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很意外遇見的,看過他的小像一眼就認出了,當時他受了傷,我讓阿嫵給他拿了藥和水,雖然我沒標明身份也戴了帷帽,但聲音是瞞不住的,以后若是見面,定是會被他認出。” 林嬤嬤則說,“認出也何妨,退婚之事是他的問題,錯不在公主。” 紫屏從外間進來,“公主,李總管來了。” “讓他暫且等一下,你去泡杯茶。” “是。” 蘇提貞換了身衣服,又梳了個別樣的發(fā)式才往外走。 “讓公公久等了。” 李啟榮從座位上起身,“公主言重了,陛下讓奴才過來傳公主前去泰寧殿一趟。” 蘇提貞沒有多問什么,她心知召見自己是為了什么事,帶林嬤嬤一起隨他去見了蘇清修。 明黃龍袍穿著的蘇清修正在批奏折,見她來停下手中的毛筆,賜座后言道:“謝憐有子的事皇兒可聽說了?” “兒臣已聽說了。” “知情不報,這謝家真是天大的膽子,等謝憐回來再另做處置。朕與你母后商議過了,如此情況之下,著實不應再讓你嫁到謝家,故廢除這樁婚約。” 蘇提貞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她沒想到沈既白還真有辦法,這么快就解決了此事。 “謝父皇。” “皇兒別灰心,朕打算讓李公公為你募集適齡的青年才俊,爭取挑個最好的給皇兒。” 蘇提貞眼皮一跳,故作嬌嗔言道:“父皇這么急著要把兒臣嫁出去,是不是嫌兒臣在身邊煩心了,若是這樣,兒臣即刻搬出皇宮去公主府居住,再不煩父皇。” 蘇清修笑著起身,在她旁邊坐下,“皇兒莫要誤會,你是朕的心肝寶貝,朕怎么會煩你呢?只是你及笄已過三年,此時正是大好年華,好男兒再過幾年也都成了家,父皇怕耽擱你的一生幸福。”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蘇提貞只覺得可笑,面上卻未顯露半分,“這幾日兒臣去靜安寺祈福時,順便卜了一卦,凈空大師的說兒臣今年九月的婚事若是不成,就要等明年九月后才能成。” 這不是她因沈既白的一年之約現(xiàn)場胡謅,是確實卜了卦。 “是嗎?”蘇清修沉思片刻,才又說道:“看來今年皇兒待嫁的好時機錯過了,沒關系,延遲一年也可,皇兒明年這個時候也不過十九歲,年齡也不大。” 蘇提貞見他應下,喜笑顏開,當即挽住了他的胳膊,“兒臣好高興,又能多陪父皇母后一年了。” “朕也舍不得你嫁人啊。” “父皇,婚約作廢,那公主府目前打造的家具物件還要繼續(xù)進行嗎?” “都開始了,就別停了,以后總歸是要用的,提前做好也無妨。” “……” 在泰寧殿待了兩刻鐘,蘇提貞出來,陽光正好,旭日自東方冉冉升起,照耀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林嬤嬤見她眉眼帶著喜色,不禁彎了眉眼,“公主心里可暢快?” “不用嫁謝憐了,自是暢快。” 別人不知道謝憐是什么樣的人,她還不知道嗎? 更別說現(xiàn)在還鬧出庶長子一出,更令她瞧不起。 如此做派,置正室于何地? 一個完全不把正妻放在眼里的男人,過起日子來更心累萬分。 現(xiàn)在既不用嫁他,往后一年她又不用遭受逼婚,她自是高興的。 一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了。 “公主,再過幾日便是九月九重陽佳節(jié)了,往年陛下在宮后苑設家宴飲賞菊花,都未有外人到場,聽說今年較往年不同了,陛下讓李總管一一通知朝中百官,賜宴他們也會一同參加,且地方變更在外宮的萬心殿舉行。” 這個蘇提貞自然是倍兒清楚的,因為紫屏就死于重陽節(jié)的那個晚上,當時宴飲結束后,她帶著人回到傾云宮,第一時間收到了紫屏的死訊。 “往年家宴都要評出個詩魁出來,今年變成大宴,更是不可缺少這一環(huán)節(jié)了。” 林嬤嬤含笑, “公主喜愛讀書,詩詞歌賦哪個也不在話下,今年定也會如同往年一樣出彩。” “有時候太出彩并非好事,俗話說的好,捧得越高摔的越慘。”她目光沉靜,“今年不丟臉面就可,多的我就不想了。” * 退婚的事在百姓的眼中是勢在必行,誰不知道崇則帝最疼愛這個大女兒,豈會讓她受這等委屈,因此,收回圣旨這件事大家覺得想當然,并無人詬病皇帝出爾反爾。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沈既白并未立刻寫信傳給蘇提貞告知每月見面的時間地點,而是打算重陽節(jié)那天見著面再說。 從小到大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沈斐明顯能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正如現(xiàn)在,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嚴肅冷淡,但眉眼之間流露出的一絲笑意是遮掩不住的,盡管他自己都不知道,但身為貼身侍衛(wèi)的沈斐卻都看在眼里。 “荷華門那邊事兒辦的怎么樣了?” “密道已竣工,一切也都安置妥當。” 沈既白滿意的點了下頭,“這段時間,辛苦了。” 沈斐簡直受寵若驚,瞪大眼睛連連擺手,“不辛苦不辛苦,這都是屬下應該做的。三爺,連著幾天都未回府了,今兒回嗎?” “回。” 到了散值時間,沈既白乘馬車回沈府,人剛到家,就被高氏喊了過去。 進了門,看到笑晏晏的溫煙柳,沈既白頓明白了母親的用意。 “溫姑娘來找希音,這丫頭去你二姐家了。” 溫煙柳攥緊手中的手帕看了一眼沈既白,“有陣子沒見三公子了,瞧著清減了不少。” “太忙了。” 沈既白說出這三個字后便沒了下文,氣氛略有些尷尬,高氏忙道:“既白最近公務繁忙的很,這幾天都未能回府住。” “母親,孩兒在荷華門置辦了一處宅院,距離外宮甚近,以后忙時便就近居住那里,清閑時再回來居住。” 皇宮分為外宮與內宮,京都城的官員辦公衙門設立于外宮間,皇帝與未成婚的子女及后宮妃嬪居住于內宮。 “衙門休憩的地方窄小,荷華門到底比咱們府上近許多,著實是方便。” 母子之間的談話雖很家常,但溫煙柳想加入進來卻找不到話頭,她的眼睛里有著遮掩不住的失落,如此的明顯。 等沈希音回來,與她說了會子話溫煙柳就要走,被強留下來吃飯,她半推半就的應下。 整個就餐過程中,沈希音話不斷,她性子活潑,是活躍氣氛的最佳能手,若沒有她,不知會多冷清。 “三哥,今日去二姐家,她還特意讓我給你帶話,說姐夫的堂妹貌美如花又有才情,說你要是有意愿哪天抽空見一面,我替你拒絕了。” 溫煙柳接話,“你三哥都沒說見不見,你倒是心急。” “三哥是你的,別人休想當我的三嫂。” “亂說什么。” 溫煙柳的臉頰多了一抹嫣紅,她偷看了一眼沈既白,見對方?jīng)]看自己,羞意減去了一半。 “希音,這話以后不可再說,溫姑娘還要嫁人的,你這般說傳出去不好。” 沈希音臉上的笑呆滯了,“三哥,你不是一直喜歡煙柳嗎?還讓我替你送書,當你的書使。” 沈既白手中的筷子一頓,他沒看自己的meimei,言道:“只是覺得那些書適合她讀便送了。” “騙人,你明明是借那些傳達別的意思。” 高氏打圓場,“好了好了,吃飯。” 溫煙柳再吃不下,“伯母,我吃好了,天色不早了,也該回去了,母親會擔心。” 見她站起身,高氏忙指示自己的兒子,“既白,去送送溫姑娘。” 溫煙柳有話想同他說,也就沒婉拒高氏的話。 侍女花扶與沈斐跟在三尺開外,前面二人并肩同行,走了一小段路都未有聲音發(fā)出,溫煙柳瞧著再不說話就要走到大門處了,先開了口,“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讓你離我越來越遠,也許是我會錯了意,你從來沒有真的朝我走近過,自始至終是我一人在自作多情。” 沈既白沉默。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有些事他看穿不說破是給她留面子,她真以為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很慶幸收回的是沒說出口的喜歡,這才得以保全了自己的臉面。 “為什么不說話?” “無話可說。” 溫煙柳紅了眼睛,嗓音多了幾分哭意,“就送到這吧。” 說著回頭喊了一聲花扶,疾步走了。 沈既白折回,沈斐默默跟在身后。 回到住處,他回頭瞥了一眼沈斐,“有話想說?” “三爺,屬下看的出來,溫姑娘她很喜歡您,您原先也很中意她,自從被嶺平公主搶后回來,您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一點也不關心溫姑娘了,反而對宮里那位格外上心。” “在你眼里,溫姑娘和公主分別是什么樣的女子?” 沈斐實話實說,“溫姑娘性情柔和,說話輕聲細語,又博覽群書,定是個賢妻良母。公主性情驕縱跋扈,品行不端仗勢欺人,以后別說相夫教子了,家里能不能寧靜都難說。” 沈既白揚唇一笑,“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時候見到都不一定是真的,許多人呈現(xiàn)出來的一面只是其本人想給大家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實的,溫姑娘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公主也沒有你想的那么壞。” 第7章 沈斐若有所思,欲說什么,話還未出口,便見沈希音闖了進來。 “三哥!”她一臉憤憤然,“你怎么能這么對煙柳?” “我怎么她了?” 沈希音氣呼呼的坐下,“你說你怎么她了,你簡直像變了個人,我都不敢相信你居然對她那么冷漠。” “如果你來這是為她打抱不平的,現(xiàn)在可以走了。” 見他朝內室走,沈希音一個箭步追上去拉住他的胳膊,“三哥,你不是喜歡她嗎?” “我說過我喜歡她?” “沒有倒是沒有,但任誰都能看的出來!”