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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面臨事情即將敗露,殷涔和陳佶離事情的真相越來越近,秋憶人與高仁撕破臉皮站在了對立面,高仁為著皇家顏面,自然希望葉明枝帶著他的賬冊死得越快越干凈越好,而秋憶人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反倒希望葉明枝活著,跟賬冊一起活得越安全越長久越好。 殷涔再對葉明枝道,“賬冊里只有司禮監,而無皇后,這便是緣由。” 葉明枝頷首。 皇后如何能指使得動司禮監,只有皇帝才能,斂財的理由、分贓的官員下至地方上至宮里,都是皇帝的人,這件事一旦被證據確鑿地告知天下,陳澤將被百官彈劾! 皇帝廢大臣、廢皇后、廢太子之事屢見不鮮,而當所有大臣集結,一眾之力廢掉皇帝,這事古來歷史上也不曾少見。 這本賬冊,是皇后的王炸,是以她希望葉明枝好好活著,長命百歲,這把王炸,在她想拿出來的時候,隨意調動。 繼續更深一層的想,若以此彈劾廢掉皇帝陳澤,他所立的太子陳佶自然跟著廢了,說不定連立錐之地也無,性命難保,而那時,皇后的親生兒子韓王陳儀,便可大方登基繼位。 當殷涔想通這一層,渾身冷汗都出來了,他看向陳佶,從對方眼神中也讀到他也懂了,葉明枝自然早就明白,這時他對殷涔道,“賬冊雖然重要,可許多更重要的事情,并沒有寫在這賬冊之上,如今大人可明白了。” 殷涔點頭,心中的震撼還未消退。 同時也想到了另一層,葉明枝此時拋出賬冊給他,不過是為了轉移司禮監和皇后的注意力,這賬冊在自己手中并非是保命符,卻是個燙手山芋,若司禮監與皇后都知曉賬冊去向,恐怕雙方又會精誠合作,雙雙都想要了他的命。 想到此,殷涔心中快速下了一個決斷,他雖不愿,卻也只能如此了,看向陳佶和梧葉兒,只能再一次跟他們一起拼死一搏了。 沒想到過了五年,還要再次在這荒原之地以另一種方式再次搏命逃殺。 然而在眼下,此刻,他要等的是另一件事,葉明枝幫他安排的疏勒王夜宴。 夜宴在王帳,葉明枝帶著殷涔一行人過去時,里面已有載歌載舞之聲,殷涔入內,向疏勒王行禮,目光卻飄向對方身側端坐靜默的女子。 的確是個漢人女子,戴著疏勒國王妃的發飾衣著,不似大寧宮中貴妃的華麗,卻也別有一番異域風味,一雙眼睛靜如秋水,只是自眼下便圍著珠玉垂懸的面紗,殷涔看不見整個面目。 他知這是殷蓯,即便圍著面紗,即便梧葉兒此前沒有來打探過,他也知道那是殷蓯。 那雙眼睛與他輕輕觸碰的一瞬,他就知道那是蓯兒。 第48章 夜奔 所有人在王帳內依次落座,正主位是塔克忽倫和幾位王妃,蒙著面的殷蓯緊挨著疏勒王坐在右側,殷涔坐在疏勒王的左側,中間還隔了幾位對方的高級將領,海拉提一行人遠遠坐在對面。 殷涔心里幾乎顫抖,他努力平復心情,不料對方一位將領卻問道,“御史大人有何不安?” 殷涔微微一怔,葉明枝卻替他說道,“長途奔波,又加上晝夜溫差,殷大人大概不習慣吧。” 對方面有狐疑,卻也不再挑話。 王帳中燃起了火堆,抬進一只串在木枝上,被剝了皮的羊,架在了火堆上烤著,不一會油脂滴進火里,發出骨rou焦香的味道。 侍從過來給所有人斟滿了酒,又有人切下羊rou分到每人盤中,塔克忽倫向眾人舉起酒杯,“兩國互市一事既已談妥,今夜便不談國事,只飲酒。” 眾人隨聲附和,一飲而盡,殷涔卻注意到殷蓯只跟著舉杯示意了下,并未喝下去。 夜宴剛開始不久,殷蓯在塔克忽倫耳邊說了些什么,塔克忽倫連連點頭,殷蓯便跟侍女一起先退了,臨走時又看了眼殷涔。 殷涔心內微悸,面上卻克制住毫無表露。 一旁的葉明枝將一切收歸眼底,卻也默不出聲,低頭飲酒。 疏勒國的酒很烈,歌舞很野,烤rou很香,不多久殷涔便面色通紅,講起話來開始口舌打結,葉明枝見狀對塔克忽倫道,“殷大人不勝酒力,在下先扶他回營帳休息吧。” 塔克忽倫雖有不滿,卻還是點了點頭。 葉明枝和陳佶便扶著醉得胡言亂語的殷涔出了王帳,待進到為殷涔一行人準備的營帳內,殷涔一頭栽倒在地褥上再也動彈不得,葉明枝哭笑不得地看著他,蹲在身側悄聲說了句,“王妃的營帳在王帳之后,繞過三個軍帳,帳頂飄著紅綢帶的便是。” 殷涔心下重重跳了一拍,卻仍裝醉不起,葉明枝配合得很,道了聲好好休息便出了營帳。 他剛出去,殷涔便起了身,先叫過梧葉兒,“你現在就出發,去一趟關西鎮北營,拿太子殿下的通行令牌去見林漠煙將軍,請他派五千輕騎到離這里最近的涼州關外迎我。” 陳佶擔心道,“若我們逃不出這疏勒軍營?” 殷涔道,“今夜他們大醉,這是我能帶走殷蓯唯一的機會。” 梧葉兒道,“平山哥哥可還記得,當年我們逃出這里時,正逢他們糧倉失火。” 殷涔雙眼一亮,“當然記得,我正有此意,燒糧倉,趁亂帶走殷蓯,另外還有件事,”殷涔目光陡然狠戾,“葉明枝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