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絲若寒 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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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宿出關,開始清算閉關期間發生的一切時,溫若寒已經平靜下來,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 溫良下獄后,溫若寒將他的府邸也燒了,讓她羞辱和絕望的地方,他都要毀掉。 溫宿問溫若寒,曾去溫良府上要人是怎么回事時,溫若寒答道:“是的父親,我去過堂兄府上。那位秦小姐與劉氏公子曾有過婚約,聽說秦小姐在堂兄那里過得不好,但又爭不過堂兄。可笑劉公子竟以在中秋節晚宴上見過我來套交情,求我幫要人,念在他對秦小姐一片癡情,就跟著他去堂兄府上看了一下,秦小姐是堂兄明媒正娶的,我如何能向他要人。” “不過,”他又道,“這個秦小姐確實是蠻慘的,凌遲啊,聽說割了兩千多刀。堂兄也真是,一點小事就滅了幾個家族,讓人家怎么看我們溫氏呢……” 溫宿看著兒子臉上那述說別人故事的表情,往日跟他問話,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今日卻是一臉坦然,說不奇怪那也是假的,但也沒有繼續追問。 不久溫宿頑疾發作,溫良出獄了,倒是低調了許多。溫宿找了個屋子把他軟禁起來,讓他“潛心研究醫術”,不許再管其它的事。可笑的是,溫良居然也怕了,屋里到處貼著符咒,甚至自己在臉上動刀,改變了容貌。 溫若寒開始主動為父親當起了轉移術的承受者,強制轉移對施術者心力耗損極大,自愿轉移就省力多了,溫良也樂見其成。 溫宿以為溫若寒要提什么要求,但溫若寒從未提過,某次轉移術后,溫宿問溫若寒痛苦嗎?溫若寒答道:“痛苦,孩兒的生命都是父親給的,為父親承受也是理所應當。父親為家族嘔心瀝血,孩兒這點痛苦算什么。”溫宿疑心極重,自然是不會完全相信的,但此時溫若寒才十四歲,居然把他所有的痛苦都接過去了,“真心”是肯定的,討好他的成分當然在,但實在想不到自己兒子有這么重的心機。 為溫宿當轉移術承受者這件事,溫若寒堅持了三年,未提過一次要求,如果說有的話,就是請求溫宿多去看他的母親。 三年來,溫若寒也被折磨得疲憊不堪,他已經習慣了忍耐,面若冰霜,喜怒不形于色,對父親的要求從來不問“為什么”,也許,溫宿叫他去死,他也會馬上就去死,只是,溫宿這時候舍不得讓他死了。這個兒子太聽話太得力了。 溫若寒也覺得自己在賭,拿自己的命在賭,拿父子間那僅存的血緣關系在賭,那被轉移的痛苦,有的人一次就承受不住,而他,承受了三年。這個病不是每天發作,看溫宿練功的頻率。人就是這樣,當有人幫他承擔不必擔心后果的時候,就肆無忌憚,發作的次數就會多起來。 十七歲的溫若寒開始在溫家有了一席之地,溫宿也停止了對他實施轉移術。 又過了些年,他已經二十七歲了,這十幾年間,他娶了妻,生了兩個兒子。溫言也不是當初那個人畜無害亦步亦趨的仆從,而是他的得力干將,到處為他搜羅異人,薛螭和溫逐流就在其中。 溫宿又閉關了,或者說被溫若寒□□了,多年來,他也動過殺父的念頭,但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他又放棄了,難道一代代地弒父奪位?他將溫良“送”去了亂葬崗。那三年承受的一切,他要他父親還回來。 溫言告訴他,秦清漣回來了。 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是,溫言不會騙他。他愣了許久,覺得心里某個死去十幾年的東西又活了過來。 他以為是奪舍,溫言說不是奪舍也不是獻舍,是她自己修出來的身體,仍是當初遇見溫良前那個秦清漣,但是,她身上帶著一樣東西,無人可解。 管它什么解不解,先把人帶回來再說。 他找到正在復仇路上的秦清漣,求她跟他回岐山,她不愿意。 他又帶著薛螭和溫逐流,去窮奇道圍堵藏色散人,逼她召回秦清漣,藏色決絕地毀掉了他們作為交換籌碼的延靈道長尸體,秦清漣還是沒有跟他回岐山。 既然她不愿意回,殺的又是與他無關緊要的人,那就讓她去吧,派人護著她就好。 可是沒多久,她又自己回到岐山來找他了。 這一次是她自愿回來的,站在他面前,眉宇間還是一如既往地倔強,說不想再殺人了,來請他讓溫逐流化去鬼丹。還沒等他提要求,她又道:“化掉后我就留在岐山。”在外面“惹”了這么多事,她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可以去了。 溫若寒欣喜若狂,他以為她化丹后還會走,沒想到會主動提出留下來,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去要擁住她,她卻退后一步避開了。溫若寒若無其事地將手收回,這十幾年來,他早就學會了克制和等待。 他馬上找來溫逐流和薛螭,溫逐流話少,非常聽話,是實干型;薛螭話多,點子也多,最是通曉他的心意,他總是把這兩人帶在身邊。 溫逐流化過一些犯錯的溫氏門生內丹,卻沒化過鬼丹。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能怎么著呢,試試唄。 秦清漣很配合地仰起頭,露出雪白修長的脖頸,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當溫逐流的手觸到她的脖頸還未發力,秦清漣身上的鬼丹似乎就感覺到了危險,額頭紅光微微一閃,一股寒氣逼來。 溫逐流目光一凝,將全身靈力貫入右手,緊緊地握住了秦清漣的脖頸,只聽后者頸骨“咯咯”作響,幾乎要被捏碎。溫若寒怕鬼丹沒化掉秦清漣先把命丟了,忙要制止,卻見她緊閉的眼倏地睜開,漆黑的的瞳仁換成了紅色,目眥欲裂,柳眉倒豎,額間微微裂開,射出一道紅光,像一只倒立的狹長的眼睛。鬼丹現身了。 這顆由幾百人怨氣凝結的鬼丹卻不是那么好化的,溫逐流已經使出十成的功力,鬼丹卻巋然不動,秦清漣額頭紅光流轉,警告似的溫逐流臉上掃射。溫若寒見勢不妙,一掌拍在溫逐流背上,源源不斷地向溫逐流輸送靈力。 鬼丹怒了,秦清漣張口嘶吼一聲,獠牙畢露,身后突然竄起八個黑氣凝聚成的身影,逞扇形排開,齊齊怒吼,強烈的怨氣把溫逐流和溫若寒一起彈開,重重地向后倒去。 八只鬼影晃了晃,將面前的三個人都細細的打量了一番,其中三只鬼影如蛇一樣伸長了身子,向三人游去。游向溫若寒和溫逐流那兩只,嗅了嗅就回去了,游向薛螭那只,卻在他身上流連了好一會兒,后者也不怕,任其在自己身上磨蹭。那只鬼影糾纏了薛螭好半天,似乎很滿意,沖身后的幾只點點頭,又齊齊收了回去。 秦清漣的臉立即恢復了原樣,雙目緊閉,軟軟地就要倒下,被一邊的薛螭接住了。 溫若寒從地上爬起,整了整衣服,溫逐流躬身道:“屬下無能。” 溫若寒擺擺手,沒有看他。從薛螭手中接過秦清漣,卻見薛螭若有所思地盯著秦清漣的臉,微覺不快,一手摟過秦清漣,一手推開薛螭。 薛螭呵呵笑道:“溫公子,吃醋了?” 溫若寒不答,將秦清漣打橫抱起,走向自己的臥室。薛螭笑嘻嘻地跟在后面要關門,溫若寒卻瞪了薛螭一眼,把秦清漣放在榻上蓋好被子就出來了。他溫若寒以克制果斷著稱,不可能連這點自制力都沒有。 溫若寒在案邊坐下,放在案上的手握成拳,沉聲道:“這個鬼丹,不是那么簡單。” 薛螭仍是一臉嘻笑:“溫公子,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講。”溫若寒淡淡道。 “化丹這種事,如同治水,既然水無法憑空消失,卻可以渠將水引去。同理,既然鬼丹化不掉,何不轉移給需要的人?比如我。而且那鬼丹似乎對我很感興趣,我可以去執行鬼丹下達的任務啊,我又不介意多殺幾個人。” 溫若寒道:“她既來找我化鬼丹,必然是遇到了不想殺的人,而鬼丹一旦轉移到你身上,你卻絕不會留情,她不會同意的。” 薛螭笑道:“可是她不說,溫公子也知道鬼丹要殺的人是誰。何不……?” 溫若寒本就深沉的臉染上些許慍色:“薛螭,我警告你,別輕舉妄動,現在不僅不能殺他,還要保護他,否則那人若有什么意外,她便會疑我、恨我。再說,你如何轉移鬼丹?” 薛螭道:“尚未想到辦法。” 溫若寒有些煩躁地揮揮手,溫逐流和薛螭就退下了。 溫若寒坐在榻邊看著秦清漣的睡顏。這是他第一次這么近地看她,十四年過去了,她還和十七歲時一模一樣。她沒有選擇附身,而是選擇重修rou身,她也是留戀當年的自己吧? 那確實是完美的,當年是,現在仍是。 他沒有見過她被凌遲場景,他也不敢想像,她該多痛多絕望?聽說她當年已經被迫服了軟骨散,連慘叫都沒有一聲,任人宰割便是如此了。 他心里發緊,緊得難以呼吸,禁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揉捏,好在,那一切都過去了,她現在完整的、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 他發現她也反握住了他的手,身體顫抖,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可能是做噩夢了,他把她的手放到唇邊,一邊親吻一邊喚她:“清漣,你怎么了?” 秦清漣倏地睜開眼睛,看到自己的手在他手中,毫不猶豫地抽出來,道:“鬼丹化掉了?” 溫若寒道:“未。” 秦清漣道:“我說過,鬼丹化掉了我也會呆在岐山,溫公子不必以此要挾于我。” 溫若寒道:“我當然相信你的承諾,只是這鬼丹過于強大,溫逐流加上我也無能為力。” 秦清漣立即從榻上下來,似乎要走,溫若寒拉住她的手:“你不要走,我們再想想其它辦法,你不想殺人,那你說要殺誰,我來幫你,只要你留在岐山……” 秦清漣冷笑道:“也是,溫公子殺人如麻,也不介意多一個少一個。”她狠狠地把自己的手掙脫出來,抓起劍便朝門外走去。 溫若寒張開雙臂攔住了她:“清漣,你既回來了,我便不會讓你走了。岐山對你是有虧欠,我溫若寒也是殺人如麻,卻從未對不起你。” 秦清漣把劍出鞘三寸,抵在溫若寒喉間。 溫若寒并未退縮:“清漣,你聽我說,你先留下,再想想辦法,既然已經來找我了,說明沒有別的路可走,現在修仙界對你人人喊打,只有我護得住你,你還能去哪里?……” 秦清漣默然,是啊,她還能去哪里?她去投奔誰就是給誰帶去麻煩,投奔溫若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以將百家的矛頭引向岐山,她不是恨溫若寒嗎,留下來不是正好?秦清漣啊,你為了保命,這種理由都想得出來。她在心里笑自己。 “你好不容易回來了,這些年的苦,我都明白,你不想殺人,可是你這具身體也是苦心修煉回來的,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般重生的際遇,你為什么要犧牲自己成全別人,為什么不給我一個疼你愛你的機會,給你自己一個機會,好好活一回?” “你不喜歡我殺人,完全不殺人我做不到,但我向你承諾不殺無辜之人;你不喜歡我碰你,那我便不碰你。總之,你留下來就好。” “……” 秦清漣垂下手,劍滑回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