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劫(19)
顧涅辰一走,代婉兒并未哭天喊地,反倒是面露羞怯之色,躲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桑樂見她這模樣,大概是猜出她之前為何撮合兩人見面了,無非是想利用自己把顧涅辰約出來,再來個捷足先登。 不過她對此無動于衷,看花燈這等無聊的事,有人愿替她也甚好。 于是花燈節這天,桑樂沒心沒肺地在院子里昏睡了一下午,直到有人結伴喧鬧地從她的院外經過趕去參加花燈會,她才悠悠轉醒。 看了看院外的天色,不早了,已經開始放花燈了吧? “沒勁兒?!?/br> 想到此,桑樂猛搖了搖頭,嘀咕了一聲。 說好的不關心,這會兒怎么如此掛念?還趕著燈會開始之前醒過來。 桑樂不是扭捏糾結的性子,既然突然萌生了想去看看的想法,那就準備去了,反正這代府也管不住她。 換了一身輕便的衣服,桑樂推開后門出去,因為順著內城河往下游走,就能尋見沁湖。 “二小姐。”桑樂將將踏出后院門,家里的管家婆子就從河邊迎了上來。 這管家婆子平日里都跟著代婉兒,桑樂不信她今日如此巧就在她后院,多半是故意替代婉兒在此堵她的門。 “做什么?”桑樂沒給她好眼色,說話間也不停下,繼續往下游走。 管家婆子緊跟著她,急切地問:“二小姐你去哪兒?夫人說你出嫁日將至,不宜四處走動?!?/br> 桑樂不屑,還真是聰明,拿代夫人出來擋刀,倒是一句沒提及代婉兒。 “那代夫人可還說過,解府不會接受勾三搭四的女子?”桑樂一針見血,提醒她若想代婉兒風風光光地嫁去解府,就不能讓她和顧涅辰糾纏不清。 還在這里堵她這個沒人關心的小女兒做什么?該攔下的是她代婉兒。 桑樂甚是無語,在如何嫁女兒這件事上,他們整個代家,果真只有代大人和代夫人是清醒的。 那管家婆子聽她如此一說,身形一怔,但又不愿表現出內心的慌張,回道:“婆子我只是個下人,只是奉命行事,聽不懂二小姐說什么,但若小姐不聽,婆子也無可奈何?!?/br> 彎彎繞繞說了一堆,桑樂也沒應聲,撇下她就走了。 花燈節是個喜慶的節日,來參加花燈會的百姓大多都三五成群,雙雙作伴,只有桑樂一人形單影只。 代煙兒生前大都不出門,崇觀城很少有百姓見過她,倒讓桑樂行動方便了許多。 她今天特意沒穿那些罩紗的大襦裙,身上的青衫像男子一般收著袖口,裙擺稍短只及腳踝,踩著一雙繡紋白靴,一只玉釵將發絲半束。 這一身行頭,利落英氣卻又剛柔并濟,桑樂很是滿意。 許是很少見有女子這般打扮,又許是這花燈節像她這般獨自出門的占極少數,一路上引來不少百姓側目。 桑樂倒未被這些人詫異的目光影響,她愁的是該去哪里找顧涅辰。 雖說這花燈節是凡間眾多喜慶節日中微不足道的一個,但崇觀城的百姓們還是很重視這僅有的幾次祈福機會,沁湖周圍一早就張燈結彩,這會兒已經來了許多人,紛紛開始往沁湖里放花燈祈福了。 昨日顧涅辰來府上時也沒交代清楚具體會面地點,偌大一個沁湖,桑樂一時不知該上哪兒找去。 “唉,那不是顧家癡傻的少爺嗎?往年花燈節從不出門的,今日怎的來了?” “許是約了人來?我聽說顧府和代府近日在商量婚嫁一事?!?/br> “這便是了,這可不,那不就是代府小姐嗎?緊跟著呢,笑得像朵花兒似的......” 桑樂剛想掉頭去沁湖對岸找找,就聽身邊兩個結伴而行的女子小聲在談話,說的正是她找了半天找不見的顧涅辰。 順著她們的視線,果真瞧見站在沁湖橋頭人影。 那人披著和昨日相似的紫色錦袍,抿著唇站在橋頭張望,身后跟著那個黑衣護衛,再往旁處一瞧,還有代婉兒笑成花兒的臉。 代婉兒一手托著一個制作精良的蓮花燈,一手在顧涅辰跟前比劃著,眉飛色舞的模樣,甚是興奮。 桑樂搞不懂,放個花燈而已,有什么值得高興的。 桑樂往兩人所在的橋頭走去,邊往過走,邊注視著仍在四處張望的顧涅辰,想看看他到底何時瞧見自己。 顧涅辰很喜歡她,桑樂是知道的,畢竟都說他不喜與人交流,但見到她卻很是親近;都說他不喜外出走動,但為了她三番五次地出了顧府。 桑樂說不出被這樣的顧涅辰喜歡是什么感覺,因為在她眼里,顧涅辰不僅是顧府少爺,還是東海的龍太子,是她需要親手殺了的人。 殺手被受害者依賴上也是一種負擔,桑樂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他保持距離,畢竟這樣才能把不可避免的傷害變得最小。 不過代婉兒她是真的不喜歡,順帶也莫名不喜歡她去糾纏顧涅辰。 好在顧涅辰也不喜歡和她親近,這不,她自己一人在一旁手舞足蹈,但顧涅辰還巴巴地四處尋著他要等的人呢。 真是半分眼神都沒留給代婉兒。 桑樂竟邪惡地覺得有些愉快,連帶著步子都邁得輕快了些。 可是愉悅之感不及一瞬,她就堪堪收住了笑容,因為對面橋上原本四處張望的人此刻低下了頭,沖著身邊笑得越發燦爛的代婉兒扯開嘴角笑了,還接過了她手里的花燈。 “放花燈而已,有什么好高興的?”桑樂突然別扭起來,停住腳不再往前走,把憋了好久的話嘀咕出聲。 “確實沒什么好高興的,本少爺就十分孤苦伶仃,煙兒要不可憐可憐我?”突然有人接了話,直接橫在她身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眼前顧涅辰和代婉兒的身影被一人的胸膛取而代之,桑樂猛地從方才的別扭中回過神來,抬頭對上解天驕那雙勾人的桃花眼。 “怎么又是你?!?/br> “怎么不能是本少爺?花燈會是獨屬你代府?本少爺不能來?” 解天驕今日出奇地換下了他貫穿的風sao大紅錦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雪白,手里還捏著一把折扇,像極了一位清風霽月的高雅公子。 “......” 桑樂對此無言,不過也只是像極了而已...... 一張嘴就破功。 解天驕見桑樂看著他出神,有些欣喜地展開雙臂展示了一番,問道:“如何?本少爺這身行頭可還和煙兒心意?” “不和,你起開?!鄙反掖移沉艘谎郏簧醺信d趣。 “口是心非可不好,不過今日花燈節開心,本少爺不計較,走,陪本少爺去買花燈。”解天驕勢要糾纏到底一般,半點讓步的意思都沒有。 若說桑樂是上天派給顧涅辰的天劫,那解天驕一定是她這一世的劫難。 因為她九百年來還真沒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人,三番五次,樂此不疲。 “好?!?/br> 本想隨口拒絕,但桑樂思考了片刻,覺得他顧涅辰可以仗著心智不全毀約,那她也沒必要再去赴約了。 而且這解天驕似要不達目的不罷休,倒不如這一次先妥協,讓他覺得這朵花突然不帶刺了,便會失了興趣。 解天驕果真沒有料到桑樂這一次會這么爽快,已經想好的威脅堪堪堵在嘴里。 “走啊?!鄙菲沉艘谎坫渡竦慕馓祢?,率先向賣花燈的攤位走去。 解天驕回過神,歡喜地跟了上去,那歡脫的模樣,真對不起他那一身高雅的衣裳。 兩人在攤位上隨意選了兩盞花燈,桑樂拿著其中一盞就要往沁湖邊走。 “你要同我一起放花燈?”解天驕有些受寵若驚,高興地連自稱都改了。 “買了不放?那你買來做什么?” “放放放......” “那就走啊?!?/br> 桑樂頭也不回,徑直往湖邊走去,卻不自覺在橋頭停下了腳步。 橋頭上的兩人自然也瞧見了她,反應最快的是代婉兒,她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張嘴似要說些什么又控制住,一雙眼睛泛著寒光看她。 桑樂扶額,她不過就是打擾了你們的二人世界而已,怎么搞得像是她滅了代府一般。 顧涅辰原本撥弄著花燈時還帶著失望之色,但一見桑樂出現,又瞬間喜上眉梢,往她這處走來,自然地握上她的手,軟軟糯糯地喚她:“jiejie,你來了。” “顧涅辰,你放開她!”桑樂身后的解天驕急了,盯著顧涅辰握著她的手,厲聲道。 顧涅辰嚇得指尖一抖,但卻并未放開,只是有些委屈地望向桑樂:“jiejie?!?/br> 桑樂面對顧涅辰這求助的眼神有些為難,一時沒說話。 解天驕不屑,像是在提醒桑樂般,故意對顧涅辰道:“委屈什么?方才不還和代婉兒笑得開心?” “jiejie,我沒有......”顧涅辰被他說得越發委屈,塌著眼簾想解釋,卻又說不出口。 桑樂莫名對他的否認有些不悅,她方才明明看見了...... 都說小孩兒的心思是單純的,可顧涅辰怎么也撒謊? “放花燈吧。”桑樂把手抽回來,側身往湖邊走,沒看見顧涅辰慌張的神情。 解天驕見她收回了手,得意的瞥了顧涅辰和代婉兒一眼,跟上去。 “jiejie......”顧涅辰跟著她轉身,卻沒來得及追上去,緊咬著的嘴唇快被他碾破了皮。 “涅辰,別管他們,咱們也快去放花燈吧!”一旁的代婉兒見桑樂和解天驕兩人走遠,趕緊勸顧涅辰說。 顧涅辰聽見“花燈”二字,神色愈加難過,低聲道:“你騙我,你說jiejie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