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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以為自己睜開眼就能夠看清,然而事實給了他當頭一棒。 顧長安越發想要盡早結束這一切。 可究竟要怎么做?主控室中的銀沙似乎在緩慢減少, 顧長安試圖將自己從銀沙中弄出來, 卻發現根本做不到。 他看得還不夠清楚。 他還不足夠強大。 所以,要怎么做才能夠救他們? 顧長安右耳一痛,在瞬息間那疼痛就指數級增長,超出了以往每一次。太痛了,顧長安不合時宜地想到了有關omega分娩的描述,說是那痛苦就像是從鼻孔擠出一個西瓜, 不知道現在的疼痛程度能否與之比較。 耳道中無法描述的聲音也愈演愈烈,唐在昏迷中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于是顧長安盡力忽視那詭異的聲音,伸手鞠起一捧銀沙觀察。 “我的孩子。” 一聲輕柔的呼喚打斷了顧長安的思索。 這個聲音是…… “我的孩子。” 顧長安驚愕地循聲望去。 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女子突兀地出現在主控室中, 她并沒有穿鞋,銀沙卻像是畏懼她似的,根本不敢接觸她的腳踝。 她擁有柔軟的頭發、漂亮的眼睛和溫柔的笑容,她身穿白領淺紅色內裙,外裙是深藍色。她坐在控制臺邊,就好像尋常航行時顧長安會做的那樣。 她看上去像是西方油畫中美麗安詳的圣母,她的長相,分明是年輕時的伊芙嬤嬤。 她在發光,這不是什么夸張的贊美,而是她真的字面上散發著柔光,她不可能是人類。 人類不會發光,很簡單的道理。 但讓顧長安驚愕的,并不是憑空出現的她。 而是越過她的肩膀,顧長安才發現同樣被銀沙入侵的主屏幕,也許銀沙已經侵入了征服號的核心系統,因為顧長安看到的不是章魚先生。 光屏上,是一個昏睡著的高大的金發男子,他擁有剛毅的外貌,身穿上將制服,沒有一個先鋒營士兵會認錯這個人的身份——前代上將弗里德里希。 不是柯麥。 是弗里德里希。 如果弗里德里希上將 是章魚先生的原材料,那么迎娶omega夫人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弗里德里希上將與祖克星人究竟達成了一個什么樣的交易? 這樣那樣的疑惑在顧長安的腦袋中糾纏在一起,他一時竟說不出話。 “我的孩子,”年輕的伊芙嬤嬤沒能獲得顧長安的專心關注,再度溫柔地開口,像是母親教訓貪玩的孩子,“你不該把臟東西抓在手上。” 臟東西? 顧長安對上她的視線,他很難對這個過于年輕的伊芙產生親近,她看上去和他是同齡人,這感覺就像一個人發現他過世的祖母并沒有死,而且還恢復了青春年少。這任誰都無法立刻沉浸于祖孫情深的吧? 何況,這個祖母基本可以確定其實根本不是人。 “臟東西?” 可隊友還在痛苦的昏迷之中,顧長安實在沒有閑聊或裝傻的心情,他重復著年輕伊芙的用詞,將手掌攤平,看那細小到沒有人類度量衡的銀沙從指縫間落下,直截了當地問“它們在你眼中,就只是臟東西?那么,可以請你救助我們嗎?” 顧長安話語中的疏離,讓年輕的伊芙面露痛苦“我的孩子,你是否覺得我欺騙了你?我的身體的確是亡故了。” 她信誓旦旦地補充“我的人類女性身體,是的,它的確是老朽不堪,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我并沒有欺騙你。” 顧長安揉了揉額角,打斷她的話“抱歉,我的隊友還陷在……” 年輕的伊芙伸出手指,在空中輕輕一劃,整個時間和空間都凝固下來,銀沙、唐、張伯倫和謝廖沙都一動不動,其中,唐不知在幻境中遭遇了什么,他的脖子滲出了一圈血跡。 她像是能夠直接讀出顧長安的思考一般開口“那不是幻境。” 什么? 顧長安這才又看向她。 年輕的伊芙滿不在乎的對著滿室銀沙揮了揮手,漫不經心道“這些把戲……東西,隨便怎么稱呼吧,不是人類所想的幻境。” 她挑選了一下自己的用詞,似乎想要盡量表現得不那么輕蔑,但這樣輕忽的態度足以證明2星球在她眼里不值一提,她繼續解釋道“不過它不是幻境,按照人類的說法,也許該稱作平行空間。” 也許她看上去太過年輕,太不像是記憶中那個伊芙嬤嬤,年輕伊芙給顧長安的感覺,既有熟悉,又有幾分那位魔術師曾讓顧長安見識到的優越感。 她和仍然是人類的伊芙嬤嬤言行有很多細微的不同,其中,語氣上的改變是最大的,她不再掩飾自己不是人類的事實,也放棄了部分往常的溫柔。似乎終于擺脫人類皮囊給了她回歸本性的自由。 越是相似,不同就越是突兀。所以,顧長安越發覺得她陌生。 她顯露出的冷漠,令她看 上去更為怪異。這讓顧長安不禁回想起自己剛才在幻境中對待樹人的絕情。 當時自己為什么對樹人那么冷漠?就算對方不是人類,最終也確實暴露了真面目,可自己冷漠的表現更讓顧長安后怕。而且那個自己的口吻,竟有些像是眼前的伊芙。 顧長安心頭一緊,不受控制地轉頭去看謝廖沙,口中反問“你是說,我們在幻境中的經歷是真實發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