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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涔靜靜陪在他身邊,心中滿是疼惜,又有些焦灼,如今他對自己懷疑,一切是否值得,一切又是否還有意義。 卻不料最終陳佶開了口,殷涔沒料到,這當口他竟然也看出了自己的猶疑。“平山,這世道已經爛透了,我們就算不能改天換地,就算是以卵擊石,也要拼了命去試過,我們要對付的不管是誰都好,不都是為了我們的理想嗎?” 殷涔猛然抬頭,理想……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過這個詞了,這個詞不屬于這個世界,更不屬于這個世道,他曾告訴過陳佶,什么是理想,轉世到這世上,他只不過是一個心中還有那么點正義熱血的普通人,曾以為當個上輩子夢想而半路夭折的頂級刺客便是理想,而后竟不知怎么一步步想著要cao|翻了這個世界。 他看著陳佶,是啊,一切都是從跟了這位蠢蠢又勇敢的太子殿下開始,為了他,天下便不該是這一團污糟的樣子。 殷涔道,“好,這最后一箭,已拉弓上弦?!?/br> 殷涔和其他人一起來到書房,研了墨開始寫一封袒露所有秘密的奏折,他這最后一箭,叫做以身家性命相搏的“死劾”。 第72章 遺詔 這封可能是大寧朝史上最長最兇狠的奏折,殷涔整整寫了一天,所彈劾涉及的官員遍及朝野,包括皇后,包括首輔。 今夜注定是無眠之夜,對于次日清晨的搏殺,殷涔對自己有信心,卻對皇帝沒有信心,秦念衾問眾人,“若皇上一意孤行,即使實證如山也并不處置,卻將平山打入刑獄,我們又該如何?” 陳佶看一眼殷涔,又看過云將軍,問道,“將軍可下定了決心?” 云漸青拱手道,“隨時恭候。” 陳佶點點頭,目光堅定回秦念衾道,“若真到了最壞那一步,便只有……劫獄、起兵、反了!” “好!”秦念衾拍了拍手,“共生死,同進退!” 不知不覺到了子時,屋外很遠的地方突然傳來清晰又突兀的撞鐘聲,一下一下一下,還摻和著節(jié)奏緩沉的鼓聲,眾人一驚,陳佶猛然起了身,那是……皇宮的方向,這鐘鼓聲……是喪鼓! 眾人面色都驚疑不定,這當口,宮中究竟是誰死了? 殷涔眼皮跳得厲害,心中有個很不好的預感,他知道有人不會坐以待斃,但若是陳澤這當口死了,某人的膽子也太大了! 眾人還來不及猜議,跟著前院就傳來叩門聲,殷涔示意大家安靜,跟著快速批了件睡衣袍子去了前院。 來人是高仁手下的一個小太監(jiān),口齒伶俐地通傳,“皇上駕崩!請殷大人速速前往宮中,聽候遺詔?!?/br> 殷涔問道,“今日早朝時分皇上明明還好好的在上朝,為何夜間突然駕崩?” 小太監(jiān)毫不遲疑地搖頭,“奴才不知,奴才只是按規(guī)程奉命行事,還請大人速速前往,奴才這會子還要去別的大人府中通傳,就不多耽擱了?!?/br> 殷涔回到書房,走到陳佶身旁握住他的手,再對著一屋子驚疑的面容沉聲說道,“皇上駕崩了?!?/br> 他留意著陳佶,白日里才剛剛知道母親去世的真相,夜間竟又聽到父親突然去世……殷涔怕他受不了這接連打擊,然而陳佶看起來雖吃驚,卻并不見得悲痛,他對殷涔說道,“來人必是宣你進宮,我跟你一同去?!?/br> 殷涔已經有了計劃,換上朝服,將那封死劾奏疏揣進了胸口,卻又取了青山刃交給沈滄,對眾人說道,“此時朝中官員都需進宮聽宣遺詔,阿月、念衾、云將軍,我們一同前去,”又看向沈滄,“沈哥哥帶著刀,以及帶著世英局所有特衛(wèi)潛入宮中,別叫人看到,以防萬一……” 沈滄又與云漸青互視一眼,后者不易察覺地微微點了點頭。 跟著眾人便兵分兩路各自去做了安排。 一行人進了宮,沿路不出意料地禁軍把守著,殷涔發(fā)覺,原本應該在京城內巡防的禁軍今夜也都調集進了宮中,這景象離他那不好的預感又貼近了一分。 朝中大臣們也紛紛擠在前往廣明殿的道路上,彼此議論紛紛。 “早朝時皇上便不怎么講話,沒想到夜里就……” “噓——這種時刻少說為妙?!?/br> “聽說駕崩之時也是在廣明殿內,那道士方守敬就在跟前?!?/br> “你怎么知道?” “問那小太監(jiān)就知道了?!?/br> …… 殷涔只沉默著,很快到了廣明殿,禁軍將所有朝臣們攔在了殿外,眾人在禮部尚書的指引下跪拜在了殿前院內。 四周火把與宮燈照得宛如白晝,新的禁軍統(tǒng)領嚴楓將廣明殿圍得嚴嚴實實。 陳佶撥開眾人,走上臺階,嚴楓攔在了他身前,陳佶怒道,“我是太子!父皇駕崩,你竟敢攔我?!” 嚴楓卻仍舊巋然不動,眼神越過陳佶,看向跪在院子里的群臣。 陳佶高喝道,“高仁!” 高公公從殿內這才忙慌出來,走到門口,卻并不叫陳佶入內。 跟著便見秋憶人也走出了殿外,已然一襲國喪素衣,身后貼著一個吧嗒吧嗒掉眼淚的韓王陳儀。 秋憶人見著陳佶,面色如冰如寒,道,“殿下不必急于一時,待閣老宣完遺詔后,入殿內憑吊也不遲?!?/br> 殷涔在院內跪在人群中,卻抬頭緊緊盯著殿前的景象,一一掃過去,赫然發(fā)現(xiàn)祁言之早已站在殿前秋憶人的后側,心道不好,若是正?;实垴{崩,緊跟著便是太子繼位,如今秋憶人這般沉穩(wěn),顯是早有準備,這駕崩有異,當下的遺詔更有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