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玖零章人物
林嬋欲要叩門詢問,忽聽一聲短促嬌嗔,憤憤地:“你這個負心漢,怎不去死!” “我死了你不心疼?”嗓音含起笑意。 “你是我的誰!我夜夜春宵,快活的很,做甚要惦記你,唔......” 不笑了,帶著一抹狠:“我乃錦衣衛千戶,只有我要誰死,還沒誰能要我死,你出言不遜,死千次萬次不足惜,今兒就讓你死一次......” 什么器物又被掃落地上,乒乒砰砰作響,林嬋聽這耍蠻之聲,怕出人命,駐足站了稍會,忽然臉兒一紅,輒身就往后院走,回到房里時,心還突突地猛跳。 待曹寅來見她,午陽已移過花窗,書冊也翻看過半。 他頰上被指甲劃了一條紅痕,從耳根延至下頜,新鮮的印子,新添的仇怨。林嬋佯裝不在意,只問:“九爺現況如何?” 曹寅執壺倒茶,一飲而盡,又倒一盞,端起走到窗前朝外望,日光白晃晃的打照在院墻上,前些時雨水多,深一片淺一片,和青綠的霉印子連綿成一幅山水畫。 半晌才道:“這叁日徐炳正陪小皇帝前往城外陵寢、寧王也抵京,將與其一同拜祭。大半兵馬隨去,城內戒防稍有松備,我等和九爺謀劃趁時將他從詔獄救出、送出京城。” 林嬋陡然感到緊張,她撫著腹肚問:“若這是徐炳正使的障眼法,意在引君入甕,那你們又該如何自處?” 曹寅瞇眼看著金寶的丫頭來廚房打熱水,嘴角不由勾起:“不用你掛心,但要救人,方方面面皆要考量。” 林嬋思忖著道:“切不可大意,你們所籌謀之事,有人一清二楚,否則九爺豈會惹來牢獄之災,還有陳大人他們飽受牽連。若做不到萬無一失,寧愿退而求次之。”曹寅轉過頭來,目光灼灼地問:“你好似知道甚么!” 林嬋掩飾地笑了笑:“九爺從未瞞過我。” 曹寅覺得這類事兒就不該告訴婦人,婦人么,只要每日貌美如花便好! 他道:“你所言我會轉告九爺,但牽一發而動全身,很難再逆改。你在這里安心等候,待事成后就來接你。” 林嬋心驚rou跳,明明不該往壞處想的,卻忍不住,曹寅似看透她的心思,微頓:“無論事成與不成,都會有人來接你離開。” 打算走了,前路艱險,九死一生,有些話無法當面跟金寶講,他從袖籠里掏出一袋金錠給她,平靜道:“我若沒命了,麻煩夫人一樁事,替金寶贖身,帶在身畔同去,勿要提是我的主意,讓她從此把我拋之腦后,再替其擇一門良婿,夫妻恩愛,快意一生,我在泉下亦知足。”拱手給她深做一揖,轉身即走,頭也不回。 林嬋心底五味雜陳,一將功成萬骨枯,前途生死誰都難以預料,曹寅是,九爺亦是。 卻說當晚就出了事。一個熟客約兩位朋友來吃酒,其中有個四品的官兒眼光高,連著幾個妓兒都看不上,只道酒吃的沒意思,要去別的地界,虔婆為籠住他,便叫金寶抱著月琴來唱曲,金寶唱了全套的江南景,那官兒見她杏臉桃腮,櫻口白牙,聲如流鶯打枝,神若妖貓拋媚,雖是瞟也不瞟他一眼,卻也把他歡喜的跟個甚么似的。 一曲唱罷,非要敬她酒吃,金寶道喝酒啞嗓,又道不勝酒力,左右總是不肯,官兒看著她嘻笑并不惱,要了一碗百合蓮子甜羹給她,金寶這才推辭不過,懶懶吃了半碗就推開了。 這男人說來也賤,你阿諛奉承貼上來他不要,偏將那愛搭不理不放眼里的,心跟貓撓似的發酥。虔婆見識精明,堪破八九分,金寶也有所察覺,離席起身要走,那叁人攔住,央她再唱一曲,金寶不好板臉,只笑著搖頭不語,虔婆接過話道:“我家金寶還是清倌兒,嬌得很,也矜持,不是見誰就隨便唱的。” 金寶嫌她總把清倌掛在嘴邊,柳腰一扭,抱著月琴走了,卻給丫頭使個眼色,讓她在這偷聽壁角兒。 果然那官兒開口要梳籠金寶,虔婆說道:“我倒有心撮合你倆,只是千戶曹大人不見得肯,他也屬意金寶呢。” 那官兒面露不屑之氣,熟客偏幫著數落她:“還道你是個見多識廣的虔婆,卻是外強中干,他千戶能有秩品四品的官兒高么,明兒跟吏部招呼一聲,扒了他的飛魚衣,收了他的繡春刀,至多讓他去城門樓做個守城吏,看他還敢肖想金寶這塊天鵝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