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jié)閱讀_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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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得到寬慰,孟廣孝仍是后悔,當初若是狠下心,讓那小畜生一同…… “爹,事已至此,后悔也無用。”孟清海直起身,“此事也給了兒子一個教訓,做事瞻前顧后必會累及自身。當初爹沒狠下心對十二郎和六堂嬸下手,如今再想不過是徒增煩惱。” “大郎,這事你知道?” “爹,十二郎得活著,好好的活著。”孟清海笑得溫和,“若是一心要讓十二郎死無葬身之地,也并非沒有辦法,可還不到魚死網(wǎng)破之時。爹娘只需相信兒子,兒子必有金榜題名那一日。我與十二郎,也總有見面的那一天。” “大郎……” 眼前的孟清海,讓孟廣孝和孟劉氏感到陌生,陌生得讓他們害怕。 洪武三十一年十月下旬,宛平縣保舉賢才的名單終于擬定,呈送北平布政使司。 布政使不敢耽擱,即刻派出快馬將名單送往南京。一同送出的,還有韃子犯邊,被邊軍擊退的消息。 此時的開平衛(wèi),戰(zhàn)爭的硝煙已經(jīng)散去。韃子和邊軍的尸骨都已經(jīng)收斂,死去的戰(zhàn)馬進了邊軍的肚子,繳獲的馬匹和兵器,一一清點之后按照戰(zhàn)功分發(fā)下去。 無論是韃子還是倭寇,明軍戰(zhàn)功都以首級論。繳獲呈送一部分,其余都由邊軍和衛(wèi)軍內部消化。 孟清和的傷勢比想象中的嚴重,回家的當日就發(fā)起了高熱,整整昏迷兩天,自然沒法遵令去千戶所報道。 好在沈副千戶寬宏大量,不只沒有追究,還派來醫(yī)戶,分下草藥。跟著孟清和從戰(zhàn)場中活下來的十幾個兄弟也借此得了實惠。 等到能下地走動,孟清和立刻拿上腰牌,親自前往千戶所拜見沈副千戶,沒想?yún)s撲了個空。 原來,鄭千戶傷重,千戶所諸事全由沈副千戶主持。沈瑄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韃子叩邊耽擱了收糧,副千戶同三名百戶去了城外,督促收糧。” 邊軍除了cao刀子打仗,還要扛鋤頭屯田,韃子走了,也到了收糧的時候。 謝過書吏,孟清和轉身離開。他臥床的這些時日,旗中的事情都由丁小旗和劉小旗代管,如今能起身了,就不能繼續(xù)偷懶下去了。 他這么急著來見沈瑄,并非只為例行公事。更要緊的,沈副千戶之前承諾的兩張支票該兌現(xiàn)了吧?就算試百戶一事還要斟酌,拼死守住墩臺,殺了那么多的韃子,賞賜總要給些吧? 銅錢沒有,糧食鹽巴也沒問題,再給些胡椒香料就更好了。哪怕只給點寶鈔,也行! 這些都沒有,衛(wèi)所新勾補來的壯丁和戰(zhàn)死軍戶家中的余丁,意思意思給幾個人總成吧?否則他頂著個總旗的名頭,管著小旗的隊伍,說出去不好聽,見著也不好看啊。 孟清和一邊想著,一邊走出千戶所。 走出大門不遠,迎面遇上幾個生面孔,見著孟清和,遠遠的就開口說道:“前邊可是沈游擊麾下孟總旗?” 開口的人著一身藍色團領衫,戴烏紗帽,腰系烏角帶,面白無須,聲音略顯尖細。 孟清和站定腳步,腦子里瞬間閃過兩個大字:宦官。 第二十六章 高陽郡王一 在大明王朝二百七十六年國祚中,宦官群體與文官集團,堪稱不世出的兩朵奇葩。 秉持著不成功便成仁,不修仙便入魔的最高行為準則,但凡是能在史書上留下名字的明朝宦官,要么是如七下西洋的鄭和一般名垂青史,要么就是如立皇帝劉瑾,九千歲魏忠賢之流遺臭萬年。 那些行中庸之道的宦官,就像是沒有斗爭激情的文官一樣,不管其品行如何,為社會做出了何種貢獻,其結果只能是泯然眾人,在歷史中濺不起一點浪花。 看著眼前這位,孟清和稍顯激動,這可是大名鼎鼎的明朝宦官,活的啊! 孟總旗的目光著實有些刺人,正準備朝這邊走的幾個人同時腳步一頓。 剛剛出聲叫住孟清和的宦官側頭問了一聲身邊的長隨,“咱家可是哪里不妥?” 是衣服穿錯了?腰帶系錯了?還是錯穿了皮靴? 都沒啊。 這位孟總旗如此目光灼灼,到底為何? 聽說韃子犯邊時,這位受了不輕的傷,莫非是傷了腦袋? 那可不成,郡王點名要見這位,真?zhèn)四X子,可就麻煩了。 揣度著孟清和應該不會暴起打人,被盯著的宦官壯了壯膽子,走上前幾步,“當前可是孟總旗?宛平縣孝友孟十二郎?” 聽到對方的詢問,孟清和定了定神,“在下孟清和,不知這位公公……” “嚯!可當不得這個稱呼。”宦官連忙攔住了孟清和的話頭,公公兩字可是他能當?shù)玫模總鞒鋈ィ€能有好日子過? “咱家姓王,不過是燕王府區(qū)區(qū)一個聽事,孟總旗叫咱家王聽事即可。這公公二字,可千萬莫再出口了。” 見王聽事臉色都有些發(fā)白,孟清和直起身撓撓下巴,這才想起,明朝的宦官同樣等級區(qū)分嚴格。別說是公公,連太監(jiān)二字也不是能隨便出口的。 大明宮廷二十四監(jiān),只有各監(jiān)的頭頭才被尊稱為太監(jiān),實打實的正四品。司禮監(jiān)的掌印和秉筆,在明宣宗之后還掌握了批紅權,一度被稱為“內相”,幾乎能同外朝的內閣分庭抗禮。 雖然洪武帝和建文帝都不怎么待見宦官,基本沒給這些宦官什么好臉色,可等到明成祖登基,宦官的待遇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對宦官們來說,現(xiàn)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不出五年,這個特殊的群體就將粉墨登場,在明朝的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孟清和一心二用,一邊在腦子里天馬行空,一邊表情嚴肅的站在王聽事面前,聽他宣告高陽郡王口令。 “孟總旗,咱家先要恭喜您了,可不是誰都能得郡王召見的。” 高陽郡王…… 孟清和一個激靈,現(xiàn)在的高陽郡王,不就是未來的漢王朱高煦? 平生以繼承先輩的造反事業(yè)為己任,繼承了老爹的勇猛,卻沒繼承腦子的奇葩人士? 想想某人堪稱神奇的造反經(jīng)歷和更加神奇的人生,孟清和默了。 被這位看好,他未來的人生還有指望嗎?此時此刻,孟清和的心情同當初被馬總旗拉上城墻別無二致。 “孟總旗?” “王聽事。” “你怎么哭了?” “過于激動。” “哦。”王聽事點頭,“咱家理解。郡王胸懷韜略,有勇有謀,一向平易近人且儒雅萬分。能得郡王賞識,孟總旗激動是應該的。” 孟清和不哭了,“你說的,是高陽郡王?” “自然。” “……” 難怪明朝的宦官能和喜好打架的文官集團對著掐,真應該讓前郎中大人來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什么才是真正的人才! 說話間,孟清和已隨著王聽事來到衛(wèi)指揮使司。 明知朱高煦將有怎樣的傳奇人生,孟清和也不敢不來,除非他不要命了。 從外部看,開平衛(wèi)指揮使司和西城千戶所沒多大區(qū)別。除了地方大點,墻高點,大門刷了漆,門環(huán)由鐵換成了錫,都是同樣的破舊,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