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他又何須當回事。 江歲秋惱他,一雙鹿眼圓睜著,雙手執著槍,槍口對著周紹甫的心口。手指扣在扳機上:“你再不放我,我就按下去了。”她聲音自帶著姑蘇那一塊兒的軟糯,說起來毫無狠厲,軟綿綿的,像一團柔水淋灑在周紹甫身上,不痛不癢,還給他解了些熱。 周紹甫習慣性的想扯領口的風紀扣,動了手才發覺今天特意辦了俏,穿得是個條紋的西裝,額間的碎發也固定住了往后稍稍,是滬上時興的清雅貴公子扮相,還架了個金絲眼鏡框在高挺的鼻梁上。 “球球,聽個戲而已。”他頗有些無奈,鏡片下的眼睛閃過一道光,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踏過弄巷子上石板的塵土,步步逼近靠在青苔墻上的江歲秋。 “周紹甫!”那槍口倏地就對準了他的心口,男人慢條斯理得扯下披在身上怎么穿都不大舒適的外套,在江歲秋腰間用兩個空蕩的袖管系了個結,用外套恰巧遮擋了她旗袍兩側的開叉處:“好好教書的女先生,怎么穿得像個舞女。”又將她滑落在手肘灣處的小坎肩往上提了提,替她披在肩膀周圍。 “就你這槍法,我湊到你面前,也不一定能打得準,下次我好好教你。”周紹甫系完后出其不意的搶奪下江歲秋手中的槍,滿意得收回了手,單手把玩著這把對他來說略顯稚嫩的槍支:“你若是用美人計,我指不定就栽了。下次可得漲漲記性,別真讓人靠你這般近,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江歲秋被周紹甫繳械,他的外套搭在自己的腰間,他呼出的溫熱鼻息灑在自己耳側,她就像個魚rou,被周紹甫禁錮在案板上,一時氣竭,默不作聲。 “走吧,今兒個唱得是你最喜歡的貴妃醉酒。情衣師父的場,就算不給我這面子,也得去捧他不是?”周紹甫一下子就抓住了江歲秋的命脈,都說人活在世上得有個愛好,江歲秋就愛聽個戲,這戲癮還是江老爺子從小抱著她去攢局,和一票戲友今日這出明日那出,耳濡目染來得,直至她出了國,這戲癮被迫擱淺。 情衣師父的戲,江老爺子生前就愛聽,江歲秋也知道他今日有一出久違的表演,早就命人去蹲了點替她搶了票,只是最近江家事多,江父忙得一頭爛額,底下的人也因為江家在走下坡路,各方勢力得很,一點兒風吹走動都能影響他們這些個墻頭草的搖擺方向,于是這票便也沒搶到。 江歲秋不是不懂事的人,搶不到便也就只道了句無緣。才有了今日下了課無所事事的神游之舉。 周紹甫也不知道打哪里聽了她這么個小愛好。 江歲秋默默在心底盤算了下,才不情不愿的頷首。千金難求的票,不去看不是浪費了嗎。 周紹甫心下好笑,瞧著她那渾似小貓兒的傲氣樣,認命的退了半步,微彎著腰身,伸出手在她身后虛扶著讓她先出了這小弄巷子。 戲臺搭建在園內,底下高朋滿座,二樓叁樓的獨立小廂房內也紛紛有小廝開了窗,底下的人抬眼望去,每個廂房內或多或少都坐著那么些個滬上熟知的貴人。 周紹甫引著人徑直去了叁樓視野最為廣闊的包廂,這個包廂里素來招待的都是非富即貴之人,就連鼎盛時期的江家也不一定能搶到這個包廂的份額。江歲秋詫異的瞥向隔著圓桌坐在一側的周紹甫,琢磨他這個是借著周大帥的名義還是他自個兒的。 伺候茶水的小廝剛走了沒多久,包廂門又一次被敲響,周紹甫道了聲進,就見一個一身軍裝得人手里提了個鏤空雕花的食盒,輕手輕腳放在了桌面上,又俯身在周紹甫耳邊說了幾句話,江歲秋就見周紹甫凝了凝眉,英氣逼人的臉倏地沉了半晌,渾身散懶的氣質驀地收起。 周紹甫抬眸抓到某個偷覷他的小姑娘,輕笑了下,伸手將食盒里的碟子一個個取出,青瓷色的碗碟上,放著叁五個精致的糕點,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起一塊軟糯的紫薯糕,傾了身遞到江歲秋嘴邊。 江歲秋漲紅著臉,端正了坐姿,雙眼老實的釘在前方下處的偌大戲臺上。周紹甫遞到她嘴邊的吃食,她下意識的啟了唇咬了一口,紫薯糕一小塊一小塊,做得不大,江歲秋那一口咬下去,雙唇就碰到了男人的指骨,就連唇齒間的軟舌都輕觸了到了指尖。 “你做什么!”她一驚,慌忙扯遠了些距離,拿起帕子作遮擋。周紹甫的指尖上明晃晃一道晶瑩,他勾唇,那點子被人破壞的好心情轉瞬又回了過來,渾身都透著玩世不恭的散漫,懶洋洋的收回手指,在沒人瞧見的地方雙指輕蹭江歲秋涎水沾著的那寸肌膚。隨后擺了擺手,讓部下先行撤退,把這處包廂獨留給他們二人。 “怎么,本帥喂你吃個糕點都是犯錯了不成?”周紹甫又捏了一塊紫薯糕送進自己嘴里,滿腔的甜膩彌留:“嘶——小姑娘怎么都愛這些甜膩的吃食?” 江歲秋嗔了他一眼,她算是曉得了,這人啊,就是耍她玩呢。同那次玫瑰花一樣,無恥! 她也不是舊時不諳世事的小姐,盡揀了些她自己都不大能受得住的甜食,裝在一個小碗碟里,推向周紹甫:“借花獻佛,這些個吃食,我素來愛吃,也請周二少品鑒品鑒。” 她那雙眸子里,靈動狡黠,小姑娘的心思都寫在臉上,周紹甫哪能不曉得,她這是直截了當挖了坑讓自己跳呢。 冰山消融后的暖意春風漾著周紹甫精致的眉眼,男人長成他那般模樣,若不是一身軍裝和匪氣,敗壞了點,倒也能看得賞心悅目。 周紹甫唇角含笑,吃了一塊,甜得他后糟牙隱隱犯疼,心內把他那個下屬好一頓臭罵,只是面上不顯,泰然自若,江歲秋就見他平靜的吃下了一塊,無事發生,頓時有些氣短。 可她是受過良好教養的小姐,混不能像個無賴,也就屢屢碰上周紹甫能引出她的惱怒。也不知是不是二人天生氣場不合? 她抿了口茶,輕聲哼了下,就將注意力放到了樓下的戲臺上,與其和他置氣不若好好看戲。 周紹甫默默將那小碟子挪到了食盒里,又多飲了幾口茶,解解嘴中的膩味。而后,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一雙眼波瀾不驚的攬著他的歲月山河。 江歲秋漸漸看入了迷,自然沒有發現,那雙一直盯著她看得眼睛。 小姑娘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纖細的天鵝頸,領口下若隱若現的一顆黑痣,周紹甫喉結微滾,茶水解不了的渴浮上心頭,他到底是個畜生,覬覦她的畜生。 貴妃醉倒在大唐夢里,一曲肝腸寸斷唱了萬般柔情,聽得正是情深處,江歲秋眼尾泛了紅,周紹甫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個素白繡著紅梅的帕子,湊上前去替她揩拭那些個金豆子。 熟料,靜寂的包廂門突然被人從外頭狠狠踢了一腳,來人一席花色西裝,俏得像個花狐貍。唇角擒著戲謔的笑:“喲,這哥哥meimei情深似海的戲碼,本少趕了個正著啊。” 周紹甫一瞬間收起他的情緒,鏡片下的眼睛冷冽的掃向來人:“大哥昨日里受得打,看來是輕了些。” 周紹文嗤笑:“你不過是個野種,叫誰大哥呢,你也配?”他尋了個江歲秋身邊的位置坐下,從西裝口上方的袋子里,捏出一朵滴水的玫瑰花,他討女孩子歡心向來是費了功夫的,莖葉上的刺都被拔除了,也不扎手:“江小姐,鮮花配美人,還請笑納。” 江歲秋當著周紹甫的面,伸手接過了這一朵花。 “什么破爛玩意都能收下,你是白去留洋了?”周紹甫雙眸隱著怒,死盯著江歲秋手中的花。 —————— 因為設定原因,全看各位讀者大大的喜好,喜歡真骨科這就是同父異母的,喜歡偽骨科這就是沒血緣的兩個人,也有新的想法就是周帥帥為了球球才去了周家,撇清名義上的血緣羈絆。么么噠。謝謝喜歡,最近更新可能不會日更,手里五個坑,想先完結一個在慢慢寫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