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若寒 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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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天城,上元節。 “火樹銀花不夜天”是不夜天城的真實寫照,更何況是上元節。整個不夜天城張燈結彩,燈火輝煌,亮徹整個夜晚,照得星辰和盈月都失了神彩。 難得能出門,溫若寒只帶了一個比他大幾歲的仆從溫言。 “公子,該回去了,宗主若知道了,肯定又要罰的?!睖匮源绮讲浑x地跟在在溫若寒身后,亦步亦趨,手上拿著許多小玩意。 溫若寒道:“今晚他陪他那些小妾都來不及,哪會想到管我?!笔臍q的少年,到底是貪玩的,拿著攤上那些小東西愛不釋手。 溫言耐心道:“那也該早點回去,陪陪夫人,公子,您也好久未見夫人了吧。” 溫若寒一愣,他確實很久沒有見母親了,母親和他一樣,對于溫宿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從他出生起,他和母親就倍受冷落,明明他是嫡長子。 “那回去吧?!睖厝艉戳藬偵系男⊥嬉鈨阂谎?,溫言會意,把他拿在手上看過的都包了起來,付了錢。 一轉身,和一個人撞了滿懷,踩到了對方的腳。那人衣著華麗,滿臉晦氣,像撞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雙手嫌棄地拍打著衣服,嘴里罵罵咧咧。 溫若寒退后一步,施禮道:“這位公子,對不住?!?/br> 那人卻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向前一步,把溫若寒推了一個趔趄:“對不住就夠了?又是踩又是撞,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嗎?” “公子,您消消氣,要不您踩回來吧?!睖厝艉斐瞿_。 “公子,”溫言將溫若寒護到身后,“這位公子,您踩我吧,不要傷到我家公子?!?/br> 那人更怒了,喊道:“你說什么,傷到你家公子?明明是他先撞我的!”他毫不客氣地狠狠踩了溫言幾腳。 “公子,”溫言痛得直咝氣,還要解釋,一個明媚的少女聲音傳來:“劉啟,你夠了吧?” 三人一齊看去,只見一個高挑纖細的紅衣女子扶著劍朝他們走來,約摸十六七歲,小巧的瓜子臉,小巧的嘴唇,膚色白皙,明眸皓齒,眉宇間透著些許英氣,冷冷地掃了劉啟一眼。 劉啟竟往后一縮,退了一步,道:“秦小姐。” 秦清漣冷哼一聲,朗聲道:“劉公子不僅窩里橫,出來也挺橫。需知這不夜天城里誰是等閑之輩,并不是每個人都像你父親一樣由著你?!?/br> 劉啟道:“是,秦小姐說得是。” 秦清漣又掃了劉啟一眼,后者見狀,立即跑了。 秦清漣見劉啟跑遠,這才轉過頭,對溫若寒一笑,道:“小公子,快回家吧?!?/br> 溫若寒看著她明媚的笑容定住了。 秦清漣看著他狀似癡呆的表情,笑道:“小公子,你倒是能忍?!彼龑⑺舷麓蛄苛艘环拔矣^你身手,劉啟那個草包根本不是你對手,你卻一再退讓,能屈能伸,倒是比劉啟那廝有出息多了?!?/br> “……”溫若寒不是不答,是整個人已經懵了。 秦清漣又笑了笑,款款離去。 回去已經錯過了見母親的時間,溫宿已經留宿在某個小妾那里。溫若寒把街上買的那一堆小玩意兒一件件地拿出來擺弄,玩著玩著,就失了興致,心中總是浮現那張明媚的笑臉。 他說不出心中的感覺,好像有一點憂傷,一點喜悅,還有一種藏在深處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萌動,胸口悶悶的,煩躁不堪。也許是衣服穿緊了,呼吸不暢?他抓了抓胸口的衣服,可是抓了好幾次依舊如此。 或許,這便是“心動”? “溫言,你去打聽打聽,這位秦小姐是哪家的?!?/br> 溫言很快打聽到,這位秦小姐叫秦清漣,是依附于岐山溫氏的秦氏宗主之女,秦宗主與那個劉啟的父親同在溫氏的醫師溫良手下的“監察寮”共事。 溫若寒自然是知道溫良的,按輩份溫良是他堂兄,但顯然溫宿更看重溫良,因為他的醫術極高,溫宿的頑疾只有他能醫治。不過后來溫若寒發現,溫良用在溫宿身上的“醫術”是一種咒術,還“有幸”為父親“試藥”了一次。 溫宿問他,愿不愿意為父親承擔一些痛苦? 平時得不到父親的關注,父愛更是不知為何物,能幫到父親討他歡心得他青睞,溫若寒自然是愿意的。 那次十二歲的溫若寒痛得死去活來。秦清漣說得對,他擅長的就是忍耐,有那樣的父親那樣的環境,十二歲的他早就懂得了忍耐。他還如此年幼,一無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需要父親給他,父親就是他的天,是他的地。忍耐了,將來父親的這一切都是他的,忍耐不了,這一切都煙消云散。 溫宿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孩子在他面前痛苦掙扎卻又忍耐著不喊出聲的模樣,問他:“后悔嗎?” 溫若寒咬破了嘴唇,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不后悔?!?/br> 溫宿每次發作,把他的后宮女人和孩子挨個試了一遍。 先用自愿轉移,對他有“真心”的,下次便放過了,真心太少或毫無真心的,下次用強制轉移來懲罰。 溫若寒幸運地只為父親試過一次藥,在這之后,溫宿對他的戒備放松了許多。 對于溫良,溫若寒是惹不起的,父親的性命掌握在他手中。 除了忍耐,還有等待。 不夜天,中秋節。 每年的中秋節溫宿都要宴請依附于溫氏的家族,一來為了凸顯恩惠,籠絡人心,二來也順便舉行岐山清淡會。年滿十四歲的溫若寒作為嫡長子,第一次出現在中秋晚宴上,坐在溫宿的旁邊。 秦宗主帶著他最引以為傲的女兒來了,她落落大方,面含微笑,跟在父親身后,向溫宿行了禮,然后又轉向溫若寒行禮:“見過溫公子?!?/br> 溫若寒一陣狂喜,竟然是她!可是,她已經不記得他了,不卑不亢微笑著向他行禮之后,就跟著秦宗主坐到了安排給他們的位置。 劉啟也跟著他父親劉宗主來了,看清溫宿旁邊坐著的溫若寒后,只覺得晴天響了一個霹靂,要死定了。他哆哆嗦嗦地跟在父親身后,企圖用父親的身體遮擋溫若寒的視線,戰戰兢兢地與父親同步一禮,怕溫若寒看到他的臉。 然而溫若寒的視線完全不在他們身上,甚至有點惱怒地揮揮手讓他們盡快離開,馬上滾開,不要擋住他看秦清漣。 □□的座位本來安排得比較靠前,越靠近溫宿的座位表示越被重視,劉啟卻非要坐到尾座上去,劉宗主不得其解,問他卻又只低著頭,眼睛瞟向主座方向,劉宗主只當他是怯于溫宿的威嚴,罵了一句“沒出息”也就無可奈何地坐下了。 劉啟也不是傻子,他早順著溫若寒的視線找到了后者的焦點,秦清漣。于是他找了個與秦清漣方向相反的座位。 劉啟也知道,自己父親很看重秦清漣,想娶作兒媳,曾以開玩笑的方式試探過秦宗主,被秦宗主拒絕,劉宗主還沒有死心,讓他多在秦清漣面前表現。看來,回去后要好好勸勸父親,不要再做徒勞之事了。 整個晚宴,溫若寒的眼睛都停留在秦清漣的身上,父親說了什么,別人奉承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秦清漣的一舉一動都恰到好處,與長輩恭順有禮,與同輩男子大方得體、保持距離,與同輩女子時而正色論事,獨擋一面,時而又笑作一團,女兒態盡顯。她的臉上,始終掛著來自內心深處的、明媚的笑容。 那笑容就像太陽一樣,把溫若寒的世界照亮了。 雖然溫氏自比太陽,可溫若寒這十幾年的人生,猶若烏云遮日,能看到烏云的金邊,溫暖與光明卻遙不可及。 溫若寒明事以來,懂的第一個字就是“忍”,而現在,多了一個字:“求”。不是求于人,而是要自己追求,主動出擊,不是等著父親良心發現來“予”。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字,“等”,等著自己強大,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得到想要的人。 然而,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還沒等到溫若寒強大,秦清漣就出事了。 中秋節后不久,溫宿又閉關了,溫良從大梵山老家回到岐山,就以失職之罪將秦宗主等人下獄。 秦清漣去探望父親,被溫良看中,以秦宗主性命相脅要強娶秦清漣。 秦宗主自盡,秦清漣帶族人逃亡,被溫良半路截殺,又帶回了岐山。 秦清漣被迫嫁給了溫良,再無她的消息,她的族人卻成了溫良身邊的紅人。 劉啟知道溫若寒喜歡秦清漣,冒著被翻舊帳的危險偷偷來找他,描述了秦清漣的慘狀,求他救救秦清漣,劉啟也算是仁至義盡。 但溫若寒身邊只有幾個護衛,溫良連溫宿的近衛都能調動,難道他帶著幾個護衛就去搶人? 只有溫宿壓得住溫良,可溫宿閉關不出,溫若寒也聽說過,他那父親在練什么邪術,不能被打斷,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身死、魂飛魄散。 溫若寒只好自己去了,以溫氏嫡長子,將來宗主的身份壓他,可溫良并不懼怕,一來他向來得溫宿重視,持寵而驕慣了,且溫宿對這個兒子并不看重,他兒子很多,將來誰當家主還不一定呢,二來秦清漣是他溫良“明媒正娶”,你溫若寒自知是溫氏嫡長子,難道強搶屬下妻子? 強搶,不是不可以,關鍵要搶得過。 但溫若寒拿什么去搶。 再后來,就是聽說秦清漣的叔叔告密,揭發了幾個家族的逃亡計劃,幾個家族慘遭滅門,連那個仁至義盡的劉公子也死了。 最后,又聽說秦清漣被帶到秦府所有族人面前凌遲,秦氏也被滅了。 從中秋節他們重逢以來,不過幾個月時間,就物是人非。 溫若寒瘋了一般地跑出去,推開秦府的大門,府中到處貼著符咒,秦家人的尸體已經被移走,據說扔到亂葬崗去了。地上滿目的暗紅,厚厚地凝結了一層,鋪滿院子的每一個角落。院中的一根柱子上,也是干涸的血跡,是秦清漣的血。 溫若寒撫摸著柱子上的血跡,輕輕喚了一聲:“清漣?!?/br> 溫若寒的小太陽不是躲到云層后面去了,是徹底消失了。 天空慢慢下起了小雨,冬日的雨,很冷,但不如溫若寒的心冷。 地上干涸的血跡慢慢被浸濕,又變得鮮紅,凝結的血塊在血水中像一塊紅瑪瑙。地上的水越積越多,血水沿著院落的溝壑流動,無一不在訴說著那日的慘狀。 溫若寒在雨中點燃了一個火把,朝秦府堂中扔去,手掌一揮,以溫氏的火刑助力了火把,秦府“轟”地一聲,熊熊燃燒起來。 溫若寒站在秦府門外看著漫天的火焰,直到秦府化為灰燼。 而他的心,也隨著秦清漣死去了。 ※※※※※※※※※※※※※※※※※※※※ 秦清漣(秦絲絲)和溫良的故事,在亂葬崗那一篇有提到 有興趣的可以去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