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命_分節閱讀_95
劉白見他沒有什么反應,這便打開了天臺的門,示意他一起往下走。 “今天要接引的人很多嗎?”張燈問道。 “不多。”劉白回答他,“就一個。” “咦?”張燈驚訝地回回頭,“可是走廊上這些……不需要接引嗎?” 他往走廊上指了指,正指著那些悄悄從角落門縫里探出腦袋的地縛靈和浮游靈。他們一看鬼差指著自己,嚇得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原本憔悴可怖的面相一下就變得非常逗趣了。 “不需要。他們還沒到解脫的時候。我們今天要去接個有優先名額的人。”劉白拿著玉笏,四下看了看,這便下了樓去。 張燈和對面隔間里泡茶的“大爺”哆哆嗦嗦地打了個招呼,趕緊拔腿走了。大爺和藹是很和藹,但一喝茶,身上的管子就往外頭飆水,視覺效果很是驚悚。 兩人兜兜轉轉,跑到了心外科。此時已經過了探望病人的時間,走廊里開始陸陸續續關燈,只有病房里還剩三三兩兩的至親,在悄悄地和病人們說話。 本是最溫情的一刻,卻能感到些許悲切。張燈心中沉郁,感覺不太舒服,便開口說:“劉白,我感覺不大對。” 劉白的腳步放慢了一些,走到他身邊說:“沒什么不對的,你現在通過我憑依在物體上,自然能感到我的三分情緒。你就無視吧,我正在看接下來要去接的人的生平。” “接下來的人是怎么樣的?”張燈好奇地問。 “你可以聽他自己說。”劉白順勢推開了一扇門,往開著暖光燈的室內偏偏腦袋。 床上坐著一個人。 這人留著短發,背對兩人。他正坐在自己的床沿,看著外面濱海市的夜景,晃動雙腳,哼著小曲兒。 “先生。”劉白開口叫他,可對方好像完全沒聽到。于是劉白又提高了嗓音道:“先生!” “啊!是要做檢查了嗎?” 這位“先生”反應了過來,轉過頭沖兩人揮揮手:“那就請……誒?你們是誰?”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普通病人是享受不到這樣的待遇的。張燈正猶豫要不要詢問進入的許可,劉白卻率先走進了病房,來到他的床邊。 “你們干什么?怎么穿著COS服?我不記得下面有什么漫展的通告啊?我也很久沒接類似的活了。你們是誰啊?” 看上去很年輕的先生詫異地抬起頭,將手中的樂譜舉起,放到身前自衛。 “我們是……來接你走的公務人員。”劉白思考了一下,無奈地說。 “唔。你們不要騙我了,我前天才做過手術,怎么可能馬上就好的。不信你們……”說完他就雙腳沾地,然后傻愣愣地說:“額?” “你看,你已經好了。跟我們走吧。”劉白走過去,語氣放軟了一些。 年輕認懷疑地看了兩眼他臉上的頭巾:“……一見生財,什么,你是在COS白無常嘛?我可還沒死,如果是什么節目組的整蠱節目,麻煩負責人出來和我說一下這是怎么回事。我的經紀人可從來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不是。”劉白嘆了口氣,“景先生。我們就是黑白無常。” 張燈想起來了。 景山濰,目前國內二線的歌手演員之一,年紀二十八上下,處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尷尬時期。最近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他,是在濱海電視臺搞的一臺歌曲比拼節目《即興SOLO》上晉級到前八。 “誒?真的假的?我死了嗎?”景山濰意外地說,臉上堆滿訝異,“不會吧?我自覺命還挺糙的啊。” “不相信你就回頭看看吧。”劉白指向他的身后。 于是景山濰回了頭,接著便瞪大了雙眼。 “WTF……我天哪!”他被嚇到了,手里的紙也散落了一地。 劉白彎下腰,拾起地上的白紙,看了兩眼。景山濰連忙爬起來,想從他手里拿過紙:“你干什么,還給我。” 白無常將手在空氣中揮了揮,紙片便消散了。 景山濰眼睛都直了:“喂——!” 劉白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讓他坐回床邊,自己的軀體邊。 “這些紙只是你的意念而已。你看床頭,紙筆不還好好放著嗎?”他透過臉上方巾,耐心地告訴景山濰。小明星順著他臉的朝向看去,的確發現了空白的五線譜。 于是他的目光黯淡了。 張燈站在門邊,看了看桌上的診斷書,突然覺得有些難受。這不是從劉白那兒傳來的,而是他自己心里有了感覺。 景山濰直到二十五歲都是在片場、音樂節目里打雜給人跑龍套,好不容易終于出了名,開始寫歌出專輯,一切都步上正軌了,卻突發心臟病,在節目上倒下了。 本以為做完手術就可以好好療養,可沒想到術后第三天就因為手術感染開始發高燒,沒過多久就臟器衰竭去世了。 張燈聽過他的歌,雖然青澀,但其中包含著很多當代歌手詞人所沒有的生命力,思想力,再過十年,他一定會成為不可多得的人物。 景山濰仰起頭,發出了一聲無可奈何,卻依然爽朗的笑聲:“啊~啊,居然就這么死了。我明明離自己的目標還有十萬八千里呢。” 劉白內心的感觸多少傳達到了張燈心里,兩人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只覺得鼻尖酸楚。 “哎,你們不要難過。”景山濰反而安慰兩人道,“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摔在起點也不算太遺憾,畢竟也沒花多少力氣。” 他繼續說道:“我給你們講個突然想到的事情。之前我去《好好學生》的節目時,和節目組一起去了當地的高中。說來好玩,你們知道其實我也會畫畫嗎?” 劉白點了點頭,張燈詫異地搖頭。 “我曾經學過一段時間的。也是為了自己的搞創作好做一些簡單的設計吧。”他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所以我就去了一個美術班,坐下來和旁邊人一起畫素描。結果呢,過了兩節課,都沒人知道我是誰。” “我就忍不住了,悄悄問旁邊人:‘你知道我是誰嗎’,想著估計大家都在忙作業,問一問就會注意到我了。結果呢?問了一圈都沒人認識我。”景山濰哭笑不得地攤攤手。 “這還不算什么。我不死心,因為當時剛發了第二張專輯,想想總有人知道吧,于是去了隔壁教室繼續問。但是——” 景山濰那掩蓋在藍白條紋病號服下的瘦弱身軀忍不住顫了顫。 “沒有人知道我。五個班,一個人都沒有。” 張燈握緊了手中的棍子。他想告訴景山濰自己曾經買過他的數字專輯,有認真聽過那幾首曲子,他也或多或少,有意無意去查過景山濰的資料,可以算是他的小粉絲,但是他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