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顧長安必須承認,即使他反復思考過變成異類的結(jié)局,已經(jīng)能夠平靜面對,甚至早對三位隊友下達了針對自己異變的處決令。 可當謝廖沙用排斥厭惡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那一刻,他還是感到了一絲心痛。 幸好謝廖沙看的其實并不是自己。 但假如真有那么一天…… 顧長安的分析不過短短數(shù)息之間,可他再度看向謝廖沙時,白色巨狼的傷痕已經(jīng)深可見骨,整個巨狼搖搖欲墜,卻依然沒有妥協(xié)。 他下意識要去護在白色巨狼身前,卻反應過來,此時的自己并不是實體,而是被困在樹人中的意識。 心念電轉(zhuǎn),顧長安回想自己的分析,察覺到不對。如果說樹人完美地應用了它找出的自己的弱點,那么,如今謝廖沙也在這個幻境中,謝廖沙害怕的是什么?樹人又想用什么來刺激謝廖沙? 僅僅是用自己的假身體當誘餌來攻擊謝廖沙,似乎并不符合這個幻境的運作規(guī)律。它不是喜歡刺激他們的恐懼、弱點,引起他們強烈的感情變化嗎? 還在思索的顧長安,驚訝地發(fā)覺白色巨狼停止了攻擊。 它像是放棄了似的,閉上眼,趴臥在地,沒有分給樹人一個眼神。 樹人木藤糾結(jié)的手臂化為一把巨大的木刀,獰笑著向白色巨狼走去。 謝廖沙厭惡地開口。 “我不怕你。” “這種虛假的場景,不論還要經(jīng)歷多少遍。我都不怕你。” 廖沙還經(jīng)歷了其他幻境,這個事實讓謝廖沙擔憂。可既然如此,廖沙應當能夠猜出樹人中的身體很可能是假的,那為什么還放棄攻擊? 顧長安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你曾讓我以為我殺了他。但我并沒有失去與你戰(zhàn)斗的勇氣。” 白色巨狼睜開眼,眼神銳利地掃了一眼樹人重新弄好的冒充顧長安的假面。 “我只是不愿冒任何傷害他的風險。” “你沒有贏。” 巨大的木刀劈空而來,深深砍入白色巨狼的脖子,幾乎將狼頭剁下,白色巨狼死死咬著牙,甚至沒有發(fā)出半聲哀嚎。 主控室中,化為巨狼的謝廖沙后脖子多出一道像是被砍得半斷似深切傷口,傷口很快消失,可謝廖沙還是露出非常痛苦的神情。于是它周身的銀沙狂喜翻涌,簡直像是圍繞巨狼產(chǎn)生了一個漩渦。謝廖沙將牙咬得太緊,從狼嘴里滲出血來。 幻境中的顧長安這才意識到他想錯了。 這個幻境的最終目的不是刺激謝廖沙。 還是為了刺激他。 “no you see 。” 在樹人無法停止的 狂笑中,顧長安伸出手,在虛空中一抓。 樹人的笑聲,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似的,突然截斷。它恐慌地掙扎起來,可它無能為力,它的身體在彈指間被撕碎成無數(shù)木屑。 顧長安從中走出,走到死去的白色巨狼身邊。 顧長安將漸漸轉(zhuǎn)涼的狼頭抱進懷里。 他抬起頭看向幻境的天空,冷靜地陳述“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東西,就姑且用‘你’稱呼了。” “也許我該感謝你。” “那些記憶,我本來不太記得了,是你強迫我想起來,并且重新體驗了一遍。讓我不得不意識到一個本該早點發(fā)現(xiàn)的事實。” 白色巨狼的血蔓延開來,染紅了大地,染紅了隨風飄零的漫天木屑。 顧長安抱著狼頭,娓娓道來,明明是在對始作俑者說話,卻更像是自言自語地整理思緒。 “我是為了保護人類而生的。保護人類,是我存在的意義。養(yǎng)育我的人這樣將我教養(yǎng)長大。” “也許,我就像是地球傳說中,被狼群養(yǎng)大的孩子。狼群中的異類,人群中的異類。‘狼孩’。” “我的身體是人類,我的心是人類。我就是人類……至少現(xiàn)在還是。” “我害怕變成非人類嗎?我怕。我害怕被廖沙當作異類嗎?我怕。這兩點,你都沒有猜錯。” “我更怕我沒有能力保護他。你也沒有猜錯。” “我不知道做這些事,是你的愛好還是生存必須,你到底是一顆怎樣的星球?”顧長安環(huán)視一周,打量著整個幻境,最終視線落到懷里的狼頭上,溫柔地笑起來,“坦白來說,我不在乎。” “你傷了他,也許還傷害了我的其他隊友。” “你傷害了人類。所以,到此為止了。” 幻境的天空和大地開始顫抖。而在幻境之外,整個銀色的2星球,連帶著那棵銀色的超級大樹和幾乎將征服號纏遍的銀色藤蔓,都停滯了一瞬,隨后略顯猶豫地往回到2星球的方向緩慢撤離。 顧長安伸出手,在空中,漫不經(jīng)心地向下一抓。 幻境崩裂。 顧長安在主控室中醒來。 第35章 顧長安眼前的主控室,積滿銀沙。 謝廖沙以巨狼形態(tài)被銀色藤蔓緊緊束縛, 大半個狼身都被銀沙埋葬, 它的嘴角還有未干涸的血跡。白色巨狼從嗓子里發(fā)出低吼, 十分不安的模樣。 唐和張伯倫也被銀色藤蔓牢牢綁著, 張伯倫奇異地身穿一件主教教袍, 唐則被打扮為了西方十六世紀國王的模樣,他們臉上的表情混合了錯愕與痛苦,想必也是在幻境中遭遇了銀沙的折磨。 從銀色藤蔓伸出的尖刺穿透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臟,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也沒有血液流出。它像是一個無害的“讀取器”, 但它究竟是什么,顧長安并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