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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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山神牢牢盯著林子上空,遠(yuǎn)處,身長數(shù)十丈長的火龍上下翻飛,噴出的火焰如暴雨落下,與此同時還有一抹靈動的白影,那白影正與火龍殊死纏斗,時隱時現(xiàn)。 鼓殘存的意志化為火龍后反而變得愈發(fā)狡猾難纏,因不懼rou身之痛也便無視了一道道劈過去的劍氣,除非是能將龍筋抽出來,否則再這么打下去除了白白耗費(fèi)神力,沒有任何意義。 殊羽執(zhí)劍懸于半空,左手捏訣,霎時四條白龍自刺骨穿劍而出,它們張牙舞爪地齊齊游向火龍,四方列陣,畫地為牢一般死死困住了火龍。火龍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隨之與四條白龍扭打起來,遠(yuǎn)遠(yuǎn)看著仿佛在幾條扭曲的蟲子打了結(jié),叫人驚出一身雞皮疙瘩。 “收!” 刺骨飛向前方,幻化出數(shù)道劍影,龍群越纏越緊,緊接著下方出現(xiàn)一門金色圖陣,圖陣發(fā)出灼目光芒,劍影應(yīng)聲而動,勢如流星。 就在以為一切都要結(jié)束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一幕發(fā)生了。龍骨劍像是突然失了指引,雜亂無章地圍著火龍直打轉(zhuǎn),龍群間的纏斗跟著漸漸消停下去。殊羽心道不好,然而為時已晚,龍骨劍與其迸發(fā)的白龍幻影頓時倒戈相向,原本應(yīng)該刺向火龍的劍雨掉轉(zhuǎn)方向,裹挾著火龍氣勢如虹地飛了過來。 早該料到,刺骨本就由鼓之龍骨所煅,而火龍繼承鼓之意志,又有龍筋傍身,兩者之間非但不可能自相殘殺,而且還會戮力同心一致對外。殊羽本想著速戰(zhàn)速決,因而使出了近十成的神力,現(xiàn)下神力反噬,自然也是一分不差,再加上火龍氣勢如虹的誅戮殺意,天地乍然失色。 風(fēng)云變幻,波詭云譎,縱使殊羽有滔天的本事,也沒法從這摧枯拉朽的劍陣中全身而退。他不及多想,只得閃身躲避,并趁著插針的間隙將遠(yuǎn)處的圖陣召喚過來,圖陣擋下一波傷害,但終究還是力有不逮,殊羽被打傷跌落在地,白龍幻影纏住他的手腳,叫他一時無法動彈。 龍骨劍被圖陣所困,然而火龍卻見血癲狂,掙開圖陣生撲過來。 “如果我死在這里,荼離該多有傷心?” 殊羽自己都沒料到,在這生死存亡的一刻,心里想的竟然是荼離,而之前一直搖擺不定的內(nèi)心忽然就有了答案,只是一切都已來不及。心口一片熾熱,那里藏著荼離送給他的一雙骰子,他才發(fā)覺自己竟如此貪戀世間美好,貪戀那人的一顰一笑。 火龍愈發(fā)逼近,殊羽屏息凝神匯聚所有神力,神力正要沖破軀體背水一戰(zhàn)時,天上忽然墜下密密麻麻的箭雨,成千上萬的光箭形成一道密不透風(fēng)的墻,將他死死護(hù)在了后頭。 紅色身影踏箭而來,那是救贖他的神明。 不想見面是假的,心如止水是假的,不為所動更是假的。只有在見到他的那一刻,才真正在眼角眉梢蕩開了笑意。 “荼離……”殊羽喃喃著,身體從麻木中蘇醒過來,伴隨著后知后覺的疼痛,耳朵里仿佛充了血,轟鳴陣陣,連帶著視線也模糊起來,白龍仍不肯放開他,不知掙扎了多久,他終于認(rèn)輸般倒了下去,天地顛來倒去,亦是頭暈?zāi)垦A瞬恢嗑茫人倩剡^神靈臺清明時,月亮已掛上樹梢,銀河璀璨迢迢。 龍骨劍乖乖呆在身側(cè),他轉(zhuǎn)過頭,對上了一道赤色的面紋。 荼離與他并肩躺著,氣息紊亂,不過他極力壓制著,面色卻不太好看。就這么相顧無言地望了許久,殊羽突然湊上前,在他唇上淺淺啄了一口。 意亂情迷也不為過。 一貫瀟灑浪蕩的荼離出乎意料地愣在了原地,明明是淺嘗輒止的一個吻,卻好像是世上最魅惑的毒/藥,見血封喉奪人心跳。殊羽仍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清醒又冰冷,荼離再忍不住,翻身壓過去狠狠□□起他的雙唇,舌尖似乎還沾著血腥味,也不知是自己咬的還是因為受了傷。 天邊偶爾墜下幾顆流星,劃出短短長長的痕跡。直到喘不上氣二人才戀戀不舍地分開,殊羽抱著荼離坐起,氣息難平地問他:“火龍呢?” “死了。”荼離抵著他的額頭,“我抽了它的龍筋。” 殊羽接過荼離手中細(xì)長的龍筋,方才驚險的場景在眼前閃回,他突然緊張起來,稍稍推開荼離上下左右仔細(xì)瞧了瞧:“受傷了嗎?” “有一點(diǎn)兒,不礙事。”他咽下悶咳,起身后拉起殊羽,環(huán)顧一圈道,“走吧,山火快燒過來了。” 殊羽這才發(fā)現(xiàn)竟置身在一處斷崖邊,斷崖下是熊熊烈火。荼離與他十指交扣,轉(zhuǎn)過頭淡淡一笑,紅衣金弓,絕然出塵,然而金冠華服的殊羽卻略顯狼狽,臉上還有絲絲血痕。 斷崖石縫生長著一株兩人高的枯木,枯木無葉卻綴滿了紅色的果子,荼離揉揉肚子,隨手摘下兩個遞給殊羽:“解解渴。” 殊羽的臭毛病又犯了,可也只皺皺眉便接了過來,果子沒什么汁水但勝在清甜,也許是心境不同了,所以才覺得甜吧。荼離忽然“呀”了一聲,指著枯木樹梢道:“有個鳥巢!”殊羽抬眼望去,果然瞧見一個破碗大小的鳥窩,里頭卻沒有半點(diǎn)動靜。 荼離笑道:“你說,我們是等山火蔓延過來吃個現(xiàn)成的鳥蛋,還是趁著現(xiàn)在救下它們,勝造七級浮屠?” “你怎么確定里頭是鳥蛋?”殊羽反問他。 “猜的。”荼離來了惡趣味,拽著殊羽袖子道,“好哥哥,你抱我上去,我把鳥巢摘下來。”殊羽睨他一眼任由他撒潑,只似笑非笑道:“上天入地大戰(zhàn)火龍毫發(fā)無傷的荼離阿殿,現(xiàn)在連個鳥巢都夠不著了?” 荼離順著桿爬:“這不是神力耗竭了嘛……小時候你也常常抱我,就當(dāng)陪著我憶苦思甜一回。” 總是拿他沒有辦法,殊羽無奈搖搖頭,躬下身托住荼離的屁股將他一把抱了起來,他猛然想起自己受了傷,生怕會不小心牽連傷口,正要往回收收力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兒不適都沒有了。 “哥哥,”荼離喊他,“你抱得再高些,就快夠著鳥巢了。” 殊羽滿肚子疑惑但仍照辦,不多時,上頭傳來荼離的輕笑:“看來是造了十四級浮屠。” “什么?”殊羽愣了愣,接著反應(yīng)過來,“是有兩個鳥蛋嗎?” “正是。”荼離小心翼翼端著鳥巢落回地面,撥了撥兩顆鴨蛋大小的紅色鳥蛋,擰著秀氣的眉毛奶聲奶氣道,“你們是什么鳥兒啊?以后長大了能給我和哥哥傳情書嗎?” 情書二字入耳,不知所謂了一晚上的殊羽殿下終于紅了臉,他清清嗓子,想起了方才的疑問,隨之問道:“你是不是給我輸送了神力?我的傷似乎好多了。” 荼離臉上微微僵了一瞬,誠然掩飾如他這般,也能瞧出其中幾分倦怠。 “你神力可有受損?”殊羽急道,“火龍那般難纏,我竟然真會以為你毫發(fā)無傷!你自顧不暇便算了,又何必為了救我……” “如果受傷的是我,你會袖手旁觀嗎?”荼離反問他,答案顯而易見,他側(cè)頭親了殊羽一口,“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原本我還想往自己身上捅幾刀叫你心疼心疼我,可一想到你真的心疼,我又于心不忍,我怕你皺眉怕你難過,更怕你覺得虧欠了我。” 殊羽嘆了口氣,柔聲問他:“哪里難受?”登徒子得逞地握過他的手,又輕車熟路恬不知恥地往那老地方帶了帶,輕浮道:“這兒難受。” “……”殊羽咬牙閉了閉眼,“如果不是看你受傷在身,我真想一把捏碎它。” 荼離做出一個夸張表情,好像知羞了似的,附在他耳邊小聲道:“真的沒什么大傷,要不是怕你一時接受不了,方才我都已經(jīng)辦了你,叫你好好看看我的厲害。”殊羽惱羞成怒地推開他,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荼離癡癡笑了幾聲忙跟上去,好言哄了良久。 這么老端著鳥巢怪別扭,荼離將兩顆鳥蛋取出來,又扯下腰間荷包,小心地將鳥蛋塞進(jìn)荷包里,然后想了想,將荷包遞給了殊羽。殊羽一怔,瞬間想起之前荼離硬塞給他的裝著玲瓏骰子的藕色荷包,荼離卻閉口不提,只說道:“我怕我哪天餓的時候就把鳥蛋烤了,所以還是你幫我保管著,最好能孵出兩只小鳥來,當(dāng)成信鴿養(yǎng)著。” 守山神等得心焦,正思量著是否從天上搬些救兵,就見到林子深處走出來兩位豐神俊朗的神君,連說帶笑一派自在。守山神并不認(rèn)識那紅衣神君,只是覺著殊羽殿下瞧他的眼神非同一般,于漠然寡淡中透出隱隱溫情,如照徹山河的一抹斑斕色彩。 山口處有一截半人高的石碑,空空如也,荼離朝著殊羽一攤手,道:“借刺骨一用。” 待守山神走遠(yuǎn),荼離揮著刺骨劍,在那石碑上洋洋灑灑地刻下四個大字:殊離之境。 他低頭輕笑,難得嬌羞:“你我定情之地。” 殊羽笑得有些勉強(qiáng),荼離知他心中糾結(jié),也便不再多說什么,誠如殊羽所言,他們兩個都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人,今日沖動一遭,但彼此也算剖白了心意,情再無悔,亦是萬古長青。 因記掛著荼離身上的傷,他們在不遠(yuǎn)處的一條小溪邊停下,殊羽照著淺淺的溪水洗干凈臉上的血痕,瞥眼間又看到了一株同斷崖上一樣的紅果樹,不過終究是沒這溪水解渴。 荼離將臉埋在水中噗通噗通吹了幾串泡泡,直到快將自己憋暈過去才長長呼出口氣,倒頭靠在了一塊大石旁,水珠沿著頭發(fā)低落,順著兩頰滑過脖子,鉆進(jìn)胸膛,荼離仰頭喘氣,喉結(jié)上下滾動,殊羽跟著咽了咽口水,方降下去的燥熱又瞬間升騰起來。 “你想什么呢?”荼離見他好半天沒動靜,終于轉(zhuǎn)過頭問他。 “哦,我……”殊羽又低頭洗了把臉,“對了,你怎么知道我在這?” 不提倒還好,一提起來不禁有些后怕,如果當(dāng)時自己沒有趕到,殊羽與火龍一戰(zhàn),不知會落得個什么下場。荼離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虧得伴月來大荒湯谷找左旌玩耍,我才知道你孤身前往瑤崖,心中放心不下便馬不停蹄趕了過來,還好,還好……”還好來得及時,不然會發(fā)生什么,荼離完全不敢想象。 “是我低估了火龍。”原本以為不過是惡靈作祟,但萬萬沒想到火龍竟生生長出了龍筋,怎么想都不對勁,殊羽轉(zhuǎn)頭說道,“你把龍筋給我看看。” 荼離把龍筋從袖口掏出,挽了幾圈遞給他,殊羽認(rèn)真打量一番,似是自言自語:“這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荼離也跟著瞧了瞧,沒瞧出什么不對勁來,“是挺蹊蹺,明明鼓的rou身已腐,怎么會長出一條龍筋來。” “這龍筋并不是長出來的。”殊羽蹙著眉,神情凝重,“是他原本的那一條。” 荼離訝然:“原本的那一條?那條不是被你連同龍骨一起抽走了嗎?怎么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正是我納悶的地方。”龍筋不可能自己飛過來,只有可能是人為,也就是說,火龍突然暴走,并非偶然而是蓄意安排。 殊羽回想了一陣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漸漸縷出思緒來:“三百年前,為防鼓rou身不死,我便抽其龍骨煅劍,龍筋呈給了天帝,此后沒多久,天帝便將龍筋送給了鬼王宋槐。” “宋槐?”荼離疑惑道,“龍筋乃至陽之物,百鬼族卻是至陰,二者豈不沖突?” 殊羽點(diǎn)點(diǎn)頭道:“歷任鬼王都會吸取鬼魂之力增長修為,但物極必反,當(dāng)吸食的鬼氣過多自身無法壓制時,便會遭到反噬,當(dāng)時宋槐便是如此。所以當(dāng)他聽聞神族得到神龍龍筋,便寫了親筆書信送到天宮,希望天帝能將此物轉(zhuǎn)送給他,甚至愿意用一座鬼城來做交換。” “他是想借龍筋來鎮(zhèn)壓體內(nèi)至陰的鬼氣?” “不錯,宋槐在任期間,神族與百鬼族一直相安無事,天帝也便順?biāo)浦鬯徒o了他。”殊羽將龍筋遞還給荼離,“宋槐將龍筋編成手串一直隨身佩戴,如今宋槐死了,龍筋出現(xiàn)在這里,不得不懷疑此事與沉桑有關(guān)。” 荼離扯著龍筋彈了彈,心道這玩意韌性忒強(qiáng),倒是個做弓弦的好物件。 如果真是沉桑故意將龍筋帶到瑤崖,那他的目的會是什么? “借刀殺人?”荼離眉眼一凜,“他居然敢算計你,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殊羽突然放低了音量:“若猜的沒錯,我們四周應(yīng)該還埋伏著百鬼族的鬼兵。”荼離倏忽抬眸,他將龍筋塞進(jìn)懷里,憑空捻了一把風(fēng)。 “怎樣?”殊羽問道,“聽到什么動靜沒有?” 荼離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他一把按住胸口跌倒在地,一開口,霎時噴出淋漓鮮血。殊羽瞬間慌神,爬向荼離的時候還有些踉踉蹌蹌,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荼離原本鮮紅的衣裳暗了一大塊,他顫抖著撫上去,沾一手黏膩濕滑。 日!狗日的! 荼離蜷縮在地上徹底說不出話,額上青筋滿布冷汗?jié)i漣,殊羽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他扶起荼離,干脆利落地剝下他的衣裳—— 慘白的胸腔下,龍筋如靈蛇一般鉆入了正中心口的位置,已沒進(jìn)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