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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詔雖為“詔”,卻并非皇帝本人親自擬下,而是駕崩之后,由當朝首輔所擬,遺詔內容大多為皇帝生平政績總結,于國、于民、于內、于外,皇帝一生的功過論述,因是身后所擬,慣常多有批評悔過之意,以示皇帝的胸襟與慈悲。 陳佶與陳儀一起跪在了院內群臣的最前方,秋憶人揮了揮手,祁言之走上前來,站在殿前臺階最上端開始宣讀詔書。 如殷涔預料的那樣,從這遺詔的最開始便是一副盡皆悔過的語氣,將朝政的衰敗、任人唯親、關西七衛(wèi)的失手與被屠、滿朝貪腐……全然以皇帝的口氣攬在了自個身上,群臣聽得面面相覷,雖說遺詔一貫以悔過自省為常態(tài),但自省到如此地步的卻前所未見,殷涔聽著也不知作何感想,心中冷笑一聲,若這是陳澤生前發(fā)自內心的懺悔,字字句句倒真沒說錯,但,此時這些話是祁言之與秋憶人的共擬,這便不行!這是二人明晃晃地將自己摘了個干凈。 待到最后,按著慣例,便是宣布由太子繼位,群臣聽了這許久,等的便也是這一刻。 然而祁言之停頓少許,繼續(xù)宣遺詔,“朕自立太子陳佶之日起,終日寢食難安,太子生母前有主使行刺之謀逆行為,此子如何擔得了太子之位?若說朕半生無所作為而誤國,則因一念之情而保留太子之位也在其中,朕思來想去,終不能將國交付于謀逆之臣的后代,故今日廢去陳佶太子之位,著令陳儀即刻繼承大統(tǒng)!欽此?!?/br> 此言如冷水入滾油,滿朝文武呆立當場,隨即議論之聲如沸水喧天。 陳佶與殷涔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陳佶沖上臺階,厲聲質問,“身為首輔,有代擬遺詔之職,何時來的改換太子之權?!” 殷涔盯著秋憶人,只見嚴楓如同另一個辛尚允一般,緊緊護在她身前,并與其他禁軍一起,將陳佶攔在殿前。 秋憶人將已經傻掉的親兒子陳儀拉到身前,呼喊道,“韓王乃是陛下駕崩前親自改換的太子,見遺詔如見皇命,誰敢不從,便是抗旨!” 而陳儀卻似完全懵掉一般,被母親拉扯著,卻只顧奔往陳佶身旁,不管不顧地哭嚎著,“太子哥哥,為何不是你當皇帝?為何成了我要當皇帝?” 秋憶人將陳儀揪過來,抬手就是一巴掌,陳儀怔怔呆住,卻止住了哭嚎,秋憶人寒聲道,“你記好,從此之后,你才是皇帝!他不是你的太子哥哥,他是你的臣子!” 這一連串的變故都在殷涔的預料之外,當日放走祁言之是一個大錯,本以為死劾之后這些該殺的該囚的都將各得其所,卻不料秋憶人狠到極致,她也知此一戰(zhàn)只能有一方活著,而祁言之也深知他再無其他活路,兩個垂死掙扎之人聯(lián)手竟密謀出這驚天一案。 用無恥對無恥,總能被刷新下限。 秋憶人抬手指向院內,“今日誰有反抗,通通拿下!” 嚴楓得令,禁軍手中的刀皆已出鞘。 殷涔與云漸青互視一眼,千鈞一發(fā)之際,二人飛身向上,一人向前從殿前抓了陳佶,一人裹挾了秦念衾,四個身影飛速向外掠去。 今日這廣明殿被圍得水泄不通,滿院子朝臣哭喪的哭喪,朝天怒罵的怒罵,還有人神志不清地大笑,而禁軍們將刀架在那些怒喝大逆不道的言官脖子上,不一會便有人血濺當場。 一派混亂之中,宮墻上飛起一個黑衣峭直身影,大聲喝道,“涔兒,接刀!” 一剎那殷涔又仿若置身六年前的角斗場,四周混亂之中,沈滄直直朝他扔過來他青山刃,一刀在手,便可大殺四方。 再沒什么能夠阻擋,殷涔與云漸青帶著另外二人很快沖出廣明殿,外面是四面八方涌來的更多禁軍,沈滄帶著世英局的特衛(wèi)們在內圈形成一個小包圍,將他們四人牢牢護在內,十多人奮力向外突圍,待殺到宮門外時,沈滄與特衛(wèi)門斷后,殷涔和云漸青撕掉朝服,內里一身夜行衣,帶著陳佶與秦念衾掠向上空,消失在夜空中。 殷涔與云漸青并不搭話,卻極有默契地朝向一個方向狂奔,往南出了南城口,過了護城河,便是一大片密密起伏的森林。 他們沉默著鉆入密林,不知奔過去多久,密林深處走出來兩個身影,殷涔一行人停住,他側頭安撫陳佶與秦念衾,“不要怕,自己人?!?/br> 來人繼續(xù)向前,陳佶與秦念衾瞧著很是熟悉,二人揭掉面上樹葉樹枝掩護的面具,原來竟是梧葉兒與林漠煙! 第73章 四海 看到梧葉兒的一瞬間,陳佶這才知曉殷涔這段時間的“秘密”安排是什么,這場沒來得及實現(xiàn)的死劾,殷涔真是抱了拼死一搏的心,文有奏疏,武有鎮(zhèn)北營。 林漠煙既然在此,這整片密林里潛藏的,便是梧葉兒前去通傳之后,由林將軍秘密帶回的十萬鎮(zhèn)北營大軍。 梧葉兒見著來人,三兩下竄到秦念衾身邊,上下左右捏了個遍,確定沒傷著才放了心,突然發(fā)現(xiàn)少了個人,對殷涔道,“沈哥哥他……?” 殷涔看了眼云漸青,安慰梧葉兒道,“應是無妨,他知道這片藏身地,待安全之后會與我們會合。” 心中卻也有忐忑,只能自顧自勸解道,以沈滄的身手,帶著那些特衛(wèi)們,雖無法正面抗擊禁軍,但從他們底下逃走應是沒問題。 眾人七嘴八舌地說了許多,殷涔方才發(fā)現(xiàn)云漸青一直未曾開口,他看了看云漸青與林漠煙兩人,雙方眼中神色都頗為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