家。那些年各地民間散落各種槍支、彈藥,黑市一把改裝54賣到幾千元,一些黑道組織甚至配備了比警察都先進的微型沖鋒槍。羅強敢做這一行,而且做到這么大,當年京城道上頭號軍火販子,就是奔著早晚被槍斃去的。羅強做的這些斷頭買賣,具體涉案數額之巨,就連羅戰都不知曉。羅三兒被捕遭公安逼供交代他哥的問題,他就沒攙和過那些生意,根本不知具體內情。 在道上混的人,錢賺夠了,身家豐厚,慢慢地都想要洗白。因此羅強后來將生意重心漸漸轉移到娛樂業和酒吧夜店生意,并且在京郊投資修建酒店和度假村,是為兄弟倆后半輩子穩定安生著想,直至最終事發入獄。 楚姑姑說,想洗白,哪那么容易,他洗白了,別人還黑著呢,后面的人能輕易放過他? 那時候上面也曾經調查過一次,查處下屬官員的違法斂財行為,幾乎查到正主兒。就這當口上,市委內部有個秘書,當年被逼上賊船,掌握的內情黑幕太多,想提前跑路,結果讓人滅口。 邵鈞聽到這兒,忍不住打斷楚姑姑:“我知道,您說的那個姓秦的秘書,想跑沒跑了,讓劉雇兇槍斃了,這事兒是姓劉的這回伏法的一大罪狀。” 即使是對楚公子家里的人,邵鈞也沒有把更多的家務事兒內情抖落出來,怪丟人的。 楚姑姑點頭說:“鈞鈞,你原來都知道了,還跑來問我做什么?” 邵鈞問:“所以,這就是羅強跟公安抖落出的重大案情?……他如果不抖料,他自己能有事兒嗎?” 楚姑姑挑眉道:“羅老二怎么可能沒事兒?這案子就是他干的。” 邵鈞猛一抬頭,表情迥異地問:“真兇不是姓劉的嗎?是劉部買兇害了秦秘書,事后又把知情的兇手也滅口了,不是這么回事兒嗎?” 楚姑姑往沙發里深深地坐下去,搖搖頭:“你小子糊涂了?知情的兇手要是都滅了,這回還能有誰把劉拉下馬?他倒是想都滅口。” 邵鈞面色突然一變:“當時辦事兒的兇手,不是,死了嗎?” 楚姑姑看著他:“誰告訴的你那人死了?你都從哪打聽的江湖消息?” 楚珣在一旁聽得云山霧罩,原本對這些亂七八糟事兒就沒興趣,拿胳膊肘捅邵鈞:“兇手誰?誰死了?” 楚姑姑又重復了一遍先前的話:“一個人沾了黑,想洗白,哪那么容易?后面人會輕易放過他?劉利用羅二做殺人滅口的事,就等于捏住這人的把柄,讓他永遠洗不白,跑不了。你手下這個犯人,也不是善茬,手段也狠,暗地里復制了多份證據,翻臉反過來指證了劉,真是個亡命徒。” …… 邵鈞臉色慢慢轉白,整個人陷入震驚和混亂,兩手十指摳進沙發坐墊里,渾身血管里的液體都冰冷了,凝固了…… 他確實是糊涂了,這半年多來渾渾噩噩,活得像個白癡,腦袋像一團黏稠的漿糊。 他那時候腦子里無數次糾結的就只有一個念想,羅強對不起他,羅強虧欠了他,羅強這個王八蛋大混蛋,這輩子欠他的都償還不清。 可是他竟然就沒有花工夫仔仔細細地把前后串起來,想明白,羅強究竟哪里對不起他?這么多日子以來,羅強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用那樣的眼神看他的時候,是想要對他說什么? 邵鈞眼球都紅了。 羅強何止是虧欠了他五年自囚在深牢大獄,五年的大好青春他的用情他的付出他的掏心掏肺他的泥足深陷! 這些事情,邵鈞當然一早就問過邵國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