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_分節閱讀_34
外觀如此,走進內部,才能明白什么叫別有洞天。 從兵卒手中接過腰牌,孟清和跟在王聽事身后走進大門,繞過影壁,穿過大堂和二堂,沿著鋪設的石路走進三堂,左右排開七間廂房,屋脊用瓦獸,檐桷斗栱皆有青碧繪飾,精美中帶著北地獨有的粗獷。 大堂是給人看的,二堂是辦公的,三堂自己住,只要不違制,略微修整一下未嘗不可。 規矩是規矩,并不妨礙官員們讓自己過得更舒服點。 朱高煦在開平衛期間,就下榻在指揮使司三堂東廂。 王聽事帶著孟清和走到東側一間廂房門外,門外守衛個個身材高大,面容硬朗,衣著同邊軍明顯不同。 一色裙襖,交角幞頭,葵花束帶,皂紋靴。挎一柄略窄的長刀,腰背挺直,看人的時候,眼睛都像是帶著刀子。 在他們身上,依稀能看到半分沈副千戶的影子。 孟清和確定,這應該是王府的護衛,和邊軍不是一個系統。 “孟總旗暫且等在這里,咱家先去通報。” 王聽事彎腰進門,不一會,里面就傳出了郡王召見的聲音。 孟清和深吸一口氣,整了整了衣冠,確定并無不妥,才邁步走進了室內。 室內光線明亮,桌椅擺設不見出奇。 上首坐著一個著大紅窄袖長袍,腰系玉帶的少年,王聽事躬身站在少年身邊。 不用細看,這位肯定是正主。 孟清和立刻跪拜,“卑下見過郡王!” 來時,王聽事已教過他面見皇族的禮儀,不樂意,也只能彎下膝蓋。 朱高煦略有些意外的看著孟清和,能夠率領五十多個邊軍多次擊退韃子,牢牢守住瞭望墩臺,他還以為會是個健壯的漢子。就算是讀書人,至少也該是猿臂蜂腰,面上能過得去的。沒想到會是這樣。 不說風一吹就倒,看面相也不免懷疑,真到從軍年齡了? “起來吧。” 朱高煦的聲音還帶著變聲期的沙啞,輪廓已初顯剛毅。濃眉俊目,下巴方正,從他的長相來看,燕王應該也稱得上英俊。 “孤聽說過你。”朱高煦見孟清和神態中帶著拘謹,站起身,背著手走到他跟前,“為了替父兄報仇,棄筆投軍殺韃子,還被宛平縣令推舉為孝友。” “卑下不敢當!” “孤很好奇。”朱高煦略低著頭,“你真能殺得了韃子?” “回郡王,千真萬確,卑下不敢謊冒戰功。” “也對。”朱高煦退后兩步,“你可是在沈瑄手底下,真敢這么干,腦袋早沒了。王府里那幾個老匹夫說不可以貌取人,大概就是你這樣的?” 孟清和點頭,萬分贊同。 沈副千戶還是百戶的時候,自己就差點因為這個原因腦袋搬家。 以貌取人,著實是不可取啊! 說話間,朱高煦回身從桌案上拿起幾張圖紙,是孟清和主持修建的地堡,以及改裝后的獨轅車和武剛車。 “這些都是你想出來的?” “回郡王,正是。” “哦,是從兵書上看來的?”朱高煦展開繪有地堡的圖紙,“你讀過武經總要的殘卷?” “卑下不才……” “行了。孤最煩那些文縐縐的老匹夫,你敢這么說話,孤就下令打你軍棍。” 孟清和:“……”他招誰惹誰了?!說話都有罪?! “來,給孤仔細說說,這里,還有這里,孤都看不太明白。還有,孤總覺得,這地堡應該能建得更高些……” 高陽郡王翻臉的速度比翻書快,沒等孟清和反省一下自己說話的方式到底哪里不對,朱高煦已經拉著他走到桌邊,將圖紙攤開在桌上,興致勃勃的開始詢問,“你還設置了拒馬和陷坑?都給孤說說。” 朱高煦這廂問得起勁,孟清和額頭冒汗,很想說一句,他很樂意解釋,不過,能不能先放開他的手腕?明明年紀不大,力氣怎么這么大? 孟清和試著掙了掙,朱高煦總算察覺到了,卻沒馬上放開,而是干脆把孟清和的腕子提了起來,握了握,嗤了一聲,“怎么這么細?像個小娘。” 孟清和咬牙,盡量告訴自己別生氣。 在沈副千戶跟前他敢據理力爭,有千百種理由。在朱高煦面前,這么做等于找死。 沈副千戶再擺出一張冷臉,至少還是講理的。這位高陽郡王可就未必了。 就算朱高煦不動手,外邊那些猛士也會替他動手。 這就是地位和權力。 孟清和不停運氣,朱高煦似無所覺,室內伺候的王聽事等人,凸出來了。 郡王,這是怎么著了? 此時,回到千戶所的沈瑄,已從書吏口中得知孟清和前來拜見,又被高陽郡王身邊宦官帶走的消息。 第二十七章 高陽郡王二 開平衛西城千戶所 沈瑄負手立于大堂之內,看著墻上的猛虎下山圖,眸光沉冷,若有所思。 一名書吏候在堂下,過了許久,才聽沈瑄開口說道:“叫周榮來見我。” “是。” 書吏剛退到門邊,頭頂又傳來沈瑄的聲音,“記住我等效忠的是誰,多余的事不要做。” “是,謝副千戶教誨。” 書吏心中忐忑,不敢抬頭。 難道沈副千戶已察覺自己暗中的動作? 應該是他想多了吧? 待到書吏離開,沈瑄靜立片刻,轉身離開了大堂。青色的袍服下擺在身后劃過,行動之間,仿佛帶著朔北的寒風。 開平衛指揮使司內,高陽郡王看著手中的幾張圖紙,雙眼發亮。孟清和卻是喉嚨發干,嗓子冒煙。 從地堡到陷坑,從拒馬到戰車,高陽郡王似乎有問不完的問題,任何細節上的疏漏都能被他一一指出。 想要蒙混過關,根本不可能。 孟清和嘴里發苦,無論這位郡王將來會有怎樣的悲催人生,現在他都是燕王的愛子,一句話就能決定自己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