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命_分節閱讀_152
第七日,劉念白前些日子接了宇文離贈送的幾身裳服,這日便穿著赴宴。 宇文離把宴臺設在了殿后一亭閣上,從這里正好能看到一點墻外的景色,然墻外樓下看不到閣上情形。 一路上仆人婢女都端著菜肴,神色匆匆,讓劉念白的腳步也快了起來。他三步并作兩步登上了亭閣,看到了坐在闌干邊的玄衣男子。 宇文離正在看東街口賣豆漿的劉老漢和西街口賣狗rou的刖大娘吵嘴,兩個人從販賣商品一直罵到了對方泔水盆里的泥巴,頗有繼續詢問人家商周時期祖先的架勢。 趴在闌干上,手里拿著一杯甜漿,一小口一小口啜著的宇文離宛如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上帶有世家子弟的貴氣,卻也有幾分孩童的天真。 聽到劉念白踩上樓梯的聲音,宇文離回過頭來一笑:“來了?” 他這一笑帶著幾分歡快幾份驚喜,使他胡人的五官變得柔和起來,竟有幾分憨態。劉念白也覺得他可愛,微微一笑,點點頭。 宇文離沖他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劉念白坐了過去,與宇文離保留一臂距離。宇文離隱隱有些不滿,往劉念白的方向挪了挪,結果對方卻又悄悄往后退了一點距離。 桌上放著飯,羞,膳,飲,光是飲就有三種谷酒,三種漿水,三碗稀粥。更不要提其他菜肴了,兩張幾桌上排開幾十只器皿,宇文離嘴邊還銜著微笑,仿佛做了天大的好事,在等劉念白的夸獎。 這么多菜,劉念白是肯定吃不完的。他忍不住打了個嗝,伸手拿過筷子,開始吃菜。 宇文離也動起筷子,只是他還在對劉念白說話:“念白兄,你怎么不說話,來陪我說說話呀。” 菜這么多,劉念白覺得自己不馬上下嘴開始吃,這頓飯估計就得吃到明年去了,哪還有空說話? 他又吃了兩口,抬眼就看到靠近了,正撐著桌子看自己的宇文離。眼神哀怨,氣鼓鼓的。這樣子也是太沒有公子架勢了,劉念白往后仰脖,定了定神。 “公,公子,”他不自覺地改口,“菜再不吃就要涼了。” 宇文離聽到了“公子”二字,心中頓是一泄。 他裝作不在意,拿起筷子緩慢地吃了兩筷子,嘆了口氣。 “不如你最后給我唱一首吧。隨便什么曲子都可以。我想聽聽你的聲音。”他說。 劉念白早前覺得他早前話里有話,和他親近不假,只是并列而坐,促膝相食他還是覺得未免過于親近了,有點遭不住。 他是想和宇文離交好的,然并不是那種摟摟抱抱的關系,總覺得哪里不對。開口拒絕吧,又好像顯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 想了想,他起了個念頭。 劉念白抓過一碗漿水一口喝干,又拿過一箸,握在手里,對宇文離說道:“子昱兄,我明日便辭行了,且再為你歌一曲。” 宇文離眼睛一晃看到了裝那漿水的碗,不由訝然,伸手出來:“你……” “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定,這首曲我就擊碗助興吧。”劉念白說完,換了個姿勢,開始敲打陶碗。 他清了清嗓子,道出了曲名:“一首《陌上桑》。” “日出東南隅,照我秦氏樓。 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羅敷喜蠶桑,采桑城南隅。 青絲為籠系,桂枝為籠鉤。 頭上倭墮髻,耳中明月珠。 緗綺為下裙,紫綺為上襦。 行者見羅敷,下擔捋髭須。 少年見羅敷,脫帽著帩頭。 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 來歸相怨怒,但坐觀羅敷。” 宇文離何嘗未聽過這首五言,內心一口氣突生,郁結在喉頭,只覺得快要喘不過氣。 “使君從南來,五馬立踟躕。 使君遣吏往,問是誰家姝? ‘秦氏有好女,自名為羅敷。’ ‘羅敷年幾何?’ ‘二十尚不足,十五頗有余’。 使君謝羅敷:‘寧可共載不?’ 羅敷前致辭:‘使君一何愚!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 ‘東方千余騎,夫婿居上頭。 何用識夫婿?白馬從驪駒,青絲系馬尾,黃金絡馬頭; 腰中鹿盧劍,可值千萬余。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 三十侍中郎,四十專城居。 為人潔白晰,鬑鬑頗有須。 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趨。 坐中數千人,皆言夫婿殊。’” 這首《陌上桑》講述了一出有意思的喜劇。 美人羅敷外貌靚麗,為鄉里所傾慕。太守也前來詢問她是否愿意與自己同行,不料卻被羅敷數落,她細數了自己丈夫的儀仗隊伍,甚至贊美了馬頭上的飾品,以此來拒絕太守的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