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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風_分節閱讀_86

    阿南知道自己命苦,可是沒想到這么命苦,想要發筆邪財都不能夠,出門沒走兩步,就看到院門外面閃爍了車燈。為了表明自己的無辜,他首當其沖的撲上去推搡葉雪山,叫的簡直就是撕心裂肺。不料林子森上前一把拎住了他的后衣領,直接低頭問道:“他是怎么下來的?”

    阿南想起被自己塞進爐子里的整套衣褲,嚇得一張臉上褪了血色:“老板,我去廚房給他燒熱水喝,我、我、我忘記鎖門了……”

    林子森沒打他也沒罵他,只點了點頭,然后轉身走去廚房。廚房里的爐子是總也不熄的,爐子上面也的確是坐著一壺溫水。爐火挺旺,地上東一只西一只的扔了一雙新布鞋。

    林子森轉身出門,走回了葉雪山面前。葉雪山一直沒言語,直勾勾的盯著地面,兩只手插在睡衣口袋里,仿佛是又要犯傻。

    林子森從頭到腳審視了他,末了笑了一下:“傻少爺,穿得這么少,出門就凍死?!?/br>
    葉雪山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阿南方才的尖叫震傻了他。他心里顛顛倒倒的只想著一件事——他要出去!

    于是林子森在將要說出第二句話時,忽覺眼前一花。葉雪山像鬼魅一樣繞過了他,撒腿就往外跑。寒氣撲面而至,他已經從大門口看到了滿天的星星??墒蔷驮谝恢荒_踏出去的一剎那,林子森追上來一把摟住了他的腰。

    他崩潰似的發起了瘋,踢打嚎叫亂抓亂咬。林子森沒想到他會爆發出這么大的力氣,一時輕敵,幾乎制不住他。末了強行抱起了他,林子森幾大步上了二樓,隨便踢開一扇房門,把他往大床上面一扔。葉雪山落在床上打了個滾兒,隨即一挺身又坐起來。林子森氣喘吁吁的站在地上,提防著他反撲;可他把兩只手揣進口袋里,臉上卻是浮現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葉雪山滿心都是懵懂的氣苦。

    從阿南發出尖叫開始,他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沒有思想,只有情緒。他暴怒,他絕望,他不知道怎樣才好,他想到外面寒冷的天地中狂奔,一直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阿南的尖叫始終回蕩在他的腦海里,他逃不掉躲不開。

    林子森見葉雪山一動不動的坐在床上,仿佛是暫時安靜下來了,就預備下樓去審阿南。默默的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他沒走多遠,卻又退了回來,通過門縫窺視房內情形。

    他看見葉雪山擰開了一只小小扁扁的洋酒瓶子,仰面朝天灌了一氣,灌完之后不動了,停頓良久之后,他不知把一塊什么東西塞進了嘴里。

    林子森沒見他手上有食物,所以連忙推門進去細看,結果站在床邊他看清了,葉雪山的手里攥著一只小瓷瓶,瓷瓶里面黑黢黢的,裝滿了大煙膏子!

    俗話說的好,大煙膏子就酒,小命立時沒有。林子森不假思索的掄起巴掌,猛的拍向葉雪山的后背。這一巴掌是讓他沒法立刻吞咽,隨即把人扯過來捏開嘴唇,林子森沒輕沒重的伸手就往里摳。一指頭挖出一塊煙膏子,他繼續往嗓子眼里捅。葉雪山終于又有了反應,嗚嗚亂叫著手舞足蹈,正是又要掙扎又要反抗。

    林子森想法子讓葉雪山嘔吐一場,吐得苦膽水都出來了。他不嫌臟,蹲在嘔吐物前仔細研究,末了放了心,知道無論是煙膏子還是酒,都已經徹底的離開了葉雪山。

    他想自己當時只要晚回來片刻,世上就沒有葉雪山這個人了。如果世上真的沒有了葉雪山,那自己還活個什么意思?日子還有什么滋味?額上的青筋浮凸起來,他想這實在是個最壞的開頭,不能讓葉雪山學會鬧自殺,如果葉雪山天天都琢磨著死,那自己還怎么安心的活?

    一根神經在他腦子里持久的蹦,忽然伸手扯起葉雪山的衣領,他惡狠狠的起身把人拖回了床上。裝著大煙膏子的瓷瓶還在床上,葉雪山一眼看見,就執著的伸手要去拿。

    這個動作激怒了林子森,不只是激怒,更是一種威脅。一把奪過瓷瓶摔到地上,林子森恐慌的聲音都抖顫了:“還吃?”

    對著葉雪山揚起了手,林子森想要打他,往狠里打,一次打老實他!可葉雪山大睜著黑眼睛,正在以葉太太的神情看著他。真要把巴掌往臉上扇嗎?林子森把手又舉高了些:“還吃?”

    葉雪山的黑眼珠子暗了一下,又亮了一下。葉太太的神情忽然消失了,他變回了葉雪山:“命是我的命,你關得住我的人,管不住我的死活!”

    林子森高舉的巴掌攥成了拳頭,夾著疾風擊下來,貼著葉雪山的頭發鑿到枕邊。眼角余光瞥到床邊的煙盤子,他忽然有了主意,伸手一把抄起煙簽子。煙簽子是鋼制的,雪亮尖銳,外面用竹管套住。林子森從竹管里抽出煙簽子,隨即一把捏住了葉雪山的下頜,迫使他張開了嘴:“我讓你吃,我讓你吃!”

    然后他一簽子扎上了葉雪山的舌頭!

    葉雪山疼的大叫一聲,而林子森捏住簽子用力一挑,竟是不但扎透舌頭,而且把舌頭帶了起來。

    簽子血淋淋的穿過舌頭,頭尾兩端就架到了葉雪山的嘴角。眼看鮮血噴涌而出,林子森攥住了葉雪山的雙手,俯身下去一字一句的說道:“下次再敢尋死,我就直接割了你的舌頭!”

    96

    96、真假相 ...

    林子森把阿南吊了起來,皮鞭沾涼水好一頓抽,抽得鞭梢都散碎了才罷手。阿南嚎的快要斷了氣,可是一句委屈都不敢說,只怕自己言多有失。現在他的罪名是玩忽職守,玩忽職守就玩忽職守吧,不要命就行。

    阿南被林子森抽成了血葫蘆,可是落地之后還能站能走。抽抽搭搭的咬緊牙關,他就覺著自己一身的皮都沒了,光剩血rou露在外面。保鏢們也嚇傻了,微微彎腰站在一旁,一聲都不敢出。

    林子森打累了,坐在沙發上點了一根香煙。一口一口的吸了大半,他撩了阿南一眼,心想這個小兔崽子看著不起眼,沒想到還挺結實,這么抽都沒抽壞了他,涕淚橫流的還有力氣哭天抹淚。

    阿南留意到了林子森那一眼,嚇得“咕咚”一聲就跪下了。兩只手撐在地上,他一按就按出了個血手印。低頭給林子森磕了兩個響頭,他哭唧唧的哀求道:“老板我錯了,我往后再也不敢大意了。您大人大量,饒我這一回吧!”

    林子森沒言語,思索著身邊有誰能夠代替阿南。年長的大伙計是不能用的,他不愿意讓個爺們兒天天守著葉雪山,還是得找小孩兒,可他是開煙土行的,又不是帶戲班子的,上哪兒找伶俐小孩去?況且單是伶俐還不夠,還得勤快,得像架小風車似的從早轉到晚。思來想去的,阿南就真是不錯了。

    思及至此,林子森揮了揮手,輕聲說道:“起來吧。再敢有下次,我砍了你的腦袋?!?/br>
    阿南一聽這話,連忙咚咚又磕了幾個頭。死里逃生的竊喜讓他頂住了周身火燒火燎的疼痛,他現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活下來就好。

    阿南用爐子上的熱水兌了一大盆溫水,自己洗凈了周身鮮血,又向保鏢要了一點刀傷藥,自己選那傷重的地方敷上。洗完一遍之后,盆里的水都紅了。

    換上一身干凈衣裳,他出來見了林子森。林子森暴打了他一頓,可他不恨林子森,倒是挺怨葉雪山——要不是葉雪山攛掇了他,他何至于要被老板抽成皮開rou綻?

    客廳內燈光明亮,林子森堂而皇之的坐在吊燈之下,忽然顯出了老態。當然,他一直是老氣橫秋的做派,不過此刻阿南偷偷掃視了他,發現他蒼白的皮膚松懈下來,眼窩都凹陷了。

    手扶膝蓋站了起來,林子森對阿南說道:“你跟我來?!?/br>
    阿南柔順的像一株春柳一樣,立刻就跟上了林子森。破損的皮膚摩擦了衣服布料,他每動一下都是疼痛,然而疼就疼吧,他是徹底被打老實了。

    隨著林子森上了二樓,阿南忽然又提起了心,懷疑林子森是要讓自己去和葉雪山當面對質。不知道葉雪山是不是個講義氣的,萬一他把自己供了出來,那明年今時,就是自己的祭日了!

    攥著兩手冷汗,他跟著林子森進了房間。抬頭望向大床,他嚇得當場一激靈,頭發都豎起來了!

    他看見葉雪山仰面朝天的躺在床上,手腳都被捆綁住了。一根細長的煙簽子穿透他的舌頭架在嘴上,濃血正在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流,唇齒之間一片鮮紅淋漓。

    林子森背著雙手沉默片刻,末了說道:“不要管他。如果他亂滾亂動,你按住他就是了?!?/br>
    說完這話,林子森扭頭就走。而阿南見鬼似的盯著葉雪山,居然不敢上前。

    林子森獨自回到樓下,一直坐到天光大亮。其間他抽煙無數,除了抽煙也沒有其它事情可做。

    將最后半根香煙摁熄在煙灰缸里,他仰頭閉眼,長嘆一聲。起身上樓進入房內,他發現阿南規規矩矩的坐在床尾,果然是在盡忠職守的看管著葉雪山。葉雪山閉了眼睛,則不知道是睡是醒。

    阿南一見他來了,立刻站了起來。他不理會,走到床邊坐了下去,伸手捏住煙簽子的一頭,他慢慢的向外拔。葉雪山的嘴都被黑血糊滿了,舌頭也成了又干又黏的死物,隨著簽子歪向嘴角。林子森只好一手捏住舌尖,一手捏住簽子。煙簽子長,他費了好大工夫才將其完全抽出來。

    把葉雪山扶起來摟到懷里,林子森讓阿南去拿棉球酒精。把棉球放在酒精里浸透了,林子森為葉雪山一點一點的擦去血漬。手上擦著,嘴上又命令阿南去燒煙泡。阿南忙忙碌碌的里外跑,先是燒出幾個上好的煙泡,又用托盤接二連三的往外扔出帶血棉球。

    林子森費了許多工夫,終于把葉雪山收拾干凈了。

    葉雪山半睜了眼睛,不言不動。林子森對著阿南說道:“后天想著去我家里,拿些厚衣裳過來?!?/br>
    然后他抬腿上床,nongnong的吸了一口鴉片煙,噴到葉雪山的臉上:“我一會兒就去找幾個工匠過來,把砌上的窗戶全打開。以后想要看景,就在房里看,別往外跑了,好不好?”

    林子森說到做到。他上午離開,中午果然帶著一群短打扮的漢子回了來。樓梯口的鐵門大敞四開,工匠們蹬蹬蹬的往樓上跑。窗戶都是用磚砌上的,要說拆,也好拆。二層樓上立刻熱鬧起來,四處都是烏煙瘴氣;林子森作為監工走來走去,阿南不知道該把葉雪山關到哪里,正要向他請示,然而他擺了擺手,開口說道:“隨他?!?/br>
    于是葉雪山毫無預兆的就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