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3 章
許之枔掰住他的臉,不自覺間就開始使力調整方向和深淺。鼻子里吸進來的濃重水汽嗆得他有點想咳嗽,但此刻他的聲帶似乎被什么澆鑄得無比牢固,聲音無法從中間掙出。 因為身上濕了,他漸漸感覺到冷。但是許之枔在升溫。高熱的視線在他身上來回逡巡,最后終于在什么地方找到了錨點,露出一絲莫名的恍然。 付羅迦過了會兒才領會到許之枔動作的意圖:他想讓自己起來。 他又被拉進了點兒,跟許之枔面貼面站著。許之枔讓他伸手他就伸手,讓他握住哪兒他就握住哪兒,讓他開始動作他就開始動作。 他很少看見許之枔這么興奮。或許還有些缺氧了,許之枔本來很少臉紅的。 他甚至站不太穩。付羅迦稍稍停了會兒,等他重新喘勻了氣,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嘗到的味道有些苦。 許之枔張嘴跟他深吻。 “水都冷了,要重新換了。” “……不繼續了嗎?” 付羅迦把他眼睛上的泡沫抹開,“太久了外婆可能會敲門問。” 許之枔縮回浴缸里,斜靠著浴缸沿看他。“你還是不高興嗎?” “沒有,怎么會這么想?真的沒有……” 付羅迦又在他濕漉漉的頭頂親了親。“看見你就好了。” 到高考還有一百來天,挨過了就行。 不參加自愿補課,寒假照樣還是很短。高三的年初七就得返校,而這時縣城兩邊山上還時不時有鞭炮響聲。 城里明面上不準燃放煙花爆竹,不過查得不嚴。校門口的那條長坡鋪了幾層的紅色鞭炮殼,有閑出屁的人在里面翻找啞炮。 付羅迦專程多看了一眼,發現閑出屁的人是唐誠。 唐誠跟許之枔打了招呼,還問他吃沒吃早飯。 “我帶了包子。” 許之枔顯然跟唐誠不熟,但他以前很習慣應付跟他不熟的人:“謝了,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唐誠把包子放回書包,跟了上來。 “付羅迦我能跟你說說話嗎?” “啊,”他轉頭看許之枔,許之枔眨了下眼睛,“你說吧。” 許之枔推著自行車走到了前邊去。 “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題,背了那么多知識點,我分還是提不起來啊?我二診那個名次比我一診還低。你推薦的那個練習冊——” 付羅迦澄清:“我沒給你推薦過練習冊。” “好吧,就是我看到你在做的那個練習冊,怎么樣,好用嗎?” 說不知道感覺會很不負責任,所以他說:“還行。沒什么特別的,跟其他參考書差別不大。” “你一般都怎么學啊?” 他想我學的成果不就是二診成績嗎,真的有參考價值?“就……多看錯題。” “我看了啊,其他的呢,就比如說你是早上背英語單詞還是晚上背?” 早晚都不背。“這個,我覺得區別不大……” “你會緊張嗎?我媽我爸天天在我旁邊說高考有多重要有多重要,搞得我好焦慮。” “……還行。” “我想來想去,我應該就是笨。別人三分鐘背下來的文言文,我要十分鐘。講了七八百次的題,我還是不會做。不像你和魯迪,反應又快腦子又聰明,你還能一邊談戀愛一邊學——哎,我真的都不想讀了,跟我舅舅去打工算了。”他在鞭炮殼堆成的碎紙堆上踢了一腳。 付羅迦沉默片刻。“你其實可以去跟葉琴聊聊。”她挺會給人打雞血的。 “我找過啊,她說她沒空,讓我自己先多調整。” 唐誠大概覺得也得不到有建設性的意見,就沒再問什么了,拿出打火機把啞炮的引線點燃,掄圓胳膊扔了出去。 半空炸開一朵紅花。他緊走幾步跟上許之枔。 高二高一開學還有個典禮,高三一開學就是什么動員什么誓師,參與者把小拳頭舉在耳側,拖聲啞氣跟讀那些瘆人兮兮的誓詞。 葉老師很喜歡這種場面。她本來是要讓付羅迦去領誓,但他的二診成績實在沒說服力,又拗不過陳鋒,只有換了人。付羅迦在下面連嘴都沒張,半閉著眼打瞌睡。 風太大,灌進衣領實在不舒服。 唐誠激情澎湃的吼聲讓他清醒過來。 “我將戰無不勝——我將無堅不摧——這就是我!!無悔的!!青春!!!” 付羅迦左右看了看,意外地發現大家還都挺亢奮的,感覺像回到了臨市八中中考宣誓那會兒。 人也比以往的什么活動到得齊了,不知道校領導見了該有多感動。 許之枔不知道領了什么任務,拿了個板子在隊伍后面記東西。付羅迦剛找到他他就抬頭,正好對視。 付羅迦此地無銀地做口型說你不用過來,許之枔走到近前又說等會兒吃飯一起。 還好教室里的場景變化不大。上分的繼續上分,看劇的——他看向周臨涯那邊——看得要低調一點了,客觀地說。 畢竟一百天還是蠻長的。 而十天就足夠葉老師把她兒子一到十八歲的成長歷程事無巨細講清楚。 “他高三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特別不穩定,那時候我跟他爸爸之間也有一些矛盾——他呢,性格沒你沉穩,比較躁,跟你比較像的一點可能就是喜歡和大人對著來。” 辦公室澆花水壺好像不出水了。 “有次大考,考差了,特別差,絕對不是他該考出來的分數。第二天他班主任就給我打電話,說他曠課了。在網吧找到他的時候我都氣瘋了,但我沒罵他也沒打他,我就問了一句:你對得起你自己嗎?” “我不說別的,你就要對得起你自己呀!你家長他們——不管他們怎么樣,都是這么希望的。這么重要的時候,你必須專注專注再專注——” 還好,拍一拍又可以了,能用。 還是換一個吧。放學后去買。順便要給來福買雞胸。 許之枔想吃魚了。 “你覺得是不是呢?我想聽你自己說。” “……您說的沒錯。是我自己沒找好方法,心態也有問題。寒假我因為……一些原因沒能來上課,我是覺得很遺憾的,以后一定努力加倍補上。” 葉老師滿意點頭。“這就對了,精神起來嘛!明明一年輕小伙。” 倒計時牌終于又運轉起來了,說是“僅有”多少天,其實在付羅迦這兒是“居然還有”多少天。他已經盡力延長自己吃飯睡覺甚至打哈欠的時間了,可是一天還是有那么長。 尤其是他實在找不到理由時時刻刻去看許之枔。 他更喜歡在沒其他人的時候看許之枔。許之枔最好不要看他,他總覺得許之枔能從自己的眼睛里剜出所有見不得光的東西。 比如昨晚他做的那個很不錯的夢:某一年的秋天,利如鋼刃的枯葉漫天撒下,把他的喉管和身體各處全部割開,把他切碎。年幼的許之枔站在一邊,安然無恙、饒有興味地看著發生著的一切。 當然那只是夢。對于現在和將來,他的期待變了。 如果許之枔不認識他就好了,如果他是一廂情愿地暗戀就好了。 那一百天還算什么長?多看幾眼就過去了。 “十分鐘啦。”許之枔敲了敲廚房門。 他關上灶臺的火,往魚身上灑了幾顆花椒,再淋下guntang的辣油。 “你剛剛在做卷子?” “對啊,去年的真題。”許之枔伸了個懶腰,“第五遍了,題都快背下來了。” “不喜歡就別做了。” “還是會錯啊,就當熟悉熟悉題型吧。我真怕到時候——” “沒關系的。”付羅迦收汁起鍋,垂著眼說,“都無所謂了。無論怎樣我都和你一起。” “我還是希望我能跟你一樣好。” 那就錯了。他想,我很糟糕。 ※※※※※※※※※※※※※※※※※※※※ 時隔n天又來更新了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