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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個時間空間,是的,但它們并非這個世界一樣持續,你已經走出來,那么你經歷的那些平行空間就消失了。” 年輕的伊芙肯定了他的說法,并安慰道“也可以將它們當成不愉快夢境。畢竟人類的大腦和身體,承受能力有限?!?/br> 片刻沉默。 顧長安輕聲接口“你說得好像我不是人類。” 年輕的伊芙笑起來“我的孩子,你從來不是個笨孩子,為什么要學他們人類明知故問?” “那我是什么呢?” 顧長安深深凝望著眼前這個發光的人形生物的眼睛,冷靜地重復問道“我是什么?” 張伯倫所經歷的,是與顧長安、唐、謝廖沙一樣的經歷。 首先是以一段又一段的夢境回顧了自己的人生,然后,是身臨其境的體驗激起感情波動的重點片段。 這是主的試煉或考驗嗎?張伯倫并不確定。 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個少年。 盡管少年依然年幼,但誰都無法否認少年的美貌,尤其是在白色罩袍的襯托下,少年簡直像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這樣的長相,誰見過還能輕易忘掉,不說欣賞水平堪憂,若是能夠欣賞,那恐怕是沒有心。 張伯倫并不缺少欣賞美的眼睛,也并不缺少真誠的心。 如果張伯倫是在做禮拜時,看到少年在唱詩班中虔誠的歌唱,又或者是在路過少年們扎堆的草坪時,看到少年在和同伴們快樂的踢球,那么,后來的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 當揭發奧尼爾神父的行為被憂心忡忡的父親訓斥時,當接到父母意外身亡的噩耗時,當奧尼爾神父搖身一變成為英美語系文化族裔代表黨議員,他的“慰問”居高臨下的傳達到自己耳中時,張伯倫確實想過,如果他沒有過分虔誠,如果那天他沒有留在教區看書,如果他從來沒有見到那一幕…… 可人生沒有如果。 就算有,張伯倫多年思考的結果是,當時的行為沒有錯,他不會改變他的信仰、他的思想、他的行為,也無法改變其他外在因素導致的慘重后果。 解救那個少年,沒有錯。 揭發奧尼爾,沒有錯。 錯的不是他,不是主,是那些借用信仰的名義行惡,對天主失去了敬畏,墮落并腐爛在人性泥潭中的那些人。 更不幸的是,這些人在人類聯盟高層大行其道。 但這不是他的錯,更不是天主的錯。 如果說他在原地球的祖國歷史教會了他什么,那一定是隨機應變。正是因為不愿意被腐朽的羅馬教廷統治,才有了他信仰的新教,正是因為人類一步步走向更文明的方向,他的信仰才漸漸接納了不同國籍、種族、膚色、性別、性向的信徒。 主是寬容的,是愛人的。這是張伯倫堅信的一點。 所以,當有人借著主的名義而行惡,當有人借著主的名義維護腐朽和墮落,他們背離了人,就再也不配為代行天主的意志。 那么,就到了該改變的時候。 可是該如何改變?他不過是一介凡人。而且還是沒有資本,沒有游說口才,更沒有武裝力量的凡人。 如果做不到改變,那就做力所能及的事,至少他還能進入軍校,還能進入先鋒營,保衛類地球的人民。 張伯倫自問盡職盡責,盡心盡力,捍衛著人民和自己的信仰,他不曾一日懈怠,不曾一刻畏死,不曾說一句謊言,不曾行一樁惡事。 直到那個燦金色頭發的紫眸少年再度出現在他眼前。 他開始說謊,開始以言語為刀刃拒之千里,開始不敢正視自己的心。 真是個禍害。 可唐有什么錯?錯的明明是他,是他張伯倫的膽怯、遷怒和謊言。 張伯倫又一次看到征服號中的平安夜,他看到用精打細算的食材做出的可口美食,他看到那雙懷著希望又被他親口澆滅亮光的漂亮眼睛。 然后下一秒,張伯倫再睜開眼,他身處他魂牽夢縈的坎特伯雷座堂。 可是連地球都沒了……這個念頭一閃而逝,很快被未知的力量消除得干干凈凈。 張伯倫是坎特伯雷大主教,身邊是支持新教上臺的,能力比美貌更為出眾的女王,而在臨時搭建出的斷頭臺上的,是腐朽教廷反撲勢力的代表,據說作風放浪墮落的敗家國王。 張伯倫抬眼看去,那被關在斷頭臺上的敗家國王,長相確實十分的漂亮,還有幾分隱約的熟悉。 他是虔誠的大主教,怎么會和風評不堪的敗家國王熟悉?一定是錯覺。 女王的令官高聲宣讀著冗長的罪狀,敗家國王堪稱劣跡斑斑,有些過于不堪的風流描述,引起了信徒的哄笑,于是當敗家國王的漂亮頭顱確定要被砍掉時,信徒中爆發出了熱切的歡呼,甚至還有口哨。 女王仁慈地允諾,愿意滿足罪人最后的要求。 敗家國王的要求出人意料。 令官高聲轉述“他想要向大主教懺悔。” 信徒們發出十分不雅的巨大噓聲。 令官火上澆油,慢吞吞地補充“私下懺悔。” 信徒們憤怒了,他們大喊“砍下他的頭,現在!”“絞死他!”以及花式辱罵的臟話。 張伯倫皺起了眉。 他站起身來,威嚴地轉過頭來,巡視肆意發泄憤怒的信徒們,他們不敢與他對視,紛紛低下頭去,懺悔他們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