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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佶又指了指屋外,“總之外面那些人我一個都信不過,都是派來監(jiān)視我的。”他看著殷涔,“只有你不是,你是我的人。” 殷涔心頭微動,問道,“皇上難道不管嗎?” “父皇……”陳佶提到自己的父親,面上更顯無助,“父皇從不過多過問我。” 殷涔心想,這會子倒是又不像個十歲無知憨娃娃了,心里門兒清嘛,感情那驕橫紈绔做派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吶。 陳佶幽幽的目光不知看向何處,心思也不知飄向了何處,這諾大的、危機四伏的皇城,他一個可以信賴的人都沒有,只有一個艾公公,此前跟了生母春暉皇后近十年,算得上是個能說話的人,但畢竟…… 繼位的現皇后秋憶人,確實對陳佶呵護備至視如己出,但眼見著自家的親生兒子陳儀日漸成長成了一個只知玩樂的紈绔子弟,跟陳佶在一起的兩相對比之下,越發(fā)顯得憨慫無能,皇后終日嘆息垂淚,對著陳佶也難有笑容。此番讓陳佶出宮封府,打著支持擁護太子獨立的旗號,內里心思難以揣摩,陳佶出宮前,還跟皇后上演了好一番難舍難分的母子情,直教人聞著垂淚,見者傷心。 而當今皇上寧景帝陳澤,給了太子陳佶名分,給了他太子應有的吃穿用度、帝師教育,然而也沒有更多了。傳聞寧景帝與先皇后春暉娘娘夫妻情深,后宮幾乎皇后獨寵,而不知道為什么,在春暉娘娘仙逝之后,留下唯一的太子陳佶,卻十分不得寧景帝寵愛,皇上連單獨召見都極少,陳佶這個太子當得,連宮人太監(jiān)們都敢在背后議論紛紛:有名無實。 陳佶回過神來,不知何時殷涔慢慢靠近了自己,他仰頭看對方,殷涔蹙眉問道,“你害怕嗎?” 陳佶動了動嘴唇,還未說出聲,殷涔將手按在他肩頭,目光堅定,“別怕,有我。” 陳佶不知道為什么就信了,這個今日才剛見面,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年侍衛(wèi),目光和氣息里有他此前從未感受過的安全和信任,他朝著對方沉沉點了點頭。 陳佶朝他寢臥后方指了指,“這里還有一間暗房,你每日睡這里可好?這樣我隨時都能找到你。” “好。”殷涔點頭,想了想說,“今晚我得出去一趟,去,取個東西。” “取什么” “青山刃。” “青山刃是什么?” “我的刀,一把快得不得了的刀,有它在,保你高枕無憂。” “那便快去,等你回來。” 陳佶燭燈下的臉暖了些許,雙眼滿是期待。 殷涔又想起殷蓯的臉,一樣期待又信任的眼睛看著他,他拼了命也沒護住殷蓯,而現在對著另一雙一模一樣的眼睛,他再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人深夜半,殷涔換了夜行衣,輕躍屋頂飛馳而出,夜空中一道黑影如風刮過,他已穩(wěn)穩(wěn)落在了沈滄的院內。 沈滄開了房門,端坐正中,似是早知他今夜會來。 沈滄像個真正的刺客殺手一般,問話簡潔至極。 “如何?” “順利。” “沒起疑?” “即便有疑,也沒有選擇。” “這不對,疑就是疑,以后必成大患。” “那便無疑。” “你……” 沈滄無語,自己教的徒弟含淚也要受下去。 “他如何?”沈滄另起了話題。 “嬌蠻、可愛。”殷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孤獨。” “喲,你這口氣,似有感情在嘛。”沈滄斜了斜眼。 “喲,你這口氣,似是吃醋了嘛。”殷涔挑了挑眉。 “算了,你長大了,安全第一,小心為上。”沈滄正經了面色。 “我懂,消息,隨時報給你,放心。”殷涔也正色答道,認認真真看向沈滄,“他是個好孩子。” 沈滄噗嗤笑了,一手扔過青山刃,“帶著它,好好護著你的好孩子。” “必須的,我走了,你保重。”殷涔看了沈滄片刻,轉身沒入黑暗。 沈滄揮手滅了燭火,繼續(xù)坐在屋中片刻。當日我護你,今日羽翼漸豐,你終也有了要護著的人。 嘴角含了一個若有似無,若有所思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 第11章 慶春 翌日大清早,太子殿下就已梳妝整齊,烏黑發(fā)絲用一根玉簪束在頭頂,再戴一頂六瓣圓帽,著一件雪青色常服,外套一件竹色加絨長襖,再披了一件深青大氅,恭恭敬敬垂手站在府邸前院,殷涔作為貼身侍衛(wèi),挨著陳佶站在斜后方,一柄古樸烏潤不打眼的長刀背在身后。 冬月里天色不過微明,家仆們點了燈籠站在院子兩邊,映出些微暖色的光,讓寒氣褪了少許。 卯時正,一輛普普通通的四輪馬車停在了正門口,艾公公緊趕著過去扶人,不一會攙進來一個些微佝僂著腰,胡子花白,雙目卻炯炯有神的老先生。 太子殿下見了老先生,雙手重疊舉過頭頂,屈膝跪地叩首行了大禮,殷涔也隨著跟著跪拜,陳佶朗聲說道,“學生陳佶見過梁太傅,風雪寒天還讓老師前來授課,是學生不敬了。” 梁洛書上前抬起陳佶的胳膊,“殿下請起。身為皇子太傅,日日授課本就是理所應當,你既已分封開府,我自然該來此地。” 陳佶起身,殷涔也跟著站了起來,梁洛書朝陳佶身后看了一眼,殷涔低下頭,陳佶一邊攙著老師朝后院書房走去,一邊悄聲說道,“這是我新找的侍衛(wèi),不是宮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