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聽到程娘不被獲準(zhǔn)進入，一身白色背毛蕩出陣陣水紋般的漣漪，雖然他已極力壓制，眾人卻都隱隱聽到他振動著傳出了幾個音：

    “哈哈，哈哈哈。”

    程娘被混沌的反應(yīng)打擊得小心肝兒碎裂一地，顧不得與守衛(wèi)爭辯，一雙水潤含霧的眸子嬌怯怯盯著混沌，像是有千般委屈、萬種風(fēng)情，都化為無形的目光在空中癡纏著心上人，如泣如訴。

    混沌仗著自己眼瞎耳聾，干脆背轉(zhuǎn)過身去，向遙仙等人說起靈中心的規(guī)矩，哪些路去不得，哪些獸可以隨便摸，哪些果子不能亂吃，一個眼色都吝于給程娘。

    帝江看著自家哥哥冷漠無情的背影，與程娘一同咬著手帕忿恨，她抱怨道：“這樣下去我豈不是永遠(yuǎn)沒有嫂子？要不你把陣法附著在我身上，以我眼為眼，我口為口……”

    帝江突然一愣，說不下去了。

    身為無眼無耳無口鼻、只能靠振動與神識感知世界的帝江鳥，程娘將意識附在她身上又有何用？

    “對不起，幫不到你……”帝江也挺沮喪，振動間帶出的波紋有氣無力，灰蒙蒙的漣漪籠罩著情緒低落的一人一妖。

    程娘不甘心如此敗退，思索后接受了帝江的提議：“附可以附，但我得改良一下，你等等。”

    眾人跟隨混沌依次進入靈中心，血煞排在末尾壓陣，走出視線前她不放心地瞥了一眼程娘，見程娘低頭著與帝江抱作一團互相安慰，雖然傷心，卻算得上鎮(zhèn)定，以她的性格相信很快能恢復(fù)過來，遂放心地拐出轉(zhuǎn)角，眼前豁然一亮！

    早聽說靈中心美，未曾想竟美到這般程度。

    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濕山，水東幕山。

    濕山山體圓潤，通體覆蓋著柔嫩可愛的熒光苔蘚，或湛藍(lán)或碧綠的大小湖泊如同寶石般點綴其上，時不時有魚類神獸躍出湖面，鱗片反射出璀璨的光澤。山腳下為大片濕地，草長鶯飛，豐茂的水生植物間不斷穿梭著水禽神獸，優(yōu)雅的身姿映襯著朝霞，宛若神仙洞府。

    幕山山勢雄偉，如天將般張開偉岸的臂膀，將松柏林木統(tǒng)統(tǒng)攬入懷中。山間繁花似錦，溪澗潺潺，走獸們在崖間奔騰跳躍，一會兒從險峻的巨石上探出尾巴，一會兒悶頭栽入白練似的瀑布中，水霧如鏡，竹林滴翠，似夢似幻。

    寒暑之水乃陰陽相匯、剛?cè)岵兀话氡撊缢l(fā)著至純無暇的氣息，仿佛能洗滌世界一切罪孽，撫平狂躁；另一半沸騰如湯，透著山茶花般濃烈的色澤，不似朱雀之焰紅得那么張揚和侵略性，反而如溫暖的日光包容眾生，賜予勃勃生機。

    眾人屏住呼吸，沉醉在大好河山中，生怕打擾了這份祥和。

    嘩啦~~~

    窮奇從對岸大搖大擺走出，拎起一大筐垃圾倒入寒暑之水中，臟污的后爪順便在水中刨了刨，洗腳。

    幾縷黑線從冰清玉潔的寒水水面浸染開來，眾人心臟一絞，均不忍如此美景遭到玷污。

    “你在干什么？！”米慶慶黑著臉，厲聲質(zhì)問。

    窮奇聞聲抬頭，先朝著眾人抬爪打了個招呼，才看見大伙兒滿臉不贊成的表情。

    “你們咋了？”窮奇心粗，反正人邀請到了，不開心也不關(guān)他事，不等對方回答便急匆匆指揮道：“今天來的獸多，廚房殘渣堆成山，饕餮嫌掉價不肯吃垃圾，慶慶快來搭把手收拾收拾。”

    還真是在倒垃圾！

    眾人敢怒不敢言，唯獨慶慶跳出來指著窮奇罵道：“你那些垃圾都什么玩意兒！居然往靈脈中傾倒，你不怕被別的妖獸給群毆了？！”

    “不往里倒，還能往那兒？”看慶慶氣得跳腳，窮奇化為人形，哥倆好地去拍他背示好。

    撲通！

    米慶慶被窮奇大掌拍進了汩汩冒泡兒的暑水之中。

    完蛋！

    要被煮熟！

    遙仙爆發(fā)出強勁連綿的內(nèi)力，對著岸邊傾力擊出數(shù)十掌，掌法快如閃電，帶著開山裂碑之勢，硬生生將署水震蕩開一小部分，露出慶慶拼命掙扎的半個身子。

    與此同時，血煞默契地凌空一躍，抽出長長的銅棍，絞住慶慶衣衫往岸邊猛地一挑——

    窮奇張開懷抱，笑嘻嘻接住驚魂未定的米慶慶。

    慶慶拍著胸口猛吸了幾口氣，揪住窮奇頭發(fā)，發(fā)瘋似地狠狠往下拽：“你、你、你想殺老子？老子跟你沒完！”

    包丁掀開慶慶下衫，檢查一番發(fā)現(xiàn)其毫發(fā)無傷，這才想起護身鱗片的事。

    “別拽了，你就是泡了個熱水澡，屁事沒有。”

    “哎？”慶慶回過神，抖了抖腳，確實沒有痛感。

    他不放心地又在岸邊來回跑了一小段，上跳下蹲，還爬了棵樹，只覺身輕體健，力量充盈。

    看來這暑水對身體頗有好處，但方式太過突然，他氣不過又回身踹了窮奇一腳，兇巴巴威脅道：“下次再敢這么嚇老子，老子就……就……”

    窮奇撓撓頭，好奇米慶慶這小胳膊小腿兒能怎么威脅自己，鼓勵道：“就如何？”

    “就自殘！”慶慶昂首挺胸，終于找到了窮奇的弱點：“反正我受到的任何傷害都會通過鱗片傳遞到你身上，我就自殘到你嗝屁為止！”

    窮奇經(jīng)過米慶慶的培訓(xùn)，數(shù)算能力見長，他認(rèn)真掰著手指算了算，說道：“理論上不可行，你能造成的傷害遠(yuǎn)遠(yuǎn)低于我自愈速度，還是省省吧。”

    慶慶猶在嘴硬：“老子智計百出，給老子點時間，必能整得你……”

    “咦，這是誰？居然敢對兇獸大人這般說話。”一道戲謔的聲線打斷了米慶慶的示威。

    話音剛落，來者身形從林間閃出。

    來者為人形，約莫三十歲俊朗男子，頭戴金玉瓊枝冠，身披銀白細(xì)鱗輕鎧，系青銅色披風(fēng)，凜凜正氣，貴不可言。

    一看就是瑞獸，渾身布滿吉祥的味道。

    窮奇被米慶慶剛一連串的‘老子老子’洗了腦，不小心禿嚕了嘴：“這是我老子——啊呸！我罩的小兄弟米慶慶——”

    說完，拎起慶慶衣領(lǐng)吼道：“以后不準(zhǔn)再自稱老子！你不是探花郎嗎，風(fēng)度呢？涵養(yǎng)呢？”

    米慶慶接下來就向來者充分展示了他的風(fēng)度與涵養(yǎng)。

    “幸會，小生米慶慶，平國桃縣人士，現(xiàn)任獸考辦公室文書一職。”慶慶將袖口攏起半寸，右手微曲，左手附其上，舉手齊額，前傾作了個大揖：“閣下風(fēng)姿卓越，氣度不凡，唯有眼前這片靈山秀水方襯得上，今日得遇，不甚榮幸。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窮奇在一旁酸溜溜道：“為何從不曾對本尊如此禮遇？”

    來者爽朗地大笑，拱手回了禮：“久仰辦公室大名，在下麒麟。”

    “麒麟哥哥！”小帝江終于從后面趕上，歡跳著挨蹭上去。麒麟胸懷天下，寬廣能容，外形滑稽的帝江在他眼中與別的神獸并沒有什么差異，一視同仁，故而很得帝江親近。

    帝江足底底淡淡的光華閃爍，有陣法正在運轉(zhuǎn)，程娘端坐在靈一環(huán)辦公室中，一邊享用美酒糕點，一邊透過帝江觀賞靈中心風(fēng)光。

    傳統(tǒng)附著陣法是讓施術(shù)者借助第三人的眼睛、耳朵、口鼻，來直觀體驗對方的感受，而帝江五感缺失，程娘便將陣法改良為借由帝江振動發(fā)出波紋并碰到障礙物后回傳產(chǎn)生的差異，再輔以神識判斷，逐步勾勒出靈中心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地形分布。

    帝江不識色彩，程娘能看到的畫面自然也只有黑白二色，但這擋不住她的興致。

    她賞山賞水，觀花觀獸，還有好多帥哥可以偷窺，卻始終有種不和諧的突兀感，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程娘專業(yè)素質(zhì)還是在線的，她放下手中零食，細(xì)細(xì)排查，終于發(fā)現(xiàn)了問題。

    “不好——靈脈有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