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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歲秋充耳不聞,現成的靶子豎在這里,又何須她多費口舌,周紹文向來在美人面前都像個公孔雀開屏極盡炫耀自己。 一聽自己完全瞧不上眼,上不了臺面的“弟弟”諷刺自己,當即就炸了毛,冷哼一聲:“也怪不了有些人,畢竟粗魯至極,這些個附庸風雅的羅曼蒂克,自然是什么都不曉得的。” 江歲秋捂嘴偷笑,低垂著眉眼,手指捏著帕子一角,虛虛搭在唇角,這周紹文雖說是個混不吝的流氓,但是在譏諷周紹甫的路上倒是深得她心。 周紹甫陰沉著臉,什么羅曼蒂克,他自然是不懂得,只是偷覷到江歲秋愉悅的笑容,就覺得刺眼,心中也對周紹文更是惱怒了幾分。 臺下的戲漸漸唱完,掌聲迭迭,江歲秋起身理了下旗袍,對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客氣又疏離的笑了下:“多謝兩位少帥的款待,既然戲瞧完了,我也該回去了。” “江小姐,我送你,一個人在路上總歸是不大安全的。”周紹文極有眼色的起身,也懶得與另一個人在這些事上掰扯,他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江歲秋。 只是周紹甫的速度比他更快,他話未落,周紹甫就拿著身上那件外套自然而然的搭在江歲秋身上,遮住她身上若隱若現的瑩白。大掌更是強硬的攬著江歲秋,壓制著她的掙扎:“你也配?” 這話是對周紹文說的,于情于理,送人的一事上,他都更占理些。周紹文譏笑:“總比你要配些,既不是我周家的種也不是她江家的人,怎么了,莫不是想去討個打不成?” 周紹甫壓制著江歲秋的肩膀,那力道用得有些猛,江歲秋吃痛蹙眉,小聲呵斥他:“疼,放手。”她本就是個看客,周紹文挑起來得氣,結果還無緣無故撒在了她身上:“我自己走,無須你們。” 她用力掙脫開周紹甫,冷著臉,拿過手包就出了門,徒留下包廂里面面相覷,相對無言的兩個人。 周紹文還要緊跟上去,周紹甫哪里能讓他得逞,守在門口的下屬聽他的令進了門內,壓著周紹文,用槍指著周紹文的腦袋:“大哥做的混賬事,我還沒告訴父親。”隱含威脅之意,周紹文平生最怕的就是他的父親,當即就轉了態度:“二弟慢走,哥哥我還在要這里聽會戲。” 周紹甫冷哼了聲,大步跨出門,去找江歲秋。 江歲秋走得不慢,這次她學乖了,沒走偏僻的地方,哪里最熱鬧就往哪條街去。街上賣報的賣香煙的賣花的比比皆是,小孩子們走街串巷,周遭小攤子上的行人們高談闊論,這亂世在如何動蕩,生活都好似一成不變。 “球球。”周紹甫跟在她身后,沉寂了許久,終于是輕喚了她的名字出口。江歲秋渾身一顫,繼續裝作沒聽見一般,只是前方的路線越來越擁堵,熱鬧的地方總是這樣的。老百姓們在擁堵中沖撞,不小心就被人撞得磕磕絆絆,她腳底還踩著高跟鞋,走得愈發小心又艱難。 心里的氣,也愈發深,若不是周家二子逼迫的她,她何至于自己往這人群里躲避。周紹甫見江歲秋不回他,自顧自得走,黯然傷神,下意識的還是護著江歲秋,當起了她的護花使者,只是人流越來越多,不知道前方到底出了何事,怎么人群就是疏散不了。 他今天沒穿軍裝,就帶了一把手槍,也不好貿然開槍示警,畢竟滬上駐扎的隊伍不止他們一家,拿槍的也不只是他們,還有些不要命的革命黨人和租界里的人。 賣報的小孩一下子撲倒在江歲秋身上,在這種人擠人的情況下,老幼婦孺總歸是受傷害最多的,江歲秋搖晃了下身子,縱使顫抖的再厲害,再害怕這等場景,天性使然,她還是選擇了護住這個孩子,用身上的小坎肩搭在孩子身上,給他圍了個小小的空間,不讓別人欺壓到孩子身上。 然而護了沒多久,前方不知怎的出現了槍聲,老百姓更為驚恐,紛紛尖叫嘶吼著亂跑,本就擁堵的局面一下子陷入了絕境。江歲秋護著孩子,承受著四面八方的沖撞,現在的緊要關頭是帶著孩子去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像個靶子一樣,不然誰也不知道下一秒等待她的是踩踏還是槍子,可是她的雙腳就像是灌了鉛,心底焦躁不安的想沖出去,雙腳卻不聽話,一顆心抖得七上八下。 周紹甫憤憤罵了句:“格老子的。”連忙拽著江歲秋和她手中的孩子往另一處走,他個高腿長,身板還硬,很快就開拓了一條路出來,運氣也好,隨意就推開了一間店鋪的大門,徑直往后院去。大概是掌柜的心急,逃命的時候忘記鎖上了店鋪門,給了他們一個容身之所。 他把兩個人藏在后院的倉庫里,起身就要走,衣擺就被一雙手捏住,他垂眸望去,是江歲秋,雙唇囁嚅了幾下,捏著他下擺的手不安的顫抖著。他心下軟了一片,伸出手摸上江歲秋的頭發安撫她:“乖,沒事的,下次不要一個人出來了,我去去就來。” 周紹甫當她是害怕了,柔著嗓音低聲安撫她:“照顧好jiejie,哥哥一會就回來。”他走前還不忘叮囑被江歲秋護著的孩子,那小男孩也不是象牙塔里長大的,今天這種混亂下能得人相護,已經是福報了。“好,小包子會等保護好jiejie的!” 江歲秋雙唇顫著,她極力克制住自己,奈何那樣的場景,和記憶深處的一樣,她和弟弟被mama護著,mama的身軀被人踐踏,一個養尊處優的夫人就這樣在暴亂中香消玉殞,對于她而言,那一幕永遠都是橫亙在她心中的刺。若不是她和弟弟貪玩,mama也不會出門,不會和小廝走散,最后…… 周紹甫不知道這些事,他只當是江歲秋還是個小姑娘,頭一次遇到暴亂或者是亂黨引起的紛爭,而有些害怕。 “球球,不會有事的,我們已經安全了,我只是出去看看,別害怕好不好?”周紹甫蹲下身,溫熱的大掌攏著她的一頭秀發,將自己胸膛的炙熱烤著江歲秋不安的心。 江歲秋雙眸濕漉漉的,更是捏緊了他不放,任周紹甫怎么哄騙都不聽,周紹甫這才發覺事情的不對勁,想來江歲秋身上還發生了許多他不知道的事,那些個資料上沒寫出來的事。 他嘆了口氣,擁著江歲秋躲在倉庫里,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胸膛上。在心中計量外頭的事要多久才消停,畢竟不是偏僻的地方而是魚龍混雜的滬上,一旦發生了槍響,各方的勢力都會圍攏過來。 他耳力好,一邊哄著江歲秋,一邊聽外頭的聲響。 “小,小包子,你偷偷去前面從窗口往外瞧一眼,若是平安了就來報個喜,若是外面還是哄鬧,就趕緊躲回來把倉庫門鎖上,好嗎?”本來這事輪不上一個小孩子,奈何江歲秋抱他抱得緊,他算了下已經過了一個小時,警署司那些酒囊飯袋速度再慢,也該趕了過來,外頭相對而言應該是平靜了,只是他還不能徹底保證這片的安寧。 “好,我這就去。”小包子身手敏捷,不待江歲秋反對,就沖了出去。江歲秋再怎么害怕,心底的良善還是喚醒了她,她有些惱自己的,放周紹甫出去才是正理,他好歹是個少帥,能主持些局面,不讓傷亡增多。 “我,你,你快走。”江歲秋頭一次做這種事,剛恢復了力氣,就要趕著人走,不免落井下石。周紹甫還沒從溫柔鄉里緩過神來,就被她這么一通無情的驅趕,無奈的嘆了口氣,雙手捧著她的小臉,指腹劃過她細膩的肌膚。 心中的那點子道不明的意味,驅使著他垂下頭,雙唇驀地貼近江歲秋的櫻唇,剛貼上那片柔軟,懷中人倏地僵硬,雙眸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那些因為害怕而消散的力氣陡然回籠加大,江歲秋把他給推到在了地上,猛地站起身,捂著自己的嘴驚詫的一時語塞。 香甜的氣味一觸即分,讓周紹甫回味不已,伸舌舔了舔唇上的殘留,痞里痞氣的站起身整理自己褶皺的衣衫:“不過是親你一下,怎么跟個黃花大閨女一樣。” “周紹甫!”江歲秋氣竭,吼他。 “江小姐需要本帥的時候緊巴著我,不需要了就趕我走,還不如麗桂苑的舞女來得識趣。”周紹甫心里如擂鼓,還未從終于吻了一個人的事情里跳脫出來,這慣來的痞性讓混賬話脫口而出。 江歲秋踩著高跟狠踢了他一腳,被他強吻的惱怒席卷上心頭:“那你便去和舞女調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